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京里京外

作者︰十一月的射手座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晉京城太康城,除了北面的城門,其余各處城門均有伶俐的豪門奴僕在等待保寧縣的消息。

京城中暗流涌動,影龍衛前幾日當街白日亮刃,殺了一個血流成河。

鋼刀劃過密諜的脖頸,卻猶如割在百官的心尖上。

至于殺的到底是密諜還是無辜百姓,文官們其實並不關心。但這種沒有經過文官同意便殺人的行為,是對文官治理天下權力的極大挑釁。

一連多日,無論是清流還是濁官,全把天下大義扛在肩頭紛紛上書皇帝。他們一致要求皇帝懲罰肇事者,還大晉百姓朗朗乾坤。

其實是官老爺們怕了,誰知道下次這些皇帝鷹犬又會把鋼刀揮向何方。刀砍在庶民身上無所謂,若是砍在官老爺頭上,人頭可不會再長出來。

難道說重熙皇帝已經發現朝中百官都是碩鼠的真相?如今放出影龍衛這只獵鷹,就是為了打虎拍蠅。

皇帝將奏疏留中不發,使百官錯誤地認為皇帝已經服輸,所以皇帝只能選擇沉默,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重熙皇帝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更加激發了百官們上書言事的熱情。

個別官員一天寫一道奏疏,已經無法滿足噴涌而出的正義感。開始加班加點,以一天三道奏疏的熱情,歡快地指責起皇帝與影龍衛。

北周使團也派人找到禮部,要求重熙皇帝看在兩國友好的情分上,歸還使團送到當鋪中的貨物。

乃朵不花聲稱影龍衛在當鋪與商鋪查抄的北周貨物,全部是他個人資產。目的是為了倒些現銀,所以才寄售在一些商鋪之中,得到銀子後方便在大晉境內采買物資。

對于這種屁話其實連街邊的六歲頑童都不信,可百官們信了。凡事不需要真相,理由這種東西,只要趁手能用便好。

不管一天一道奏疏,還是一天三道奏疏,百官們的建議高度一致。他們要求皇帝厚葬死難者,退還使團貨物,並誠懇下達罪已詔。順便再把影龍衛這個暴力違法機構裁撤掉,將馮克明關進公主府,永遠不得出府半步。

至于肖華飛不過是個黃口小兒般的存在,百官們根本對他無視。只待馮克明一倒,其他人還不是想免則免,想殺便殺。

重熙皇帝在多重壓力下依然沉默,在他看來這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孫福要把皇帝御案上的奏疏挑一部分拿走,這幾天的奏疏實在太多,多到皇帝的案頭根本擺不下。

重熙皇帝笑道︰「放著別動,看到這些東西,朕才覺得自己是個皇帝。難得眾愛卿一片憂國憂民之心,拿走燒掉豈不可惜。」

按常理一些不重要的奏疏會在留檔後處理掉,否則皇宮再大也有堆滿的一天。皇宮東北角便有一巨大鐵爐,專用于處理無用奏疏。

孫福知道重熙皇帝在說反話,幾十年的主僕,他對重熙皇帝的脾氣秉性模得一清二楚。

「主子爺何必生氣,百官們無非是怕影龍衛專權,給他們脖子上栓上韁繩,所以才聒噪不止。」

重熙皇帝問道︰「盧生先那邊怎麼說?」

孫福思考片刻,謹慎回道︰「老丞相那里自然是支持陛下,但他手底下那些官員因上疏支持影龍衛,被清流們罵個狗血噴頭,已經不太敢發聲了。」

重熙皇帝滿臉皺紋猶如刀刻,比接見使團時顯得更加蒼老。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任冷風呼嘯而入,沉聲說道︰「他們以為朕離開他們就不行,天下離開他們便會亂掉。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于朕。」

孫福不能接,也不敢接這句話。他趕緊抱來銀狐披風讓皇帝裹上,省得受涼。

重熙皇帝看向窗外,蕭瑟地說道︰「你說老尚書在保寧真會服毒自盡?朕雖德薄,但還是給夠他面子。縱是老尚書有錯在先,依然讓其榮歸故里。若真是服毒自盡,才是其心可誅,陷朕與不義。」

孫福忙開解道︰「主子爺睿智寬容,實乃天下第一的氣度。老尚書那邊馮都尉已派肖華飛前去查明。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人之生死皆有定數,主子爺不必介懷。」

「朕只擔心百官們借題發揮,引動更大的朝議。那時朕想保馮克明,也保不住,說不得就會讓他們稱心如意。」重熙皇帝說出內心真正的擔憂。

卓尚書已經七十歲,早死幾年,晚死幾天,皇帝並不在意。重熙皇帝連自己還能活多久,都已不抱希望,何況一個致仕的尚書。

只是卓尚書可以死,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更不能是因為皇帝而死。

孫福道︰「肖華飛雖然年輕但人還算機敏,想必他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不會讓主子爺為難。」

重熙皇帝嘆道︰「借你這個老家伙吉言吧,希望他能懷有忠君之心,把事情辦明白。」

孫福沒有將心中擔憂向皇帝直言,他覺得馮老弟此事辦得有些草率。肖華飛畢竟太年輕,能否斗得過那些文官,孫福實在沒底。

重熙皇帝有一句話說得對,忠君之心在處置這件事上尤為重要。只要肖華飛真心忠于皇帝,那卓尚書的死就可以有很多種解讀。

卓尚書只要不是懷有憂憤而死,便不會過于影響朝局。

大晉朝堂的安寧與平穩,寄托在一個十七歲少年身上,馮老弟屬實有些兒戲。

孫福此時想盡快出宮,再去找下馮老弟,一定要把事態說得更明白些。讓馮克明派出快馬,交代肖華飛該如何處理此事。

孫福暗自決定,這回得讓馮老弟下些黑手,世間哪有那麼多的對與錯。而且對錯也不能全憑文官們來決定,當然這一切還要看肖華飛敢不敢背起這口黑鍋。

皇帝龍體每況愈下,已經沒有心力再應付一場朝爭,孫福只希望皇帝能在平靜中走完一生。

待到新君登基,孫福若是僥幸未死。他便會去皇陵為重熙皇帝守墓,帶走無數的秘密與冤魂,每日吃齋念經了此殘生。

窗外陰雲密布,寒風呼嘯;新年將至,冬雪未下。

百里外的保寧縣,官驛正門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個水泄不通。

米富貴一路打听來到官驛,他吆喝著擠開人群,正看到鄒通提著一個人走出官驛大門。

那人的右腿從膝蓋處向外扭曲,疼得涕淚直流,口中哀嚎不止。

米富貴看得牙根發酸,眼見此人的膝蓋骨肯定是碎了。米百戶為自己是名技術型人才而深深自豪。他心中不由鄙夷,當兵的干活就是糙。哪像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藥倒那個信使,對方連油皮都沒破一塊。

鄒通將人提到肖華飛面前,家僕並不求饒,反而向著圍觀百姓哀嚎道︰「父老鄉親們幫我作證啊,,,我不過說了幾公道句話,他們便將我的腿活活打斷。什麼狗屁影龍衛,他們這是在亂命害民。你們這群惡狼,才在京城殺了無數人,而今又出京害人。我家老爺必與你們沒完」

肖華飛先讓鄒通將此人的嘴堵上,等到耳根子清淨之後,才對家僕說道︰「你不是普通的僕從吧,既然已認出我們是誰,還依舊敢搶奪佩刀,說明你覺得自己很有後台。或者說你是故意在讓我的人揍你一頓?京里的事,你一個家僕能如此清楚,你家老爺莫非姓百?每日給你答疑解惑?」

肖華飛說完仔細觀察此人表情,見這家僕眼神開始慌亂,一直下意識的看向官驛里面。

「你們影龍衛還當真能只手遮天不成!縱是你們刀再快,卻斬不盡天下忠臣之頭。」一道正義凜然的聲音,從官驛大門里傳出。

這句正面人物的典型台詞,其實肖華飛一直想說來著,可惜他就是影龍衛的二當家,沒有立場吐槽自己。

肖華飛眯眼望去,他想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敢搶自己台詞。

一道身影穿過門里眾人走向官驛門外,那道身影修長負手而立,沐浴著冬日的寒風。

這人身著六品官服,有四十歲上下,白面長須,目光猥瑣。

這名官員指著那個家僕說道︰「你們所抓之人是本官貼身書童,你們還不快快放人。否則本官必將告上朝廷,參你們禍國殃民,屠戮無辜。」

肖華飛看向馬遠,馬遠搖頭表示不認識此人。

肖華飛便明白出頭這人,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馬遠作為影龍衛小頭目兼京城土著,應該認得出一些特殊人物。

這是一種在京城中官場必備的求生技能,而馬遠正是具備這種技能之人。

顯然此人不在馬遠認為需要特殊照顧的名單上,肖華飛自然更不用在意此人。

那官員見肖華飛不理他,便開口自報家門,「本官乃是南海州瓊崖府通判,齊大月。」

齊大月神情倨傲,滿臉正義之色,肖華飛很奇怪對方不過一個六品地方官,為何如此有底氣。

肖華飛覺得肖大月在用機構看待散戶的眼神在看他,那冰冷的目光中充滿不屑與貪婪,仿佛肖華飛是一捆等待收割的韭菜。

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蔑視,齊大月此時就像掌控宇宙終極奧秘的神祗,只消動動小指,便能讓肖華飛全身家當灰飛煙滅。

馬遠悄悄對肖華飛道︰「此人是京中齊家的遠房子弟,雖然算是齊家人,可是借不到太多光,他只能唬唬衙門胥吏,咱們不用怕他。」

肖華飛聞言心中了然,這就是依仗門閥出身的官場小白。往日里在窮鄉僻壤呆久了,養成了稱王稱霸的習慣。

肖華飛不知為何心中一痛,開口嗆聲道︰「這位犄角旮旯的通判老爺,還請擦亮你高人一等的狗眼,看看本官身上穿得是什麼官服。大家皆是朝廷命官,本官用不著看你臉色行事。不管剛才那個兔爺與你什麼關系,本官未審問清楚前,絕不會放人。」

肖華飛心里暗忖,那個家僕看上去快三十的人了,齊大年還親熱地稱其為書童。看來他們二人不只是主僕關系,彼此間肯定是有故事或者事故啊。

齊大月何時受過這樣的氣,霎時間臉色鐵青,嘴角氣得直抖。

肖華飛乘勝追擊,促狹地笑道︰「別用剛听說你姨娘順雲鋪河跑了的眼神看我,就算你姨娘跟別人跑了,本官也不會同情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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