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晴算得是沒錯的。
如果一切都按照顧運的計劃來，那麼顧運的股份很快就會接近50%。
首先他可以先從黃度那接手7%，然後以8000萬收購古鎮16%的股份（按照5億殘值），這麼一來他手里就有了21.88%的股份（身為股東，古鎮整體股份出售時，他手中的7%中，也有16%要扣除）。
最後，他又以秘方15年全球代理權及三年內1.5億入股，再獲得35%的股份，這麼一來合計將掌控49.222%（同理，增發35%股份時，他手里的21.88%股份也要扣除35%）的股份，一躍成為最大股東。
而根據朱沙角古鎮開發股份有限公司的公司章程，公司重大事項只需50%股東通過即可形成決策，也就是說，只要未來他再獲得0.8%左右的股份，就能輕松控股整個古鎮了。
事實上，很多股份公司都會要求佔比三分之二的股權才能形成絕對控股，像古鎮這種的情況並不多見，但是因為古鎮的股權結構里，原先程家佔了45%，長銀資本一派人要想獲得三分之二的絕對控股權幾乎不可能，所以在古鎮成立之初他們就故意埋了這麼個雷，將絕對控股要求降低到50%股權即可。
他們當然想不到，這麼一來卻是讓顧運佔了個大便宜。
所以顧老狗很早就說，在創始人和資本的瘋狂內斗下，頂晨集團及其下屬的一切產業，都是生機勃勃的投機土壤。
對顧老狗來說，這樣的土壤上，簡直種什麼就能長什麼。
程雪晴算過顧運的股份，自然也算過自己的。
結果是，一連串運作之後，她的股份會降低到24.57%，連顧運的一半都不到，從第一大股東直接到了第二大股東。
而長銀資本及其聯盟也的持股則下降到26.208%。
對于程雪晴來說，這無異于殺敵一千自損一千，長銀資本的持股是下降了，可是自己的持股也同比例下降，最終得利的只有顧運。
想明白這點之後，她自然覺得顧運的目的沒那麼單純了。
顧運笑呵呵地看著程雪晴，不緊不慢地咬了口肉串，然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角，淡淡地反問，「程總的未來，是在這個古鎮嗎？」
程雪晴微微一怔，這短短的一句話，讓她的腦海里又浮現出無數幕紛雜的畫面。
集團……假賬……陰謀陷害，父親入獄……
以及，爺爺執著的那不可理喻的東西。
沒錯，自己的未來，不在古鎮，而在于整個集團。
只有控制住了集團，才能挽回一切。
程雪晴認可顧運的話，她也覺得古鎮只是自己執掌集團的一個跳板而已，畢竟古鎮即便發展地再好，也完全無法跟龐大的頂晨集團相比。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的心里有點空落落的，甚至隱隱泛起一絲酸意。
這麼說的話……這家伙做那麼多好像只是為了他自己，也未必都是在幫自己啊。
所以，他也不一定喜歡自己？
難不成是自己想多了，在自作多情？
程雪晴發現自己很抗拒這個令人尷尬的答案，畢竟從小到大只有男生對她自作多情，從來沒有她自作多情過。
很是不爽。
心里帶著抗拒，程雪晴看顧運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這小無賴，竟然對自己都沒想法，是不是有問題啊……
啊等下，沒想法不是正好嗎？
對，正好，也省的自己十動然拒。
程雪晴想到這里，對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看起來依舊保持談公事的樣子。
「顧先生，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善于觀察局勢。」淡淡一笑，她平靜地說道，「你利用了程家和長銀資本的爭斗，找了個非常精準的時機切入進來，而我卻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更厲害的是，你知道只要說服我，那麼操控著上千億資金的長銀資本，連拒絕你的權力都沒有。」
明晃晃的陽謀。
程雪晴明知道顧運想鯨吞了古鎮，卻是不得不順著他的思路走，因為與其讓長銀在古鎮得利，不如讓顧運在古鎮得利，這很明顯。
況且，顧運要是不入局，程雪晴必然會在古鎮一敗涂地，出于這點她也無法拒絕。
而長銀資本那邊，因為作繭自縛地出了個50%即可絕對控股的公司章程，也對此無可奈何。
程雪晴忽然發現，眼前這家伙相當于把幾千億的頂晨財團和上千億的長銀資本給耍了，還讓兩者只能打斷牙往肚子里咽。
根本沒把這兩個在華夏財經界舉足輕重的勢力放在眼里啊！
可無論如何，這麼敏銳的觀察力和精準的操作，讓她心服口服，甚至嘆為觀止。
顧運依舊專注地吃著肉串，程雪晴的話並沒有讓他有什麼心理波動。
對他而言，這種操作在他無數個偉大而傳奇的商業生涯里，也只不過中規中矩罷了。
畢竟他現在也沒想要吞了頂晨集團或者長銀資本。
不過就是想賺點小錢，為蘇曉造一座城而已。
指了指程雪晴跟前的肉串，他說道，「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程雪晴本來不想吃這種「垃圾食品」的，但是現在覺得不吃自己就虧更大了。
吃，干嘛不吃！
于是左手拿起肉串，右手拿起筷子，先小心地用筷子把肉弄到碟子里，然後仔細觀察了下，挑了看上去最干淨、肥肉最少的一塊放進嘴里。
沒有絲毫羶味的羊肉，帶著一絲草原的清香，又混著咸度適中、芬芳濃郁的芝麻、孜然、未知醬料調制而成的濃香，瞬間在她的味蕾綻放出難以言喻的美味。
本來就沒吃晚飯，餓得饑腸轆轆，那味道自然更不比尋常了。
程雪晴感覺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這種美味別說在米其林餐廳，就是在她所有的記憶中都未曾有過。
真的……很好吃啊。
只一會兒，她就把碟子里的肉全吃完了，連原先她「嫌棄」的帶著肥肉那些，也全都進了肚子里。
不管了，要吃個夠本！
她又拿了第二串。
這時顧運遞過去一罐啤酒，問道，「喝麼？」
「我不喝酒。」
「我覺得你應該體驗下，喝酒吃串的感覺。」
顧運說完，端起自己跟前的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看著庭院里那一片假山，那一處水榭，和那月光傾瀉下來的波光粼粼，不由豪情頓生。
好熟悉的場景啊，那年自家的庭院，也與此有幾分相像。
他想起了來蹭酒喝的李白，想起了恃才的王子安，也想起了很多故人。
抬頭看著那輪亙古不變的明月，他不由舉杯笑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呵，這地方我喜歡！」
說罷，一仰脖子，將瓶酒中咕咚咕咚透了個干淨。
又打開一瓶。
接著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太白兄，子安兄，你們可好啊？」
咕咚咕咚，又喝了一瓶。
顧老狗自然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他，哪怕是程雪晴這樣的大美女又如何，興之所致情之所在，他要自我的時候，誰都擋不住。
程雪晴像個木頭似的地看著顧運，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突然發狂了是什麼情況？
才喝了那麼點就醉了嗎，還是他的精神病其實沒好利索？
可是為什麼看著……很過癮？
好想和他一樣，這麼隨心所欲一下啊！
從小到大，因為程家家教森嚴，所以她從來都嚴格地約束著自己的行為，優雅得體大方，這是家里對女性的要求，也是她對自己的要求。
然而其實，她也挺想像其他富二代一樣，去酒吧蹦個迪什麼的，至少也體驗下那是什麼感覺，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去。
這個年紀的女孩，怎麼可能沒有好奇心呢？
所以那天去抓程大雷，其實本來她可以不進酒吧，呆在車里就好的，但是架不住好奇心，她還是進了去，還點了一杯雞尾酒，小小地感受了下酒吧的氛圍。
可惜怎麼也不敢進舞池，參與狂歡。
算了算了，吃串吧還是。
程雪晴低頭，又拿起一個串，卻在這時，瞥見了放在跟前的那灌酒。
啤酒程雪晴自然是喝過的，但是喝了幾次覺得也不過爾爾，又怕酒後舉止不端，所以很少喝。
不過，現在她突然很想喝一口。
拉開拉環，用紙巾仔細地擦了擦，她小小地呡了一口。
可能是剛吃過燒烤的緣故，她覺得今天的啤酒格外的爽口。
不錯嘛！
果然，啤酒和燒烤是絕配。
一口啤酒，一口燒烤……
又一口燒烤，一口啤酒。
真的是絕配哈？
以前怎麼沒發現。
顧老狗本來一人在月下發癲，一看程雪晴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喝上了，頓有酒逢知己的豪情，不禁撫掌大笑曰，「善！」
于是又開了一瓶，舉到她跟前，笑道，「夜來放歌須縱酒，不負青春到白頭，干了！」
程雪晴拿著易拉罐，一臉懵的看著顧運豪邁地拿酒瓶子跟自己的踫了下，一聲脆響後，她手里的易拉罐里的酒便蕩了出來，灑地她滿手都是。
程雪晴趕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然後越發目瞪口呆地看著顧運。
這貨是瘋啦？
卻見顧運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真的干了一整瓶——他手里的是綠色的玻璃瓶裝啤酒。
啊這……
程雪晴覺得自己不喝點有點不好意思，于是也一仰脖子，喝了一口。
頓了頓，又喝了一口。
心想，縱酒……縱酒是什麼體驗呢？
卻見顧運又開了一瓶。
「來啊，繼續！」
顧老狗徹底放飛了，他自是不會醉的，但是忽然很想醉一場，然後就在這小亭里睡去，就如很多個輪回里，他與那幫老友喝到長醉。
「月下花間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江湖太大，來日方長，先干了！」
程雪晴張著嘴看著顧運，心想他哪來的那麼多詞兒？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顧運在說那些詞的時候是那麼的自然，又隱約散發著一種令人愉悅的氣場，自己好像被感染了，也想繼續喝。
于是不由地拿起易拉罐，又和顧運踫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大口。
酒開始有點辣口了，沒有之前喝下去那麼舒爽，不過程雪晴忽然覺得顧運說的對，江湖太大，世界太大，自己也只是這個世界很小的存在，便是喝一罐酒，又能怎樣呢？
于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就把整罐酒都喝了。
好爽！
心里痛快多了！
那些壓在心里的事情，仿佛都不再那麼沉重，渾身輕松許多。
于是她又接了顧運遞過來的一罐酒。
這次不用顧運說詞兒了，看到顧運的酒瓶過來，她直接拿易拉罐往上一踫。
默默地一仰頭，又喝了一大口。
顧運很滿意，今晚的酒伴兒總算是有了。
于是又遞過去一個串，說道，「別光喝，吃串吃串。」
「哦，好，你也吃。」程雪晴指了指跟前剩下的最後一個肉串。
「嗯，一會我接著烤。」
「多烤幾個羊肉的吧？」
「沒問題，蔬菜來點？」
「有沒有西藍花？」
「誰烤那玩意兒，烤韭菜吧，那才是正宗。來來來，走一個。」
「哦，好，走。」
「養金魚呢你？我先透了，你一半！」
「啊？」
「啊什麼啊，走起啊！不痛快你！」
……
于是——穿著一身定制職業裝的程雪晴，左手拿著酒，右手拿著串，也開始放飛了。
再往後，對話就不太一樣了。
「顧先生，听說你有三個女朋友？」
「你看，生分了不是？叫我顧運就行，以後咱倆合作還長著呢！」
「哦，好的。那你叫我……程雪晴吧。」
「我叫你晴兒吧？」
「不太妥吧顧先生？」
「那叫你小雪。」
「我比你大……」
「不用在意，就沖咱倆這感情，是不是，還差那一歲兩歲的？」
「是……三四歲。」
「三歲還是四歲？」
「嗯哼，差不多，就大概……實歲來講的話，應該是……三歲哈！」
「得，你說三歲就三歲，走起走起。」
「哦，好。」
「那什麼，我去烤串去。」
「顧運，你是不是有三個女朋友？」
「這怎麼又繞回來了呢？」
……
周達不知道顧運要請幾個人，所以當時搬了一箱啤酒，24瓶裝的。老錢不知道周達已經拿了酒了，心想既然要做燒烤，那肯定少不了酒，于是拿了一帶灌裝的啤酒，12瓶裝的。
顧老狗記得自己又去烤了兩次串，等第三波串烤的時候，程雪晴已經趴桌上了。
地上放了一溜啤酒瓶，而桌上則有五六個空的易拉罐。
程雪晴酒品還不錯，喝多了只是睡著，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吐。
只不過現在有個小小的問題。
這貨睡得很熟，怎麼推也推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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