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先生教我

作者︰半包軟白沙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許白身邊的人不知道自家大人在茶鋪里歇腳想了到些什麼,他們只是知道,兩杯茶水喝完,自家大人站起身來走出茶鋪,身上的那股陰冷氣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剛剛處置那個惡心妖人的事情,已經隨著這兩杯熱茶,在自己大人身上被沖洗得干干淨淨了。

「去清軍道!」

許白吩咐道,一行人辨明方向,朝著清軍道衙門而去。

距離上一次到清軍道衙門,似乎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情了,想想當日將那個倒霉的僉事從衙門里拿走,讓王勁松這個主事暫時執掌這個衙門,到如今城頭變幻大王旗,王勁松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清軍道僉事,名正言順的一衙之主,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只是這有些破舊的衙門,依然破舊者,那些進進出出的衙門中人,也好像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甚至走進衙門,許白看到通往後衙的那顆桂花樹,也依然清脆無比。

一行錦衣衛進門,而有人更是認出了許白,早就將消息傳了進去,王勁松帶著一個中年文士,匆匆的從內衙里走了出來,一見到許白,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

「許大人,你來的正好,上次你吩咐我的時候,有了幾分眉目,正琢磨著什麼時候去稟報呢!」

他身邊的中年文士,嘴角帶笑,也隨著王勁松對著許白禮了一禮。

「不是吩咐,是請王僉事幫忙,畢竟我不是天津人,即使是天津這里有什麼杰出之士,也是無緣得見!」

許白笑呵呵的說道︰「這是私事,可不是公事,你我之間大人啊稟報啊什麼的,就免了吧!」

「許大人果然親民!」王勁松對著許白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指著身邊的文士說道︰「這位汪德發汪先生,算是我天津的名士,舉人出身,曾經在大同鎮那邊,參贊過幾年軍務,不過運氣不太好,趕上石亨謀反,朝廷清軍,所以被遣返回了原籍,想著他熟悉軍務,我清軍道這邊剛剛上手,有不少地方,都是汪先生幫著籌謀策劃,只是我這里衙門太小,汪先生的才學只怕不能發揮十之一二,而正好許大人這邊招攬賢才,所以,我就冒昧向許大人舉薦了!」

「汪德發?」許白听到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之色︰「汪!德!發?」

「汪隅見過許大人!」這汪德發對著許白再次拱拱手︰「德法這個表字,是長輩所賜,許大人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就是讀起來有些奇怪!」許白微微笑了一笑︰「沒什麼不妥,就是想起我家鄉流行的一句俚語,不過若是說出來頗有些不大恭敬,所以,還是不說了!」

「能入得許大人耳的,想必不是什麼普通俚語,若是有機會,汪某倒是很想去那十里秦淮走一遭,見識見識許大人家鄉的俚語的!」

「是麼?」

說話間,幾人走進了內衙,這王勁松也會來事,知道他舉薦的人,許白肯定會考校一番,借著招呼人上次上茶水點心退了下去,留下許白和這汪隅在一起。

「汪先生的出身什麼的,我就不問了!」許白笑吟吟的說道︰「汪先生肯定也打听過本官的事情,想來也是知道,在這出身經歷上的這些事情,只要本官知道,肯定都會清清楚楚的!」

「因為清楚,所以不敢妄言!」汪隅笑著點頭,也不知道是因為真是有才學,還是許白的年紀做派,讓他覺得沒什麼威壓,他看起來十分的坦然,甚至有幾分灑月兌的味道。

許白接觸的讀書人不多,尤其是這種正宗有著功名出身,又實實在在在朝廷里做過事情的,商洛算一個,不過人家那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就算是倒霉的時候,也是太子侍讀,如今更是進了內閣,肯定和普通讀書人的眼光格局不同的。

說實話,在商輅面前,許白不知不覺在心理上就矮了那麼一頭,倒不是畏懼商輅,而是他非常清楚,像商輅這種人,算是大明朝正統讀書人的代表,身體力行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這一套儒家的理念,這種人,他可以尊重,可以請教,甚至可以為師,為友,但是,作為屬下一樣驅使,作為幕僚一樣去用,那他是想都不想的。

他覺得這是對商輅這種讀書人的不敬,也是給自己找別扭。

徐有貞也是讀書人,不過,在許白心里,在徐有貞只怕給商輅提鞋都不如了,不說學識能力,但說品行,以徐有貞這種首鼠兩端,見利忘義的品行,那絕對是和商輅截然不同的兩種讀書人,而這種讀書人,能力越大,只怕造成的危害就是越大,所以,這天下這種讀書人還是少一點的好!

除了這兩種讀書人之外,許白身邊還有一個奇葩,那就是如今已經貴為錦衣衛南鎮撫司天津千戶所的千戶楊立,實話實說,很多時候許白真沒想起來他是一個讀書人,除了他的口頭禪「以理服人」之外,平日這個家伙哪里有點讀書人的樣子。

倒是眼前的這汪隅汪德發,還真點符合許白心目當中那種可以用的讀書人的模樣。

有出身,有閱歷,沒了死讀書的那種讀書人身上的酸腐氣,為朝廷做事情的經歷也讓他們有了足夠的見識和能力,更重要的是,這種人知道敬畏,明白分寸,若是用的好,不說一定比如今留在他身邊的瞎子童先強,但是,在為自己出謀劃策這方面,肯定會比楊立那個不像讀書人的讀書人強。

當然,考校還是要的,他還沒有到見到一個識字的就往自己身邊收的地步。

「我在天津做的事情,你應該也清楚吧!」

「大人來天津之前,汪某就回到了天津!」汪隅點了點頭︰「對于城里當時的烏煙瘴氣,汪某只恨自己身上沒有半分權柄,無能為力,大人雷霆手段,在天津揚正驅邪,做了汪某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汪某替滿城百姓謝過大人!」

汪隅站起身來,對著許白深深一躬。

「這話就不說了!」許白搖搖頭︰「事到如今,這城里叫我‘許砍頭’的還少了?這可不是什麼好話,不過,我倒是不在意,我要說的,不是這些!」

「大人請講!」

「在天津城平定白蓮教之亂之後,我曾一度派人將城里所有和白蓮教有瓜葛的人,都抓到城外關押了起來!也就是如今城外的幾處莊子,對外宣傳,這些人在我錦衣衛的看管下,嚴加管束,但是,實際上這些人我也很頭疼的,數千人關在這莊子里,至少需要一年,他們才能自己種出口糧養活自己,而這期間我不僅僅要養活他們,還得耗費朝廷的兵馬錢糧看管他們,不知道你對這個事情,可有什麼不用的看法?」

「已經不是幾個莊子了!」汪隅微微的搖搖頭︰「據我所知,在城里不少的百姓,因為有親人在城外的莊子了,所以他們也在莊子附近搭建房屋住了下來,如今那幾個莊子附近,都幾乎快形成一個新的城鎮了!」

「都已經這樣了麼?」許白皺起眉,想象數千人的莊子,加上外面他們的親眷,這些人吃喝拉撒等需求,好像自發形成一個幾千萬把人的城鎮也是有可能的。

「這還真有點麻煩了!」

「其實也不是多麻煩的事情!」汪隅微微笑了起來︰「在我想來,大人雖然行事激烈,但是當日沒有將這幾千人一起給冤殺,那麼,事後也不會想著要他們的性命的,但是朝廷的法度在這里,對于這些人來說,最嚴厲的處罰莫過于處死了,既然不讓他們死了,那麼流放他們自然是無可厚非!」

「但是這些人一直留在天津城外,並沒被大人流放,想來大人也考慮到了,這些人嚴格來說,都算是白蓮教的余孽,若是他們不徹底的洗心革面的話,這些流放到哪里都是禍害,不僅僅是禍害他們自己,還得禍害他們所到之處的軍兵,這些邪教中人蠱惑人心的那些法子,可謂是千變萬化,不可不防!」

「我還真是這麼考慮的!」許白一拍大腿,頗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殺了他們不忍心,但是,若是讓他們月兌離了我的視線,我還真怕他們再惹出什麼亂子來!」

「殺不得,放不得,那就只有讓他們成為大人的人了!」汪隅搖搖頭︰「他們不是篤行那些邪教的邪神麼,如今面臨殺身之禍的時候,也不見他們的邪神來救他們,倒是大人一句話,讓他們生就生,讓他們死就死,和那些邪神比起來,我覺得他們還不如直接信奉大人的好!」▔  ωωω.ω  χ    .co

「我不搞邪教的這一套!」許白警惕的看了對方一眼,對方的意思他明白了,但是這種方法,絕不可取。

「不用!」汪隅搖頭︰「城外那幾個莊子,大人買下來吧,這些人,就算是大人農莊的佃戶了,而那些看管他們的朝廷錦衣衛,大人不妨也換成自己的家丁,然後,這些人的死活,就不在朝廷,就在大人自身了,大人對他們仁慈,那是他們的福氣,對他們嚴苛,那也是他們的命,幾千人里,總不會是所有人都願意就這麼一輩子都圈在這田地上的,總會有人想著重新做人,過上好日子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總會慢慢的冒出來,倒是大人再給他們一點小恩惠,我想,或許在這里,大人一個家丁都不用派,這里依然是大人的地盤。」

「這法子听起來倒是不錯!」許白沉吟了一下,這是考慮到了人性了,不虧是曾經在邊軍中參贊過軍務的人,這法子就是一個堂堂正正陽謀,哪怕莊子里的那些人意識到了自己的用心,但是卻依然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潛移默化,分而化之。

「但是,這樣需要的時間太長了,沒準三年五年才見成效,再說了,萬一這些人中,那些死硬頑固的佔了大多數的話,三五年也未必能成效!」

「要是那樣的,也不怕!」汪隅笑道︰「幾千人總有人老死,總有新生兒出生吧,若是都是死硬的家伙也無妨,從這些新生的孩童抓起,大人可以在莊子開辦學堂,讓每個新生兒必須來讀書識字,而這些新生兒像白紙一樣,大人想怎麼涂抹就怎麼涂抹,豈不是更好!」

他點點頭說道︰「沒錯,這也許花費的時間更長,但是大人才多大的年紀,完全等得起,一個不好處理的大麻煩,最後變成了能源源不斷給大人輸送忠勇之士的所在,這筆買賣,哪怕花些時間,也是劃算的!」

許白沉吟了一下,笑了站了起來︰「若是早些遇見汪先生就好了!」

「不敢!」汪隅也站了起來︰「汪某也有同感,若是早日遇見大人,汪某又何至于蹉跎這麼多年,空有一肚子的酸腐文章,卻是沒地方去書寫!」

「若是不嫌棄的話,還請汪先生幫我!」許白對著汪隅微微躬身︰「許白出身市井,行事莽撞,身邊極需汪先生這樣的人物指點籌謀!」

「只要許大人不短汪某養家糊口的銀錢,汪某這一肚子的酸腐文章,就賣給許大人何妨!」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了起來。

外面的王勁松听得內衙里頭的笑聲,也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見到兩人都是滿臉笑容,頓時也喜上眉梢。

他舉薦了汪隅,日後在許白這邊,不說有太多的好處,至少他有了麻煩的時候,也總算的多了一尊靠山了。

「我已經令人準備好了酒席,今日如此高興的事情,許大人如論如何要喝兩杯才走!」

「不喝!」許白搖頭,見到王勁松一愣,他笑了起來︰「要喝也是到我府上去喝,今日這酒,可不能讓你請,汪先生若是無事的話,一起去我府上坐坐,順便給你介紹一些人認識認識!」

「一切听東翁安排!」汪隅微微笑著回答。

見到他連稱謂都改了,許白大笑了起來︰「好,好,那我們就回去吧,汪先生,我可有太多事情要請教你了,不過皇帝不差餓兵,再多事情,也得等咱們吃飽喝足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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