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兩番熱鬧

想要在夫家腰桿硬,娘家必須底氣足。

就像張小四那樣,靠著皇家,後來者也能居上——大漢所轄之內,誰敢讓她當妾?

當然,張小四自己也算是爭氣, 值得娘家人支持。

這也引出第二個條件,若是娘家人比不過,那就得靠自已爭氣。

就像關將軍。

就算皇家不要臉,可以強行逼人休妻,但想要讓人休掉一位征東將軍,那可是千難萬難。

特別是這位征東將軍, 甘願為綠葉,默默地幫自家郎君練出涼州軍這等精銳。

在需要她的時候,她又領軍鯨吞並州, 逼得偽魏天子倉皇東逃,名動中原。

這等人物,但凡有志統一天下的皇家,想著怎麼籠絡都來不及。

就像現在,皇後權勢再大,看到征東將軍炸毛,她就得笑眯眯地陪不是︰

「關阿姊說得是,這嫁娶之事,肯定是要兩家都認可才行。」

「丞相生前,不是替馮將軍作媒了麼?而且听說當時關阿姊也在場,是點頭同意了的。」

關將軍寸步不讓,淡淡道︰

「同意是同意了,但如何嫁入馮家來, 還是要商量的。」

皇後的妹妹怎麼啦?

那也不能在嫁娶規格上壓她一頭!

這不僅僅是面子的問題,更是地位問題。

「馮君侯現在身份可不一樣呢, 」皇後仍是笑眯眯的, 看向馮君侯,「是吧?」

馮君侯抹了抹額頭的汗,天真他媽的熱!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關將軍就更理直氣壯了︰

「哪里不一樣了?娶我的時候是以君侯之儀,現在阿郎也仍是君侯,沒什麼不同。」

打下了並州關中,魏延立下的功勞還沒有阿郎大呢,就已經是武功縣侯了,阿郎呢?

仍不過是街泉亭侯,不升爵也行,總得升官吧?

誰料到連升個官都是扭扭捏捏的,連個錄尚書事都不給,就給了個平尚書事。

這等小里小氣,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婦人的手筆。

怎麼滴?

現在準備娶你家妹子了,才知道爵位不對?

有本事你給我家阿郎升公爵啊!

不升?

不升就得老老實實地按著規矩走,當年娶我是什麼規格,張小四最多只能平齊,超一分都不行!

當然,若是你真敢讓阿郎升公爵,那麼張小四的嫁娶規格比自已強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這倒不是關將軍太愛馮君侯,願意自已受委屈——當然,愛還是很愛的——她更是在替自已的孩子做打算。

因為日後承馮府爵位的,肯定是阿蟲,不是阿蟲,那就是阿順,反正只能是關將軍與馮君侯的孩子。

府上的其他孩子,可以分財產,反正她有馮氏絕學壓箱底,不怕孩子沒出路。

但絕不能染指馮君侯留下來的爵位。

因為這個爵位,有一部分是關將軍親自領軍,實打實打下來的功勞才換來的。

皇家要是不顧臉面,那就別怪她翻臉。

這種事情,就算是她闖到朝堂上罵架,也是她佔理——逼急了,老娘披著征東將軍的衣甲,上朝去!

「張家文,關家武」,雖說是未嫁時的閨中戲言,但如今針鋒相對,火力全開,著實是讓馮君侯感受到了當年二女的氣場。

就連身為當事人的自已和小四,都只能默默地站著旁觀。

而應當是天生主角的天子,也只給了馮君侯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這讓馮君侯心里又大是不忿︰

有好處你就拿,出事的時候你就躲,非人子哉?

你是漢家天子啊!

是天子啊喂!

能不能在關鍵時刻拿出點天子的氣概?

現在的你,「望之不似人君」懂不懂?

可能感受到了馮君侯幽怨的目光,阿斗又再給了他一個歉然的眼神,因為他現在也是心里有苦難言。

若是別的事,就算是看在連襟的面子上,他肯定也會開口說兩句。

但四娘這個事……皇家還就只能支持四娘。

家事麼……當然是只看立場,不分對錯。

四娘這些年來,為皇家做出了多大的犧牲?

無論是站在皇家的角度,還是站在阿姊的立場,要給四娘爭取利益,錯了麼?

自己要是真站到關家虎女的位置考慮,那就要讓人懷疑,他這個天子,究竟是不是皇家的家主?

皇後自從生下太子後,腰桿越發硬實。

再加上又經常給天子獻計,更是加重了她在宮里的權威。

更別說丞相去世以來,天子對外收權,對內親政,皇後的地位,也繼續跟著水漲船高,上升了一個高度。

在宮里順風順水慣了,再加上方才在長安大街上的歡呼,還有姐妹久別重逢的激動,讓皇後有些熱血上頭。

誰料到馮君侯先給了一個軟釘子,然後虎女又無比強硬地回頂,讓有些頭腦發熱的皇後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看著虎女斗志昂揚,猶如在保護著自己領地的母虎,皇後悚然一驚,然後又是自失一笑,有些歉然︰

「是吾考慮不周,這個事情,確實需要細加商量才行。」

皇後主動退讓一步,馮君侯吊著的心這才歸回原處,同時耳邊听到有人松了一口氣。

循聲看去,但見天子亦是默契地看過來。

兩人又默契地同時別開目光。

「不過在這里站了這麼久,吾已是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宮殿里頭,是個什麼模樣了。」

皇後含笑︰

「陛下這麼一說,妾亦是有些心急想要看看里頭是個什麼模樣。」

「我來帶路。」張星憶今日在這里等著,可不就是為了這事,她煞有其事地邀功道,「重建未央宮之事,還是我親自把關呢!」

這個話,是真話。

畢竟馮君侯只管大方向,不管具體事務,再加上老是在外出巡視。

就算是從南鄉調了工程隊過來,但這工程質量監督,也是張小四親自把關。

「好好好!今日這皇宮之行,且就讓你當向導。」

皇後說完,又看了一眼馮君侯,再掃了一眼關將軍,「不過重建未央宮,是由馮君侯主持大局,所以,君侯也一起帶路吧?」

雖然前面退了一步,但好歹是皇後,她的面子,當面就要在這里找回來。

夏日炎熱,馮君侯又是穿著正服,衣服內的貼身衣物,早已是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听到皇後的話,他又下意識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同時又開始偷偷地瞄了關將軍一眼。

原本以為自己勝利的關將軍,臉色又變得鐵青。

一勝一敗,還是平局!

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張家女。

馮君侯心里哀嘆,真入他娘的是關關難過啊!

第一回合暗戳戳地站了關將軍那一邊,這第二回合,看來是只能答應皇後了。

天家的臉,可不是光用來打的。

當然,打了也無所謂——畢竟又不是「清風不識字」的野蠻時代。

但究竟要打不打天家的臉,得看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能換來多少的利益?

得看性價比,得看值不值得。

像這一次,馮君侯衡量了一下性價比,很快就做出決定︰

「皇後有命,永豈敢不從?」

大不了回家後主動跪鍵盤。

哦,忘記了這個時代沒有鍵盤。

那就更好了,省事。

就在漢家天子重返舊都,游覽未央宮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洛陽,也另有一番熱鬧。

這番熱鬧,乃是太傅之子司馬師,迎娶原振威將軍吳質之女吳氏。

建安年間,司馬懿、陳群、吳質、朱鑠四人,要麼與魏太子曹丕交好,要麼干脆就是曹丕的僚屬智囊,並稱曹丕「四友」。

曹丕稱帝後,這四人皆被重用,地位極高。

特別是吳質,多次給曹丕獻計,為奠定曹丕的太子之位,立下大功。

曹丕篡漢稱帝後,立刻馬不停蹄地派人把吳質接到洛陽,任命他為中郎將,又封他侯爵,讓他持節度幽、並諸州軍事。

幾年後,吳質從河北歸來,曹丕又命京城內上將軍及特進以下眾將軍都到吳質府上歡會,給他慶賀。

因曹真長得比較肥胖,而四友之一的朱鑠長得很瘦。

吳質在酒酣之時,故意叫說唱優人上來戲說肥瘦。

時為上將軍的曹真以自己是宗室重臣,恥于被戲弄,怒責吳質。

沒想到吳質竟是按劍而起,怒罵曹真。

曹真遭此羞辱,事後曹丕沒有任何反應,可見其對吳質的寵信。

陳群作為另外一個「四友」,也曾被吳質中傷。

曹叡初登基時,吳質就向其陳述安危大計︰

司空大臣陳群乃平庸之輩,非國相之才;稱贊驃騎將軍司馬懿,忠貞機智,是國家棟梁。

曹叡深以為然。

故而曹叡的四位輔政大臣,曹真曹休因皆是宗親,故而能掌兵在外。

而司馬懿以非宗親的身份,居然也能領軍駐守宛城,督荊、豫二州諸軍事。

曹叡此舉雖有趁機收中央大權之嫌,但司馬懿無論是權力還是影響力,遠超陳群,卻是實實在在的。

陳群雖是唯一沒有被派出洛陽的輔政大臣,地位看起來尊高,但卻被曹叡認為不會影響自己掌控朝堂。

由此可見,吳質的話,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也正因為吳質恃寵而驕,行事張狂,得罪了太多人,偏偏這些人,在曹丕死後,又成為了曹叡一朝的實權重臣。

再加上他一向喜歡結交權貴,從不跟鄉里百姓往來,在家鄉名聲也不佳。

故而吳質死後,被他得罪過的人集體反攻,生生給他擬了一個「丑」,謚「丑侯」。

吳質生前有多風光,在他死後,後人就有多淒慘——被朝中實權大佬集體打壓,待遇不可謂不高。

吳質本非世家子出身,家里並沒有太大的根基,他一死,家道就迅速衰落,又因他被鄉里所惡。

其後人竟是連老家都回不去,只能是靠著吳質生前積累下的家產在洛陽度日。

再加上其子吳應,曾在曹丕時蔭官,雖然多年來一直沒有升過官,但好歹也有些微薄的俸祿糊口。

當然,更多的是,大伙願意給司馬懿一個面子。

同時也是不願意擔上不敢當面報仇,只敢仗勢欺負小輩的小人名聲。

不過吳應雖然受自家大人所累,這些年來日子不好過,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修改自家大人謚號的努力。

他無數次地向朝廷上書,想盡辦法拜訪各個仇家,期間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但他從不退縮,從未氣餒,失敗一次,就重新再來。

有道是,世事無常。

吳質後人受吳質連累而被打壓,如今居然又會因為吳質的恩澤,再次進入洛陽世人之眼?

太傅當年受吳質在天子面前大力推舉之恩,如今太傅之子,也不知是不是報恩,竟是要娶吳質之女為妻。

以曹真為首,力主給吳質惡謚的魏國元老大臣們,這些年來,已經漸漸死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吳應一直以來的矢志不改,讓人們不由地感嘆此人的孝心,實是世間少有。

就算是對吳質有惡感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吳質生了個好兒子。

這種情況下,司馬師娶吳氏為妻,非但沒有被吳質名聲所累。

反而讓不少人覺得,太傅確實是重情重義之人。

他對逝去舊友的後人猶能如此,對昔日舊友的情誼,又當是何等看重啊!

司馬師娶吳氏女的消息,早就提前傳至許昌。

畢竟太傅乃四朝老臣,朝中老友甚多,雖然以他們的身份,沒有必要親自前來祝賀,但是派子弟輩過來,也是常情。

就算是不派,身為子佷輩的司馬師,也是要告訴這些叔伯一聲的嘛。

許昌的老臣在接到喜帖後,不少人的心情變得復雜起來。

也不知誰家的院子里,有人恨恨地罵了一句︰

「曹爽鼠子,台中三狗,最是薄涼無情,比起太傅,猶不如一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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