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傷口里的故事

作者︰啾與咪與驢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玉樹梨花。

大相國寺里的風景也是別樹一幟。

龍隱大師是上一代大相國寺的弟子,是住持這一輩兒的師父,現如今早已經不管寺內的瑣事,前幾年在大相國寺之外的山頭上蓋了一間別院。

大相國寺處于長安縣和內城之間,佔地不光是內城和外城,京城之外的少學山及其他的幾座山,都在大相國寺範圍之內。

龍隱大師就居住在少學山上的一處偏僻住所。

此時一路小徑通幽處,幾人到了龍隱大師的住所之外,還沒有登門而上,武思燕攔住了慧明。

「大師。」武思燕輕聲道,「請在此等候。」

慧明大師不知所以,但武思燕的話他不得違背,于是點點頭,想後側了幾步,站在一旁。

武思燕使了一個眼色,身後的兩名女官皆是掠起,一左一右直奔大院而去,她則是走了正門。

推開院門。

一地尸體。

少說也有十幾具,而院牆之上用血寫下了一行字。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把鄭年帶過來。」武思燕道。

「是。」女官出門下了山。

不出半晌的功夫,女官再次回到了武思燕的身邊,低聲道,「他……他讓您過去。」

武思燕一愣,緩緩道,「帶路。」

幾人出了門,一路之上到了山間,這里仍有綠樹,仍有溪水,武思燕到達這里的時候,大相國寺住持慧明和大和尚慧海已經到了。

而鄭年也在這里,他和陳萱兒並肩佇立。

鄭年站在凸起的山坳上,腳旁邊便是潺潺流淌著的小溪。

溪流順著少學山向下蜿蜒,從紅色變成了青色,又化成了雪,變成了冰。

向上抬頭,一縷飛泉,自山頂倒掛而下,一瀉萬里,如龍俯沖而來,與山間之處夾成一副畫。

點楮之作,便是飛泉之上,下掛的水流之中那個孤零零的尸體。

此人距離地面也就不過一兩丈的高度,傾瀉的狂流也未能將他沖入下方的溪水之中。

瀑布力道雖猛,也未能將他身體打碎,只有袈裟成了破布,有些掛在身上,有些順著溪流胡亂飛舞。

此人還直挺挺硬邦邦地掛在水中,一動不動。

慧明住持失聲道,「龍……龍隱……師尊……」

鄭年的目光抖動,此人他認識,便是當日蠱練聖童出事當夜,他被魏雪陽追擊時見到的那個大和尚。

再次相見沒想到竟是這般。

女官廢了很大勁,將尸體取了下來,使其平躺在地上。

鄭年快步走了過來。

一把長劍貫穿了整個龍隱大師的肩膀。

這一劍的威力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因為無論是誰都無法做到這件事情。

「師父,一招制敵,並且將劍鋒插入這麼深的地步,是什麼實力?」鄭年問道。

「五品。」武思燕雙手抱在胸前,審視著面前龍隱大師的尸體。

「如果一招貫穿龍隱大師的肩膀,再進入溪流之中,達到斷江之勢,且還能將劍鋒入石壁呢?」鄭年問道。

「已有四品之力。」武思燕沉聲道,「龍隱大師以御勁聞名,更是能以渾源應對蠱練聖童的毒蠱,早已有了內外兼修之道,一般的四品想要洞穿他的防御且達到這樣的效果,必須偷襲。」

「只能偷襲?」鄭年問道。

「若不是偷襲,無人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武思燕點頭。

「但不是偷襲。」鄭年指著赤果著上身的龍隱大師說道。

「確實不是偷襲。」武思燕很難接受,可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她不能不去接受,深吸了口氣,接著問,「是劍傷?」

「是劍,卻也不是劍。」鄭年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陳萱兒。

陳萱兒的左手一直傳來微微地抖動。鄭年將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十指相扣之後,那抖動便消失了。

龍隱大師的皮膚已經變成了灰褐色,因為血已經被溪水瓜分到干淨,再也沒有一滴能夠擠出來。

一道道劍傷的皮肉已經翻起,又沒有了血跡的干擾,視線非常清晰。

「是劍。」陳萱兒點頭。

「為什麼是劍?」鄭年問道。

「傷口很短,很薄,是一把非常鋒利的劍所傷,劍身很細,像是一片葉子。」陳萱兒並不害怕龍隱大師的尸體,柔聲道。

「一般的劍術都有撩、劈、砍等招式,但是這具尸體上只有刺。」鄭年說道,「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劍法高手。」

鄭年指著龍隱大師左胸口的那一道傷口說道,「師父,若是這一道傷口由你來刺,你會怎麼辦?」

武思燕看著尸體,「直刺。」

「但是並非是直刺,傷口的樣子是從上向下,由淺入深,也就是說這一劍是從上面刺下來的。」鄭年說道。

「上面?」武思燕一愣。

鄭年微笑著對陳萱兒點了點頭。

陳萱兒取出了配劍,對著面前的木頭先是單劍一指,刺入一劍,隨後雙足踩于上方,反身躍起,一個倒掛金鉤,在空中突然換作反手握劍,下撩直上。

兩個傷口的對比非常明顯,第一刺便是直刺,傷口乃是上下均相同,只有中間略深,而第二刺的傷口和尸體上的一模一樣。

「這……」武思燕怔住了,「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劍法。」

「這些傷口,更加的詭異。」鄭年將龍隱大師的尸體挪開,露出了後背。

後背上足足有十七處劍傷。

「師父,你在和生死之敵交手之時,可會露出後背?」鄭年問道。

「絕對不會。」武思燕說道。

「龍隱大師自然也不會,那麼這些劍傷又是如何來的?」鄭年再次看向陳萱兒。

陳萱兒思索了許久,才試探性地將手中的長劍反握,隨後雙臂大展而開,反身出劍,向背後刺去。

「可是這樣,豈不是將自己的後背,也交給了對手?」陳萱兒有些不解。

「就是如此,他便是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了龍隱大師,才導致了大師身死。」鄭年說道。

「這是為何?」武思燕也不解。

「這是龍隱大師留下來的線索,也是他之所以被釘在這里的原因。」鄭年說道,「最後將他身軀釘在懸崖上的這一劍並非是他人所刺,而是龍隱大師親自所為。」

「為什麼?」陳萱兒問道。

「為的就是旁人看到他的傷口,從而得出殺他人用的是什麼招式,能夠從中找出破綻。」

鄭年說道,「而龍隱大師能夠如此做,足以說明,當時的龍隱大師已經不敵此人,不難判斷,他已經中了毒。」

此時尸體的血已經流干了,無法判斷是什麼毒,也因為天寒地凍從而嘴唇出現了黑青色。

黑青色。

鄭年看著龍隱大師的尸體。

嘴唇發黑,臉頰煞白。

他想起了杏花樓墜下來的那個女子。

「是洛神決。」慧明大師緩緩說道。

而此時的慧海,已經渾身發抖。

鄭年下意識地抓緊了陳萱兒的手,回想起了方才慧海說過的話。

「我已然在她身上中了蠱,若是你口無遮攔,別怪我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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