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縣試成績張貼得要比往年快上五天，這日一大早，馬大郎和梁安便一臉喜氣地騎馬進村，見著村人就講趙雲璟考了首名，成為案首這事，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桃花村都知道趙雲璟的成績了，一個個提著雞鴨魚尾隨在馬大郎和梁安兩人上來一起道喜。
反倒是當事人趙雲璟成了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
趙大叔與十八是社牛，這會正在屋前與村民們社交，嘴里謙虛說著運氣運氣，臉卻是笑成了一朵花，自豪得不行，三兩句過去，已經說到明天擺幾桌慶賀一番的事了。
自從一年前城外官道處的客棧投入使用，江霧漁與杜竹升就迅速原地建了個情報信息網，一年過去，從桃花縣到帝城的這條道，已經被他們完全打通了，每天都有帝城的消息源源不斷地送到桃花村來。
過年之後，黎老太太不知怎麼著總有些憂郁，江霧漁便放下一切，在家里陪著，這幾天總算是把老太太的情緒給調整回去了。
這會兩人正在屋里，將趙大叔的話听了個全。
黎老太太挺喜歡趙大叔這種性子，平時也相處愉快，趙大叔幾乎是將她當親母親來敬愛的，漸漸地，黎老太太也將趙家人當成了自已的小輩來疼，如今趙雲璟成了案首，她也真心高興。
「雲璟才去了一年縣學就能考個案首回來，真不錯。」
「這才是縣試。」江霧漁凝眉，「還有兩場考試要考，縣試出眾，府試沒過，那也是白歡喜一場，現在就請酒，為時過早了。」
「我說小漁，阿嬌與雲璟心心相印，你就不能盼雲璟點好？待雲璟高中狀元，她也能有個正當的由頭回京了。」
江霧漁不說話。
若不是二十年前黎家遭了難，他與黎落成了婚，阿嬌和小五哪用得著為了回京費如此多的心神？他江家的兒女，雖比不上宮里的金枝玉葉，那也是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的。
周慕嬌有才有貌，想要求娶她的男子必定是上至皇公貴族，下至市井小民，人多得能從江家排到東城門去！
黎老太太像是能听到了的心聲，輕輕嘆了一聲︰「從前我也不解，不甘過，也問過老天為什麼待黎家這麼差，可這老天慣愛挑軟柿來捏，我們再不甘，也沒有辦法……我能活著見到阿嬌和小五，已經很滿足了。小漁，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也該找個知冷熱的女子來成家了。」
江霧漁自動忽略最後一句，輕輕笑了笑︰「娘你說得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活好當下才是最好的，等趙雲璟成了狀元，我就松口同意讓阿嬌嫁過去。」
心里卻暗暗道，過去的是不可能過去的，有些公道，即便是過了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他也要替黎家討回來的。
那是他們欠黎家的，欠黎落的，欠他的。
擺酒請客這事，到底還是被周慕嬌給否了，她說這酒要等趙雲璟中了舉人再請才有意義。
陳里正笑︰「要我說，真正有意義的酒，那就是狀元酒！我陳大有若是能喝上一杯狀元酒，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秀蘭把亂跑的小寶一把拎起來，高興地插嘴道︰「里正你就等著吧，明年三月，雲璟肯定能讓你喝上狀元酒，是不是啊阿嬌？」
周慕嬌拉了小寶的手指來玩，點頭︰「對。里正再等多幾年，小寶的狀元酒也能喝著。」
一群人哈哈大笑，秀蘭更是激動，她牽著小寶回繡坊，跟自家婆母提了提周慕嬌講的話︰「娘，阿嬌說里正以後能喝小寶的狀元酒。」
馮大嬸笑眯眯的捏了一下孫子圓嘟嘟的小臉︰「既然是阿嬌說的，那我家小寶以後鐵定是狀元爺了，明天就把他送到村學去。已經五歲了，該上學了，那小九還沒到五歲也跟著去了呢。」
「就怕他听不懂。」
「只要不是傻的，便是再不懂，多听上幾年，多學幾年，不懂也能懂了。」
馮大嬸笑得一臉深意︰「阿嬌都說他是狀元爺，那他肯定是。」
秀蘭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婆媳倆很快就開始工作了。
趙雲璟考了縣試案首，趙家沒有請酒，唐知縣卻是在自家擺了幾桌，將今年通過縣試的學生們都請到府上來，說是慶祝，其實是勉勵的成分居多，總而言之就是，只要大家府試，院試，鄉試，會試都通過，以後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陳公子這次考了第二名，只比趙雲璟少了一個名次，旁人來祝賀他，替他加油，說府試的時候再努力努力，也考個案首回來。
馮偉壓低了聲音︰「陳兄，我上回听山長跟趙雲璟說話，山長的意思是，讓趙雲璟把縣試案首，府試案首，院試案首全拿下，說是要做史上第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
六元及第，陳公子自然也是想的，但今年是沒希望了，想要拿下，得三年之後，重新再來。
但就算今年沒有機會，若是能奪得一個案首，也能壓一壓趙雲璟的風頭。
陳公子喝了一口酒，淡淡道︰「考試這事，不是想考第幾名就能考第幾名的，當然，若是能考第一，誰也不願屈居第二。」
世上的目光從來都集中在最優者身上，周慕嬌眼里沒有他，不就是因為趙雲璟始終優他一頭嗎？若然他成了狀元，她對他，怕會不一樣的吧？
陳公子一口悶光杯中酒，再抬頭看對面與唐大人說笑的趙雲璟，滿心苦澀。
趙雲璟似有所感，抬頭看了過去，四目相對，他沖陳公子點了點頭。
唐大人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了陳公子，立即招手讓陳公子坐過去。
左邊是桃花縣的第一名，右邊是第二名，唐大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頓時有種自已被狀元和探花包圍的錯覺。
話說，若是這一屆的狀元和探花都出自桃花縣，那他這個知縣，是不是也跟著雞犬升天，馬上就被調到京城，升為一品大員啊？
這頓酒喝完，這群學生都東倒西歪了，大家也不分上林書院和回瀾書院了，總歸是同一條山道，于是便相扶著往山上走。
趙雲璟喝得少一些，他走在最後，背著已然醉過去的山長。
夜風一吹，趙雲璟感覺到了一股砌骨的涼意，他原本有點微燻，這風冷得他把本就不多的酒意給吹跑了。
將山長往上托了托，趙雲璟繼續往上爬，這時前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救命啊！殺人了！！」
趙雲璟一頓，兩道黑影從旁邊掠出，趙雲璟急聲道︰「留下一人即可，另外一個快去前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