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紓等人還未進普世寺,便看到一抹似松柏般傲立天地間的身影,在遠遠的等候著他們的歸來。
「哥哥,我回來了。」容清紓看到容千衡深陷的青黑眼窩,心底內疚漸生。
容千衡張了張嘴,雖然沒有一句關切容清紓的話,可見到容清紓後,聲音中的激動卻再也難以遮掩,「三弟,你先帶宸公子去廂房休息。」
「好。」
宮襄宸不是沒眼色的人,見容千衡有話要避著他說,朝容清紓點點頭便離開了。
「哥哥,你有話要說?」容清紓一顆心都懸了起來,就怕他問御顏熠的事,前段時間她還信誓旦旦地說,對御顏熠敬而遠之。
連她自己都想不到,她會與御顏熠在皇陵定情,如此反復無常,定要被容千衡教訓。
「你消失這幾日,我對外宣稱,你與慧明大師一見如故,特留你在修善山與他對弈。」容千衡繞過正門,往偏僻幽靜的修善山行去。
「哥哥,這餿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分明知道我恨不得多那老禿驢敬而遠之,還將我往他火坑里推。」她越來越嫌棄京城了,若是在東溟,即便她消失一個月,也不會有人提什麼閨譽。
「若非慧明大師一力兜下你與太子無故失蹤一事,你們的私情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
「哥哥,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容清紓自責地抱著容千衡的胳膊。
似乎,她回京後,便一直都在闖禍,讓家人們忙得焦頭爛額。
「此事暫且不提,當務之急是見慧明大師。」容千衡加快了步伐。
比起見慧明大師,她寧願容千衡跟她算賬,「哥哥,我幾日未曾沐浴,渾身污穢,見慧明大師豈不失禮,要不改日再去。」
雖然她還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己的狼狽模樣,可見過御顏熠那副模樣後,自己如今是什麼德行,多少也能猜出來。
也不知道容千衡是怎麼忍住沒笑話她的。
「人命關天,刻不容緩。慧明大師乃得道高人,眼中四大皆空,不會在意此等俗禮。」
她很想回容千衡一句,你對那慧明大師究竟有多大的誤解。
但她鮮少見到容千衡如此嚴肅重視的模樣,知道事態緊急,將眼中的玩笑懈怠盡數斂去。
禹山有十八峰,各峰由鐵索勾連,修善峰最為低矮偏僻,各峰各有迷人景致,吸引游人無數,唯獨修善峰人跡罕至。
原因有二︰一為淒涼荒蕪,滿目瘡痍;一為無事不得打擾慧明大師清修。
踏入修善峰後,容清紓才真正見識到,何為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修善峰方圓十里,都是焦黑刺目的土壤,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在蕭索淒涼的深秋,越發顯得荒涼冷清。
因而不遠處的草屋茅舍,也越發顯得孤獨無依。
「明日卯時,我來接你。」容千衡將容清紓送到門口後,便轉身離去了。
容清紓看著那扇搖搖欲墜、被蛀蟲啃咬的千瘡百孔的木門,猶豫了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二丫,還不滾進來。」老者滄桑嘶啞的聲音中,既有急切,又有嫌棄。
容清紓一听到這聲音就頭皮發麻,恨不得立刻溜之大吉。但想到她過來是救人的,還是硬著頭皮推開門。
誰知,那扇門似乎跟她過不去,她剛進去,木門就掉落在地。
「老禿驢,這可不能賴我,我已經很小心了。」容清紓看著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拿著酒壺,躺在吊床上的慧明大師,無辜地擺手。
「這副模樣,簡直是剛逃難回來,真是沒眼看。快滾下去,將自己收拾干淨了,再來見我!」慧明大師捂著鼻子跳下吊床,一臉嫌棄地踢開地板,指著下面的另一方天地。
「不要我救人了?」她就知道,她這麼過來,會被這老禿驢嫌棄。
一提起這事,慧明大師便有些吹鼻子瞪眼,「不用管他,反正那小子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若是你這句話對我哥哥說,他能那麼火急火燎的將我揪過來嘛。」穿著這一身,她也難受啊,更何況,她自己的傷還沒有處理,都不知道有沒有化膿。
「別磨磨蹭蹭的,趕快走。」若不是嫌棄容清紓髒,恐怕早就將她推了下去。
容清紓走了幾步後,又突然頓住腳步,「老禿驢,有傷藥嗎?我受了點小傷。」
「你受傷了?傷了哪里?」慧明大師臉上的嫌棄一掃而光,立馬湊近容清紓身旁,左看右看,似乎想要知道,她到底傷了哪里。
「再不給我傷藥,沒事都有事了。」容清紓不禁感嘆這老禿驢變臉的速度。
慧明大師聞言,立即抱著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藥塞給容清紓,並催促道︰「快下去上藥。」
容清紓循著木階,走下石洞,發現里面的布置與外面簡直是天壤之別。
屏風、書櫃、拔步月洞床等擺設,都是精雕細琢的紫檀木,整個地板由白玉鋪成,並雕刻了古樸典雅的圖騰。
「這老禿驢,還真是會享受。」
容清紓繞到屏風後面的湯池,發現她的換洗衣裳早已在衣架上擺放整齊,不由得一笑。
褪下衣物時,看到腰間的香囊,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御顏熠的模樣,「你現在肯定很忙吧。」
珍而重之地取下香囊後,又看到系著同心結的腰帶,容清紓直接用襲寒劍將同心結斬下,系在劍柄上。
將衣物褪盡後,容清紓踏入湯池中,動作熟練利落地將傷口處的布料取下。
她的傷口被無回潭水浸泡地發白腫脹,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她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看起來嚴重,但沒有化膿便無大礙。」將傷口處理好後,又換了身干淨的衣裳,容清紓只覺渾身清爽。
「堯碧,你先在香囊里委屈幾日,等我回府後,便為你調理身體。」容清紓將沒精打采的堯碧放在系在腰間的香囊里,拿起襲寒劍走出石洞。
容清紓一出去,便看到了板著臉的慧明大師,「二丫,過來,我給你切脈。」
「好端端的,把什麼脈。」容清紓說是這麼說,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將右手遞給慧明大師。
「長期失血過多,以致氣血兩虧,血海不盈。輕則難以受孕,重則身殞。」慧明大師的眉頭越鎖越緊。
容清紓故作輕松道︰「老禿驢,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我也是醫者,自己的身體能不清楚嘛,只要好好調理,便無大礙。」但她也深知,雖然不至于像慧明大師說得那般嚴重,但也不至于像她說得那樣無甚大礙。
「以後你就留在修善峰,我親自給你調養,身子沒養好,哪都不許去。」慧明大師板著一張臉根本由不得容清紓開口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