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翰設下的宮宴,容清紓和御顏熠,誰也沒有過去參加。
並不是因為,宮襄宸將凜宮拱手相讓,古御和安瀾的對弈已經拉開序幕,他們前去赴宴,無異于赴鴻門宴。
而是因為,君昭翰收到尹逐逍傳來的書信。
尹逐逍和御錦黎他們,實在是招架不住御蔚楨和御懿和那兩個混世小魔王的招數,所以,讓他們速速趕回古御。
沒錯,尹逐逍直接將書信傳給了君昭翰。
除此之外,安瀾的那些朝中重臣,也人手一份。
因為,尹逐逍知道,若是傳給容清紓和御顏熠,估計,他們直接會當做沒看到。
君昭翰他們收到書信後,也不便再留人。
或者說,君昭翰也希望,容清紓和御顏熠,能夠趕緊回去。
如此一來,兩國的戰役便隨時都能打響。
因為,安瀾還是很在意百姓們的風言風語。
御顏熠逗留在安瀾,一旦出什麼岔子,毫無疑問,就是安瀾的手筆。
如今,安瀾的國力,遠勝古御,他們絕不願意擔上勝之不武的不利名聲。
只是,御顏熠沒有去參加宮宴,卻也沒有回古御的意思。
整日里,就和容清紓待在驛館里,郎情妾意。
閑來無事,便和容清紓在大街上,撐起一個小藥廬義診,完全就是將安瀾當做自己家一樣。
安瀾的丞相,已經來過好幾次,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想趕容清紓和御顏熠回古御。
容清紓和御顏熠卻揣著明白裝糊涂,依舊故我地在大街上義診。
朝廷上的文武官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波接一波地勸離容清紓和御顏熠,可安瀾的百姓卻巴不得容清紓他們永遠留下來。
這樣,他們有什麼頭疼腦熱的,看病都不用花銀子了。
這一日,容清紓收攤回了驛館之後,懶洋洋地癱在羅漢榻上,張著口等御顏熠給她喂飯吃。
「顏熠,你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
容清紓和御顏熠之所以逗留安瀾,一方面是想在安瀾百姓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好印象,讓他們成為安瀾向古御宣戰的阻力。
另一方面,則是方便古御的探子深入群眾之中,安插探子和眼線。
如此,即便,容清紓和御顏熠離開安瀾,也能隨時都掌握安瀾的動向。
「這幾日,君昭翰已經對我們的動作起疑心了。雖然,事情還未辦得盡善盡美,但我們也得收網了。否則,日後我們離開安瀾,便不再是易事了。」
容清紓點點頭,「那我們要動身回去了?」
這一遭,雖然沒能按照原計劃,將風遷宿安然無恙地帶回古御,但也不能說全無收獲。
可以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嗯。」
容清紓和御顏熠啟程回古御的這一日,萬人空巷,幾乎所有的人都出來送行。
比他們剛到安瀾的那一日,要壯觀的多。
只不過,雖然送行的百姓眾多,安瀾的文武大臣也幾乎出動。
「丞相,你說,容清紓和御顏熠千里迢迢地趕來我們安瀾,什麼事都沒有辦成,就上趕著做善事了,他們到底圖啥啊。」
丞相的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圖名唄,你沒有看到,這些百姓,可都是對他們感恩戴德,舍不得他們離開?」
侍衛滿臉的譏諷和冷笑,「呵呵呵,容清紓即便是安瀾的公主,可是,又沒有人承認。再者說,她嫁給御顏熠,說到底,都是古御的人。」
「他們在這里上趕著做大善人,這些愚昧無知的百姓,也只是一時感念而已。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忘得一干二淨,將他們視作不共戴天的仇敵。」
丞相得意洋洋地模著自己的胡須,「說得是,他們是什麼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居然還異想天開的以為,能將安瀾的民心收走。」
「在安瀾,丞相大人就是只手遮天,不僅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就連皇上也得看你的臉色行事。」
侍衛阿諛奉承的話,丞相對此很是受用。
這一日,君昭翰卻始終沒有現身,只是和宮襄宸坐在御花園的涼亭中垂釣。
宮襄宸小心地在釣竿上放上餌料,「皇兄為何不去送清紓?」
君昭翰眼瞼下垂,遮住了眸光上深蘊著的波濤洶涌,「朕不去,才是遂了那些大臣的願。」
一陣涼風吹來,宮襄宸不斷地咳嗽,咳得都有些抽氣,面色也變得慘白無比,但還是冷冷地笑著,「也是,他們生怕你顧念著和清紓的兄妹之情,日後對古御下不了手。」
「你不去送行,他們自然是歡呼雀躍。我還听人說,丞相在送走清紓後,回府便大擺筵席,朝臣們可是去了一大半。」
君昭翰的眸光忽的一冷,「傳令下去,但凡是前去相府赴宴之人,皆以結黨營私之罪捉拿。如有不從者,再加藐視皇權之罪!」
貼身伺候君昭翰的老太監,一听到這話,嚇得臉都白了,「皇上,如此未免會累及無辜,還請皇上三思!」
宮襄宸剛拋出去的釣竿,也因為君昭翰的話,突然收了回來,「皇兄,如此鐵血手腕,未免……」
過于殘暴!
君昭翰似乎再沒有垂釣的閑情逸致,直接將釣竿扔在了地上,「攘外必先安內,若不除掉那些朝中蛀蟲,朕如何能毫無顧忌地揮師北上!」
宮襄宸和君昭翰急紅了眼,「皇兄,朝廷當兼容並包,他們未必對安瀾毫無用處。若不管不顧地一刀切斷,勢必會成為安瀾日後的隱患!」
君昭翰眸光微眯,危險地注視著宮襄宸,「為人臣子,便應當謹守臣子的本分。否則,便是以下犯上!」
宮襄宸想說什麼,卻被一陣陣咳嗽聲淹沒。
「凜宮已經對安瀾俯首稱臣,不日,朕便會派兵入駐凜宮。凜宮的玉璽,你已經獻上,也不知,凜宮的虎符,你何時給朕?」
宮襄宸咳得更厲害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君昭翰冷冷地掃了一眼宮襄宸,「朕還有朝務處理,希望,明日早朝,你能將虎符遞上,朕再擇將入駐凜宮。」
宮襄宸扶著柱子,才堪堪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正當宮襄宸要倒地時,突然伸出一雙柔軟嬌女敕的玉手,將宮襄宸扶住,「襄宸,小心!」
君清黛的身子雖然嬌弱,卻能輕輕松松扶著宮襄宸坐下,並給他披上了厚重的狐裘,「襄宸不是在和皇兄垂釣,為何不見皇兄?」
君清黛疑惑不已,她擔心宮襄宸著涼,特意回去取狐裘,誰知,竟看到即將栽進湖里的宮襄宸。
更讓君清黛疑惑的是,宮襄宸身邊,居然沒有一個隨身伺候的人。
君清黛不敢想象,若是她沒有及時趕到,會有怎樣的後果。
宮襄宸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吞下一顆烏漆嘛黑的藥丸後,才漸漸緩過來幾分,「皇……皇上……走了。」
宮襄宸一向都是和君清黛一樣,稱呼君昭翰為皇兄的。
如今,卻變了稱呼。
君清黛敏感地察覺的一絲絲異樣,「襄宸,你是不是和皇兄起了爭執?」
宮襄宸小心翼翼地望向君清黛,似乎,生怕君清黛會離他而去一般,「清黛,若是在我和君昭翰之間,只能選擇一個人,你會選誰?」
君清黛掃視了一圈四周,確定沒有發現可疑人等,還是不放心地開口,「襄宸,我們回去說。」
宮襄宸卻只是冷笑不已,「何必多此一舉,反正,我已經是一只腳邁進閻羅殿的人,難道,還怕別人對我不利嗎?」
君清黛神色有些慌亂,說的話都有了幾分顫意,「襄宸,到底發生了什麼?」
君清黛不是听不出,宮襄宸言辭間對君昭翰的敵意。
只是,君清黛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宮襄宸緊緊地抓住君清黛,眼底掀起的沉痛悲愴,似乎已經壓不住了,隨時都要從某種突破而出,「清黛,君昭翰變了,再也不是那個經世濟民、孜孜以求的融菁書院山長了。」
「現在,他只是安瀾的君主,醉心權利野心的帝王。」
宮襄宸在剛剛的那番話中,根本听不出一絲絲的人情,有的只是刻薄寡恩。
其實,宮襄宸能夠理解,身處那個位置,有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情非得已。
可是,君昭翰最近做的事情,真的讓宮襄宸失望寒心了。
風遷宿是安瀾當之無愧的大恩人,君昭翰卻翻臉無情,毫不猶豫地將他下獄,任由那些朝臣對風遷宿欺辱折磨。
對容清紓、君清黛還有他的算計利用,暫且按下不表,單說莫如深,為了君昭翰可謂是傾其所有,但君昭翰連個名分都不願意給她,更是放任後宮妃嬪對她欺壓羞辱。
君清黛反握住宮襄宸冰涼的手掌,「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
「強留下來,可能連最後一絲溫情,都會被這些算計利用消耗殆盡。」
宮襄宸睜大了雙眼,「清黛,你的意思是?」
君清黛對安瀾可謂是鞠躬盡瘁,宮襄宸已經做好了君清黛離他而去的準備,萬萬沒想到,君清黛居然也會說出這番話。
「襄宸,我們走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君昭翰的變化,其實,君清黛早有察覺。
只是,君清黛還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如今,她真的騙不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