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丫頭單純天真,不知人心叵測,回府後便被有心人蒙蔽挑唆。我們身為長輩,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長房基業落入奸人之手。」說話者乃叔公嫡子,手持晶瑩剔透的文玩核桃,在手中轉動地靈活自如。
隱在暗處的容清紓听了此番言論後,嘴角一抽。
「不知叔父此言何意?」容延梵笑意漸收,手中的茶盞放在一旁的桌上,傳出的聲音眾人皆能听聞,顯然是怒了。
叔公拍案而起,「老二酒後失德,才有了你這個野種,若非那個女人舍命救了老二一命,你以為你能入容府?我們容家從無庶出之子,你就是我們容家莫大的恥辱。若非我們任由你胡作非為,你真以為自己有資格置喙容家之事。」
「就是,身為容家的恥辱,不安分守己地在自己院子里待著,還妄想插手容家之事,你真以為自己能翻天了。」手執文玩核桃的男人也附和地羞辱。
容清紓再也忍不住了,容家庶子一直是容延梵的痛,他們竟然在此扎刀子,「三哥是二叔所出,正正經經的容家血脈,叔公、叔父身為長輩,乃容家楷模,理當以身作則。不知是何緣故,竟如此羞辱晚輩。」
「晚輩不孝,我身為長輩訓幾句怎麼了。」叔公冷瞟著容延梵,繼續坐下。
「三哥即便有錯,也是二叔教訓。叔公當眾辱罵三哥,未免越俎代庖了。」
容清紓進入前廳後,族老們才發覺,她身後跟來了十多個容影,態度立即軟了幾分。
叔父一臉賠笑,「紓丫頭言之有理,但父親也是一片好心,一心為容家著想。」
「紓丫頭,我等商議容家要事,你帶他們進來是何意?」叔公眼眸微眯。
「叔公不必在意他們,你們繼續商討,清紓不干涉,就是過來討杯茶水喝。」容清紓自顧自地端起茶盞品茗。
「二姑娘好大的陣仗。」手持水煙的男人眸光掃過門外的容影,冷聲嘲諷。
「三哥,這位是?」容清紓看著容延梵,滿臉疑惑。
「這位是入贅在二叔公家的大姑父,為人……率真直爽,口齒伶俐。」容延梵莞爾一笑,溫聲道。
「原來是大姑父,多年不見,清紓還以為大姑父還與記憶中一般面善心慈。」容清紓恍然大悟。
「容清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容延梵串通一氣,我告訴你,你不過就是一個女人,遲早都要嫁出去,容家的事,你更沒資格說話。」大姑父一副嗤之以鼻。
「大姑父不過入贅之人,又有何資格對容家血脈評頭品足。若我沒記錯,容家這主宅,大姑父也是沒有資格進的。」在容家,入贅之人地位低下,也只比低等下人高一等而已,若非他諂上媚下,又怎會有如今的地位。
「你……」
「夠了!」二叔公冷厲地阻止道。
「是,父親。」大姑父立即偃旗息鼓。
「清紓知曉,諸位今日聚集于此,皆是誠心誠意助長房渡過難關,清紓再此拜謝諸位。」容清紓欠身行禮。
「只是清紓必須聲明一事,大公子乃容家支柱,是天下學子所景仰之人。容家之所以被譽為天下第一世家,皆因天下學府之首——融菁書院乃容家聯合其他世家所創辦,各國的軍政要員有六成以上出自融菁書院。」
「容家在承弘大陸的影響,世人皆知,不必你多言。」二叔公輕嗤一聲。
「如今大公子的情況,想必諸位都清楚。試問,容家若無大公子支撐,還有何人可勝任家主之位。」
「容家人才輩出,二姑娘切勿因自己出身長房,就看不見他人的才華。」
二叔公一出言,眾人皆出聲附和。
「哦?依二叔公高見,何人足以勝任?」
「小佷,亦洗耳恭听。」
「我們這群老骨頭暫且不說,我的長孫悟兒聰慧過人,孫琦兒天資聰穎,哪個不能擔任家主之位。」
二叔公話音剛落,一個老婦人在兩個少年的攙扶下進入前廳,痛心疾首將手中拐杖敲打在大理石地板上,「你這老頭子當真是糊涂,還沒看出來是有心人引得容家內斗,等兩敗俱傷後,再坐收漁翁之利,這是要亡了容家啊。」
「叔婆,您請坐。」容清紓、容延梵立即起身讓座。
「紓丫頭,梵兒,你們兩個好孩子先出去,此事交由老身處置。」
「好。」容清紓與容延梵對視後,點頭退出了前廳。
「叔婆是你請來的。」容延梵走出前廳後,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藿藍,眼里閃過一絲了然。
「藿藍,你先回流染居。」
語畢,又低聲改口道︰ 「算了,你還是去看看風遷宿吧。」風遷宿昏迷,歸根結底,都與她有關。
她不會去探望,也只能讓藿藍去看看了,不然,她良心難安。
「是,主子。」
藿藍離開後,容清紓又含笑看向容延梵, 「那兩位兄長應當是你的手筆吧。」
容延悟和容延琦在國子監讀書,今日未逢旬假卻出現在此,只有人脈通達的容延梵能夠做到了。
「叔婆看似柔和,實則剛硬,說服她並非易事,游說二叔婆,想必費了不少唇舌。」
「那是對于你我而言,若換做吟蓁姐姐,自是三言兩語之事。」二叔婆膝下皆為男丁,已抱憾多年。
容氏閨秀,獨容吟蓁一人入她眼,待其更是視如己出,幾乎有求必應。
「原來如此,二叔公素有懼內之名,對二叔婆唯命是從;而其他族老則是隨波逐流之人,只要二叔公偃旗息鼓,族老們也就不成氣候了。」容延梵的聲音里有幾分怠倦慵懶。
「三哥昨夜未得好眠?」方才在前廳里,她便發現容延梵有些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的。
「瑣事纏身,確實未曾安寢,不必擔心,不過略微疲乏些罷了。」容延梵揉了揉眉心,「听聞,你探望過大公子了。」
「大公子沉睡雖無性命之憂,卻也不是長久之計,我有一法,想冒險一試。」
「幾成把握?」
「只有五成,三哥的意思是?」
「此事……清紓全權處置即可。」容延梵沉吟片刻,堅定道。
前廳內
「悟兒。」叔婆對左側的少年點頭示意。
「祖父,家族不和必將導致家族的衰亡,家敗則人亡,容家立世千年不易。若是祖父一意孤行,將繁榮昌盛的容家毀于一旦,那我便與祖母、弟弟以死謝罪,告慰容氏先靈。」少年會意,對著二叔公撩袍跪倒在地。
「夫人,你這是作甚?我就是看長房無人主持大局,才與諸位在此商議如何相助長房。夫人是听信何人謠言,才認為我等對長房圖謀不軌。」二叔公再也坐不住,起身離座,陪著笑將二叔婆請到上座。
眾人見此情此景,緘默不語,二叔婆的溫柔都是假象,可將她稱為悍妻也不為過,他們這群人,無一例外,都被她訓過。
「死老頭子,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我告訴你,我不管你對長房有何企圖,都趁早將那些心思收了。別忘了,若是沒有長房蔭護,你們能在京城作威作福?」二叔婆一把打開二叔公為她按摩的手,將一沓按了紅手印的口供摔在桌上。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都是為夫的過錯。」二叔公訕訕笑道。
「伯父,小佷忽然驚覺今日還有一場詩會,便先行告辭了。」
「伯母,小佷……」
「不解決此事,今日誰也休想離開此地。」二叔婆一道凌厲的眼刃飛去,一眾人瞬間安分下來,不敢出聲。
「母親,可否讓悟兒先起身,地板寒涼,孩兒擔心傷了悟兒的膝蓋。」二叔婆一進前廳,他便將文玩核桃塞入了懷中,此時說話也有些打哆嗦。
「琦兒,你也跪下。」二叔婆怒聲命令。
「孫兒遵命。」容延琦恭順地跪在容延悟身側。
「母親,這是何意?悟兒、琦兒並無過錯。」
「長輩犯錯,作為晚輩不知規勸,任由長輩一錯再錯,如此大不孝之罪,怎能輕饒。」二叔婆眼里泛著瑩瑩的淚光。
「夫人,你讓悟兒、琦兒起來,我保證日後絕不動歪心思。」容延悟與容延琦是他的寶貝疙瘩,平日里都舍不得說句重話,如今看他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都揪成一團了。
「母親,那些腌事皆是出自我與父親之手,悟兒、琦兒二人毫無所知,還請母親網開一面。孩兒日後定當改過自新,絕不給容家抹黑。」
「父親,孩兒與弟弟甘願受罰。」容延悟與容延琦相視而笑,對著父親說話,語氣堅決。
眾人見了此情此景,坐立不安,手顫顫巍巍地抹冷汗。
「夫人,此處是容家主宅,我們已然叨擾許久,莫不如先行回府,然後……」
「如今倒知道丟人了,先前倚老賣老,為非作歹怎麼不覺丟臉。」
「夫人……我……」二叔公被訓,羞愧難當。
「悟兒、琦兒,你們兄弟二人去容府主宅祠堂面壁思過,半月過後再回府。」二叔婆撐著拐杖,起身往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