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入畫

姝夫人。

此回崟後反復出現過又似與全局毫不相干的三個字。

阮雪音曾經靈光乍現姝夫人之姝,與四姝斬同姝。

崟宮之中最會看手相的皇室成員是東宮太子妃。盛傳她乃姝夫人遠親。

方才阮講述時阮雪音曾假設過第五人的存在。彼刻她認為不太可能有這麼個人。

雪夜東宮大門間,太子妃模著她的手心道︰「六妹妹不該回。大凶之象。」

第二日雪霽清晨東宮台階上,姝夫人吃了閉門羹出來,與阮雪音正踫上,說的些什麼來著?

要與太子統一戰線保命。聖君靠不住。知道阮仲多年鐘情阮雪音。

之後她將最後這條消息放了出去,如今舉世皆知。

姝夫人,阮墨兮的母親,永康一朝盛寵大半世不衰。她是哪一年入的宮,又是哪一年封的夫人?

從不曾著力于此人,以至于臨場要用,細節缺失。

「聖君獨斷慣了,倒樂得听從姝夫人諫言。」只好現問。

「姝夫人柔順,與你母親是有些像的,但更具見地,也更機靈。入後宮之前是太史令座下,不僅會看手相面相,亦擅觀天象。」

擅觀天象倒是個熟詞。競庭歌看一眼阮雪音。

「奈何女子不得入仕,太史司這種地方沒有她的位置,她老師遂舉薦其入後宮為女官,日常也可做朕的幫手。」

「結果聖君見人家姑娘生得漂亮,一想反正是收進來做幫手,不如收入帷幄之中,同樣是幫,一舉兩得。」競庭歌歇夠了,重入戰局。

阮搖頭晃腦笑,「競先生果然口無遮攔沒羞臊,比你母親更甚。」

「聖君休要張口閉口我母親。競顏衣究竟是不是我母親,你說了不算。」

「那是哪一年?姝夫人被太史令薦給聖君。」阮雪音道。

「永康二年?」阮微眯眼,「永康二年夏,具體日子記不清了。炎炎長夏,她穿得一身紅覲見,朕問她熱不熱,她答,心靜自然涼。」這般說著,面上溝壑舒展笑起來。

東宮藥園案發生于永康四年,案發前一整年怕都有易容換人進出之戲碼不斷上演。時間對得上。

「太子妃也諳觀手相,傳言她是姝夫人遠親,看來是真的。」

「朕沒細察過。」阮無謂答,似撐得累了,收起手臂整個人前傾佝僂著盤坐,「太子再不中用也是太子,她為自己打算安排族中女兒坐上太子妃之位,尋常後宮機巧,睜只眼閉只眼便算了。」

但太子妃日後是要做皇後的,此間利害不止于一個後宮嬪御的尋常機巧。除非阮根本不打算讓太子即位。

「方才講到將行刑日定在蘇落錦生產後。」阮雪音被姝夫人之疑牽絆,競庭歌卻始終抓著線繩,「所以十一二十二阮雪音甫一出生,你便命人帶走了蘇落錦,將她們四人毒殺了。」

一個過分殘忍的故事,不到半柱香前他還在說,很喜歡,和她一起時能停下。

顯得千百年來的山盟海誓都像笑話。

「不錯。」阮不覺好笑,答得嚴沉,「面皮扒干淨了,確認她們四個是她們四個絕無紕漏,賜下毒去天命各安。」

早先樓下低語時的疑問再至,阮雪音復道︰

「她們都是藥師,研天下奇毒,賜毒並非上選。」

「不是每種毒都有解。且一種能解,兩種能解,三種同時服用呢?」

喪心病狂。「你讓她們一口氣吞了三種毒。」

「五種。第一碗藥液賜下去已經沒了生氣,然後每隔半個時辰喂食下一種,五毒齊發,尸身運出宮往屺山時人已經死了好幾個時辰。這種賜毒法,朕不信她們還醒得來解得了。」

阮雪音問不下去,競庭歌也默,顧星朗開口︰

「為何不直接斬首。」

「朕答應蘇落錦,留她們全尸,讓她們死後進山入土。朕曾允諾她三件事,還剩一件沒兌現,她這般提了,總不好失信。」

手段之殘酷決絕以至于這柔情信諾異常見虛偽。

「一道不知深淺真偽的長生丹方罷了,聖君竟為此殺了心愛之人,令听者惡寒。」慕容峋道。

阮顫巍巍轉半個身看他,「十年之功,一個國君有多少個十年,要花多少時日心力去長久維系一場排布。慕容嶙也會選擇這麼做,所以你不如他。」便又顫巍巍向阮仲,

「你呢,殺還是不殺。」

阮仲略沉吟,余光掃阮雪音,「分人。我可能會殺了其他三個,留下蘇落錦。」

阮再次粗嘎嘎大笑,「風傳你是為雪音逼宮,看來也是真的。」

「方才所答不因蘇落錦是雪音母親。」阮仲平聲,「哪怕為君,也該盡力護住心愛之人,決定殺與不殺甚至都不靠講大道理,唯三個字,舍不得。」

顯然蘇落錦于阮而言,根本不到「心愛之人」的地步,遠不及藥園十年功,也就沒什麼舍不得。

「年輕人,你們會後悔。」白發老人輕嗤,向阮雪音,「朕告訴過你吧,她們不止要逃,還要朕性命。」

為防追捕,也報十年相欺利用之仇。這些都是阮雪音猜的,以結果倒推合理性。她點頭,「聖君怎麼發現的?」

「自然是身體出了異樣。東宮藥園案發前一兩年朕便開始畏日光,沐日光而通身疼痛,須以強效鎮痛方子壓制。那鎮痛之方還是蘇落錦開的。」

此一番話過分耳熟以至于阮雪音錯覺被置換了時空。盛夏韻水城卻非殿內的幽暗香氣找回來,已故白君同樣溝壑的臉找回來,她壓著心緒,「鎖寧城常年積雲落雨不見日頭,畏日光倒是個新鮮癥狀。」

「就因為日頭少,發癥亦少,一開始根本不覺得是頑癥,總以為是勞累風寒之故。所以明明是案發前一兩年就出現的癥狀,卻被朕忽略了,直到永康四年諸事爆破方後知後覺。這些,賜毒前她們也都認了。」他復向阮仲,

「懂了麼?你不殺她,她就要殺你,國君掌天下,最犯不得錯。你自以為情深,到頭來不過是贈人以刀枉送性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聖君還記得她們的模樣麼。」阮雪音道。

阮怔了怔,目色始渾,仰頭望了許久藻井道︰「記得。以為早忘了,多想一會兒,又能想起來。」

阮雪音低聲對顧星朗說了句什麼,須臾便有人送進來筆墨紙硯。她起身過去,跪坐下,將紙鋪好,開始研墨,

「還請聖君執筆一畫。」

阮看她一眼,又看地上紙筆,沒應。

競庭歌見狀也起身過來,與阮雪音並跪坐,搶了墨錠道︰

「磨墨非你所長,我來。」

姝夫人和太子妃相關線索,457岔口、459冬眠、470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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