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京(47)

作者︰淡墨青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顧眉如此提議,倒也正合眾意,當下派了幾個管家執事,帶著下人小廝,將龔家的家小和行李搬運到冒襄代尋的下處,而龔鼎孳和冒襄等人騎馬,顧眉坐一頂小轎,一行人便由城門處直接往鼓樓方向去,再經過保泰大街,然後金吾衛後街,到了這里,已經是人山人海,十分難行。

好在張自烈和冒襄是內閣首輔的幕僚,這一點小事,倒也難不住他們。

當得尋得一個負責警備的一個小武官,要了一隊禁軍開道,于是勉強分開人群,艱難前行。

等到了小校場附近,更是熱鬧的不堪了。五月的南京正是揮汗如雨的時候兒,吹來的江風都是潮而悶熱,又是正午剛過不久,**辣的太陽直射人身,更是叫人汗流浹背,感覺十分的難過。

就算如此,看到小校場的圍牆時,已經有無數頂轎子停在校場外頭,此外官員們的儀衛,馬隊,親兵,家人奴僕更是怕有幾千人之多,到了這里,除了在遠處高處瞧熱鬧的百姓,最差也得是個生員士紳,才有資格靠近來瞧一瞧。

到了這兒,就連冒襄和張自烈的身份也不大管用了。小校場是當年太祖下令修建,是府軍諸衛和金吾、羽林等親軍衛練的地方,佔地並不很大,比千畝方圓的大教場差的遠了。眼下典禮就要開始,所有執事官和奉邀前來的官員已經進場,而太子的大元帥府諸官,還有諸司的吏員,剛搭起來的三鎮三協六標的武官們,大元帥府下的武官和受閱的親兵們……在外頭眺望時,光是旗幟就有過百面,從皇太子儀仗再到大元帥的各色令旗,各鎮、協、標、營、隊旗,正自迎風招展,拂動人心。

光是在外頭看看,已經叫人覺得十分開眼和激動了!

皇帝大閱,在國初時候也是常有的事,那時候朱元璋和朱棣爺兒倆就是靠的嚴格的軍律,公平的記功制度,足以溫飽的待遇和戰時的賞賜,加上在河套的大量戰馬,還有五天一校閱的嚴格的訓練制度,然後加上皇帝親征校閱等激勵士氣的手段……就是靠的這些,才把蒙元給趕走,然後追亡逐北,一直打的蒙古部落四分五裂,再也形不成實質的威脅為止!

國初故事,已經只存在故紙堆中,而值此國家風雨飄搖之時,皇太子英武能馭兵,對很多人的心理來說,都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和振奮的大事!

龔鼎孳和冒襄等人,心理雖復雜難言,但到了此時,自然也是忍不住的激動與開心。不過此處戒備森嚴,就算以眾人的身份也是有點兒難進。

正十分為難之時,身後又是一隊衛士,甲胃鮮明,排眾而來。

這些兵卻不是要被改制劃為城防兵和廂軍的京營禁軍,而是穿著鎖甲,身披各色披風的侍衛處的皇城侍衛處的親兵。

在他們身後,是一頂八人抬的綠呢涼轎,涼轎四周,也是站了一排的管家和小廝下人,再配上一隊禁軍親兵,如此威風,自非冒襄等人可比。

「這是哪位大佬?」

龔鼎孳一邊打量著,一邊笑道︰「當是內閣中的哪位大學士麼?」

「大學士是歸京城禁軍守護的,內閣那里,撥了幾隊的禁軍應承差事,出門擺隊也是京營兵,這里是侍衛處的御林鎮的禁軍,里頭坐的,肯定是軍務大臣了。」

「原來如此!」

南京這邊的這些個規矩,龔鼎孳是真的不知道了。在燕京時,一切都是末世光景,所謂的上三衛皇城禁軍,和普通的京營兵也差不離,點卯要晚,領餉雇夫子抬米,偶爾校閱一次,拉不得弓,騎不得馬,都得雇人代役。

二百多年的時間,足以把一切都沖的亂七八糟,根本沒了個規矩。

別的不說,李自成前鋒一至,太監內兵好歹還有打上一兩場的,京營兵沙河一役,余燼盡去,至于闖軍從外城一路打進內城,皇城宮城,真正象樣抵抗過的,也就是少數的太監組成的內了。

至于上三衛在冊的**千人的禁軍,可真沒見打過一場,外城一失,宮城四周可是一個禁軍也瞧不著了。

南京這邊,打眼一瞧,規矩倒是蠻好,而護送這個軍務大臣過來的禁軍,也是一個個甲胃鮮明,氣宇軒昂,看著就是有一股子精兵的味道出來。

見他有點詫異,冒襄便輕聲道︰「宮中禁軍是以內兵為底子,配天津撫標兵,再有勛臣子弟入衛當侍衛……這幾天,報名的勛親子弟可真不少,夠打鼓樓排到太平門了……不過,就是合格的不多,得識字這是第一條,這個還不難,現在勛戚子弟,好歹都讀幾本書。第二,就得有弓馬功夫,能騎馬射箭,最少得有相當的底子,這一層可就難了!好在侍衛名額不多,從一等到三等,三品到七品,名額一共才三百來人……就這麼慢慢選吧!」

到這會子,龔鼎孳大約才明白了一些南京這邊的情形,他也是宦海老馬了,對這些規矩制度,一听之下就大約明白了一些,再又想起南京京營也要改制,總的來說,崇禎南遷之後,和皇太子彼此聯手,大權基本上收歸于上,兵權也是不容他人窺測,總的來說,這一層還是叫人佩服和滿意的。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冒襄輕輕推他一把,笑道︰「是牧齋先生!」

來的可不就是錢謙益?

這個軍務大臣仍然是一如以往的講究儀表,面色清秀,帶著一點從容自若的微笑,下轎時,手還下意識的捻在下巴上的幾縷長須上……光是看儀表風度,一個江南士林領袖的樣子,就是活生生的出來了。

「咦,是孝升哪!」

隔的很近,錢謙益一眼就瞧到了龔鼎孳,畢竟是復社後勁,在京任給事中的青年俊彥,在江南時,也是經常來往的小友了。

一眼就看到龔鼎孳,錢謙益先是有點兒意外,接著便微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和周鐘不一樣,他不僅該死,還要禍及家人!孝升你只是行動不便,沒有什麼!先來看殿下誓師北上,再安心住下,你的事,老夫是要說話的!」

錢謙益正是不得勁的時候,在軍務處,吳偉業畢竟年輕,能熬得,起早模黑的只是苦干,潤色諭旨文字,小吳筆下那是涮涮的快。

馬士英在地方多年,實際軍務政務的水平可比他高的多了,路振飛和王家彥,一個是中年名臣,政務干練,軍務也懂,一個是皇帝十分信任的重臣,軍務上也有兩把涮子。說來說去,就屬他老錢是個活二百五,每天在軍務處就沒干過什麼正經差事……錢謙益是一個很有政治敏感姓的老官僚了,深知如此一來,自己在軍務處的曰子恐怕就要倒數,唯今之計,就只有在宣明文教,作養士子,培育文氣上下一點功夫了。

安撫南下官員士子,穩定人心,就是老錢在揣摩皇帝和太子心意後,給自己交辦的任務。

龔鼎孳卻不是太明白錢謙益的想法,當下只以為對方是念及當曰交誼,心下當然是十分的感動。

「牧老有這樣的話,學生死而無憾矣!」

龔鼎孳當然是十分感動,長揖致謝。就是一邊的冒襄等人,對錢謙益的這種士林領袖的風範,也是十分仰慕了。

「不要說這等話,前事已矣,要好好為國效力!」錢謙益也是十分高興,臉上放出光來,一邊和龔鼎孳北方情形,一邊在眾人的簇擁下,向著小校場內行去。

他是軍務大臣,守備的官兵當然沒有攔著他的道理,于是眾人一起,一並向著校場內行去。

此時的小校場已經整修一新,連校場也是重新平常過了,在將台下的正方是接受校閱的大元帥府下的精銳禁軍,人數並不多,只有兩千人左右,但全部是鐵甲在身,在正午的光線下,所有的鎧甲和兵器都散發出耀眼的光輝,而兩千強兵,按棚、排、隊、營的序列,站立的整整齊齊,除了光線折射時,整個方陣似乎在卷曲扭動之外,所有人都是站直身體,任由陽光暴曬,卻是無人敢動彈一下。

這已經是朱慈烺押箱底的能拿出來的最強的貨色了!

為了今天校閱誓師,撫標中挑出二三百人,東宮內出身的武官全部在場,劉澤清的余燼中再留下幾百勇武而遵守軍紀的,加在一起,也就是這兩千人不到了。

這就是他預備拿來練兵的中堅,薪火相傳的強兵種子!

在錢謙益等人進來不久,充任贊禮官的方以智大步向前,先是掃視四周,直到諾大的校場之內,鴉雀無聲,到此時,方以智提氣開聲,大聲道︰「皇太子駕到,軍民人等一起跪迎!」

皇太子雖然領兵拜帥,不過最尊貴的還是太子的身份,一聲令下,所有在場官員並將士一起跪下,兩千甲士雖然只是半跪,但身上鐵甲鏘鏘而響,起跪之姿,也是整齊劃一,在這樣的聲響和動靜之下,朱慈烺大步臨前,年輕的臉龐上,也只有滿滿的自信神采。

有此兩千虎賁為基,誓師而北,人生最快意之事,無非如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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