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大修羅場終于落下了大幕，顧老狗再一次憑借冷靜的操作、漂移的走位和神一般的意識全身而退——盡管過程當中驚出好幾身冷汗。
就如開車時拐了下岔路，一番緊急避險後，如今顧老狗的生活終于又重回正軌，看那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當真是又一番神清氣爽。
就想問一句。
還~有~誰？
蘇曉和王秀琴在顧家小住了一晚上，蓋的是牡丹花開的被芯，老狗專用海之藍被罩，想必那一晚是睡得極好的。
可是顧老狗睡得不是太好，不是因為老顧那呼嚕聲太響，是因為說好的半夜私會，結果蘇曉試了幾次假裝去上廁所，都成功地引起了同床的王秀琴的注意，嚇得她趕緊乖乖上床睡覺。
顧老狗進一步探索蘇曉的計劃就這麼泡湯了。
翌日，回到濱海。
顧運抽了一天時間，專程和黃度、李長海一起去了一家食品機械廠，因為夢里總開食品廠，所以顧運經常在這家機械廠訂購機器，對他們的實力還是很認可的。
不過為了加快進度，他還是提供了自己畫好的圖紙給到對方，圖紙自是極專業的，進料口、出料口以及幾個加工區全部都標注地明明白白，形狀、尺寸、數控要求也都一應俱全，對方一看就知道這是出自行家之手，當即態度就不一樣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十五台機器，三個月內可以做出來。」廠房代表表示。
顧運卻是指了指李長海，說道，「這個我不管，具體由我們李總跟你們談。現在生意都不好做，尤其是食品行業，但我希望我們的合作能愉快且長久。」
李長海微微一笑，扶了扶金絲眼鏡，接話道，「沒錯，這個單子只是我們的一個小項目，真正的項目還在于我們未來的幾條大飲料線，希望我們能有個好的開始。」
顧運給李長海的底線是，總共五條產線，工期不能超過一個月，總價必須壓在500萬之內。
之所以這麼定，是因為他想趕在開學之前讓古膳坊運營起來。同時，因為現在食品行業比較蕭條，所以在工期和價格上能談判的余地比較大。
說到工期，因為產線結構比較簡單，且無非是在通用產線上做一些修改，所以一個月時間綽綽有余。
從機械廠出來以後，黃度又帶著顧運去看了一家廠房，這個廠房位于民行區，規模就比較大了，總佔地約五萬平，設有車間三個，其中兩個是現成的無菌灌裝車間，另有三層的行政樓一棟。
「顧先生，我估算過了，這個廠房大概可以上15條自動化產線，年產能預計能達到2億瓶。目前對方報價是900萬年整租，三年起租，價格還算中等，另外有利的條件是他們之前做過環評，基礎都在，所以選這里的話這塊可能比較容易過。」
黃度的功課做得很足，就著廠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顧運听完，微微頷首道，「別的都可以，就是小了點。」
黃度笑了笑，「年產2億瓶，對咱們來說是小了點，不過隔壁廠房也是同個老板的，據說租期還有一年，人家打算搬，如果有需要咱們可以提前預定下來。」
「那行，你可以在談合同時加這麼一條，哪怕咱先付一部分定金也行。」
「呵呵呵，好的，好的。」黃度夾著個包，笑得牙不見眼，主要是看到顧運這麼篤定的樣子，他就更有奔頭了。
「公司賬上現在到了一個億，」顧運又對黃度說道，「廠房我看就這里了，定下來以後裝修、招人都同步進行，這些全都由你來做了。黃總，你將是‘溫暖的窩’第一任總裁，我看好你。」
黃度收了笑容，隨即正色道，「好，只要顧先生你信得過我，我就絕不推辭。」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顧先生，你這一個億的注資，鄙人跟不起，所以……」
照道理，公司空殼的時候黃度佔股5%，如今顧運又注資一個億，如果黃度要想股份不變，那就也得再注資一個億——可現在，要他拿出一個億的真金白銀，確是有些困難了。
顧運笑了笑，拍了拍黃度的大啤酒肚，說道，「照道理你要少0.5%，不過這0.5算我給你的期權，只要一年內公司產能達到1.5億瓶，你就能兌現。合同你自己擬，回頭我簽字就好。」
黃度哈哈一笑，打趣道，「顧先生，這0.5%可是一個億的真金白銀哪！未來弄不好就是十個億，你真想好了？」
顧運輕描淡寫道，「做不好，它就一文不值，黃老板你要先問自己，有沒有想好淌這個渾水？」
黃度敏銳地發現顧運的語氣與剛剛的說說笑笑已是大為不同，這一問雖然語氣平淡如水，卻再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樣子，不知道為何他心中微微一凜。
隨即他猛地醒悟過來，這是……已經開始了啊！
他是在告訴自己，從現在起自己不是濱海創投的黃度了，而是……他控股公司的高管。
聰明人之所以是聰明人，往往就表現于很多話不用直說，通過一個表情、一點語氣，他自己就能悟出來。
顧運很快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和氣生財地看著黃度，但是黃度卻漸漸地收了笑容，終是肅然道，「顧總，我是打算下半輩子就靠它活了。今後工作，請多指導。」
顧運很高興黃度終于找準了自己的定位，便輕笑道，「很好，那麼公司，就拜托黃總了。」
……
辦完事之後，顧運照例又去了古鎮。
找程雪晴。
程雪晴從顧運老家回來後就一直很忙，一方面新的商家入駐合同需要她逐字審定，另一方面如今要租、買商鋪的投資者絡繹不絕，很多重要商鋪她必須親自過問，甚至直接參與談判。
顧運進門的時候，程雪晴正低頭審閱新的商家入駐合同。合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程雪晴時不時就秀眉一蹙。
其實商家入駐合同之所以要弄得這麼麻煩，倒不是合同本身，而是合同附帶的管理條款。
這些管理條款又多又細，光大項就有三十項，每個大項下面又細分成三到五個小項，這樣加起來林林總總就有一百多條，足足列了十幾張A4紙。
程雪晴為了確保不出錯，或是存在爭議，不但聘請了頂晨集團的首席律師來把關，還親自參與審稿。
沒辦法，誰讓這是大股東顧運提出來的呢？
看到顧運進來，程雪晴也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又落回到了文件上。
一邊仔細審閱，一邊卻是忍不住調侃道，「顧總安全回來了？」
顧運照例坐到沙發上，自己動手泡起茶來。
「勞程總費心了，總算有驚無險，尚未翻車。」
既然程雪晴是在調侃那天的事，那顧運就索性做出一副我就是在度修羅場的架勢，一展渣男本色，以免她對自己還有什麼想法。
程雪晴听完顧運的話，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隨後紅唇輕啟，微笑道，「你不是說哪個都不是你女朋友麼，哪來翻車之說？」
「哪個都不是，就說明哪個都有可能是。」顧老狗孟浪至極地說道。
程雪晴又低頭去看文件，心想「哪個都可能是」……包括在場的我嗎？
不禁又想起程大雷在酒桌上喊顧運「姐夫」時的場景了。
于是程雪晴又說道，「反正我不是，你別算我。我之所以跑去幫你，純粹是出于我們的商業友誼。」
「商業友誼？」顧運不由笑了笑，「可是程大雷都喊我姐夫了，喊得那麼親切，那麼自然……我一直以為是你要求程大雷那麼喊的呢。」
程雪晴一下子又後悔剛剛說那句話了。
也是奇怪了，自己干嘛要這麼鄭重地申明下呢？
知道和眼前這個無賴爭執是要吃更大虧的，于是程雪晴只好忍了氣，說道，「如果你非要這麼想，那我也無話可說。」
顧老狗今天不把程雪晴惹毛是不會罷休的，畢竟如今他在人家心里的渣男之姿已現，他怎麼能不趁熱打鐵鞏固下呢？
于是又道，「這算是默認了？哎呀，你怎麼不早說啊，早說的話那天我就直接公開了，好歹你那麼遠去一趟，又專程見了家長。」
程雪晴嘆了口氣，「顧總，辦公室里我們還是聊點工作吧。」
「那行，聊完工作以後約嗎？」
程雪晴咬著牙轉過頭去，看了眼窗外的小花園，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一把，然後說道，「顧總，你平常就是這麼跟女生聊天的嗎？我有點好奇，這種聊天方式，那些女孩子是怎麼喜歡上你的？」
程雪晴不知道那些女孩子中間有沒有顧運女朋友，但是她確定這些女孩子都是喜歡的顧運的。
只是，這個小無賴說話這麼氣人，真的會有女生喜歡他嗎？
等下，為什麼自從回來以後，自己就一直在想這種無聊的問題？
別人喜不喜歡他，跟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想到這里，她正要把話題拉回到聊工作上，卻听顧運先開口了。
「程總，辦公室里聊這些八卦不合適吧，還是聊點工作吧。」
看著顧運那突然又一本正經的樣子，程雪晴很想把自己跟前的那杯水潑過去。
啊，怎麼會有這種無賴啊？
程雪晴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情緒，然後說道，「那行，聊工作吧。我現在在審閱你提出的入住商戶管理細則，有些細則我完全不能理解，可否跟顧總你討教一二？」
顧運已經泡好了茶，輕呷了一口，然後說道，「請講。」
程雪晴看著紙上的一個條款，念到，「為配合古鎮古文化全景式立體展現，在必要時管理方有權要求所有入住商家及其員工，不得攜帶手機、PAD等一切電子用品進入景區，違者根據情節嚴重程度處以警告、嚴重警告或商鋪清退處理……我就想知道，這種規定可行性有多少？」
顧老狗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你是執行層，你問我可行性？可行性有多少，取決于你們的管理力度啊。」
「不是，哪有商鋪不讓帶手機的，萬一人家有急事怎麼辦？」程雪晴杏眼一睜，反問。
顧老狗不急不慢道，「制藥車間你去過沒？那里所有員工入內不得帶手機，更不得帶一切個人物品，人家也都能活著下班啊，沒死崗位上吧？」
「這是什麼比喻啊？」
「這是很恰當的比喻。」
顧運放下茶杯，走到程雪晴跟前，難得正色道，「我要的就是原汁原味的古時風貌。閑時與你立黃昏，灶前笑問粥可溫。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星夢壓星河。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我拼了命要打造這種感覺，你突然給我掏出手機打電話？或是彈著吉他想校花？我不讓他滾蛋誰滾蛋？」
程雪晴瞪著眸子一臉驚訝地看著顧運，印象中這個小無賴永遠都是嬉皮笑臉沒什麼正經的時候，這會兒卻是認真至極，甚至顯得有些激動……卻是與平日里判若兩人了。
可是，他說的那些場景，確實很美……也不得不承認，要是拿了手機或是吉他之類的現代品進去，確是很違和。
或許，他是對的？
他好像……從來就沒錯過。
程雪晴動搖了。
但還是問道，「那，如果游客進去要帶呢？」
「照樣滾蛋！入口處專門起三排連屋，內設更衣室加儲藏櫃，但凡想進去游玩的，全部都給我換成古裝，再把電子產品寄存好。門口再設兩道安檢，只要違反規定的全部退票處理。一句話，你愛進不進。」
「游客會不會有抵觸心理，從而打消參觀意願？」程雪晴又問。
「呵，抵觸麼？」顧運看著程雪晴，問道，「你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古鎮的所有管理細節了，我問你，如果你是游客，你想不想來看看？」
程雪晴從顧運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咄咄逼人，卻仍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如果真有這樣的地方，哪怕要換古裝，哪怕不能帶手機，自己也很想去看一看。
況且，有些氛圍是可以營造的，比如請幾個明星、意見領袖甚至市里的領導先行游覽，如果這些人都規規矩矩地配合管理了，那麼後面的游客非要杠，就很容易被定義為素質低、破壞規則。
顧老狗這個時候有點像暴君，但這很好理解，因為這是他的夢想之城。如果不能按照他的理想來運作這個城，那麼這個城也毫無意義。
至于賺錢不賺錢，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當然，現在看來，這個城賺錢是大概率事件。
程雪晴看著顧運出門後的背影，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家伙，性格好奇怪啊？
認真起來的樣子，倒是還蠻……蠻像個人的。
閑時與你立黃昏，灶前笑問粥可溫……這詩不是念給自己的听的吧？
呼，好像想太多了。
這天，真熱啊。
顧運從程雪晴辦公室出來，特意去銷售部的辦公室看了看，心里琢磨要是踫到程大雷，就踹他丫一腳。
可惜他不在。
出了門，照例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到停車場，剛要叫車，卻見一個人跑了過來。
「顧總，好久不見？」
這邊，程雪晴剛要下班，只見程大雷急急地跑進了她的辦公室。
「姐，顧哥你還管不管？他跑去夜總會找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