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河北西路風波惡(二)

作者︰破賊校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家嘴里的張秀才,個子不高,長得尖嘴猴腮。偏偏穿著一件儒生衫袍,帶著東坡巾,手里還搖著一把折扇。

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見誰都點頭,一臉和善的樣子。但所有人都離得遠遠的, 像是見到毒蛇一般。

張秀才自詡是朔學一門,其實就是腆著臉,在某位大儒門下讀了幾個月,便到處吹噓自己是他的得意門生。

還真有人信了,讓他好吃好喝,還準備招他做女婿。卻不想事情敗露,灰  地跑回了贊皇縣。

因為跟張大戶是同宗近支, 便厚著臉皮叫張大戶叔祖, 硬是攀上了這門親,做了張大戶的狗頭軍師。

一肚子壞水,心黑手毒,贊皇等附近幾個縣是遠近聞名,大家都在背地里叫他「破落秀才」,有時還要再加上「黑心」二字。

「張員外知道大家這些日子辛苦了,叫不才帶來了糧食、羊肉和酒。」張秀才堆著一臉假笑,客氣地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就連坐在中間的那群清退僧人,也在心里犯嘀咕。大家都知道張秀才的便宜是佔不得。

吃他一粒麥,要還十斗糧;用他一根紗,要還十尺布。

張秀才揮揮手,叫後面的伴隨們把東西都挑了進來。

看到一袋袋的糧食,一盒盒的羊肉,還有一壇酒, 大家眼楮 地一亮。張秀才的嘴是信不過, 但是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卻就在眼前。

大家吃著一張張的餅,喝著羊肉湯, 盛酒的碗來回打圈地轉, 每人都能抿上一口。

看到大家吃得差不多時,張秀才又開口了。

「諸位,想不想天天過上這樣的快活日子?」

「想!」飯飽湯足的眾人齊聲答道。話音剛落,有人打了個飽嗝。

「好!」張秀才眼珠子一轉,繼續說道,「只要大家上了敦輿山,就能天天過上這樣的快活日子。」

大家面面相覷,心里都在暗暗叫不好,我就知道,黑心破落秀才的東西,是吃不得的!

「上敦輿山干什麼?」那個被清厘的僧人大漢,甕聲問道。

「干什麼?當然是過快活日子了!」張秀才嘻嘻一笑,「你們,」他的折扇指著那群被厘清的僧人們。

「你們原本都是廟里的護寺僧人,每日四下巡邏,保護廟產,忙時跟著去收收租。雖然是僧人,但是不耽誤你們娶婆娘成家, 每月還有廟里的奉養,日子過得十分愜意。現在都被縣官從寺廟里趕了出來,能去哪里?」

「還有你們!」張秀才又指了指那群莊漢,「你們都是廟里的佃戶,靠著廟里的慈悲恩舍,養家 口。現在廟產田地都被縣官抄收。說是沒入公中,實際上全便宜了那群貪官污吏。河北田少人多,廟里的地種不上,哪里還有田地給你們種?」

「可憐啊!你們這些可憐的人怕是要餓死!」張秀才一臉的悲天憫人。只是他那副偷油耗子精的模樣,怎麼裝也裝不出慈悲相來。

「張員外心善啊,怎麼忍心看著你們活活餓死?所以他就想了個法子,讓你們去敦輿山,暫時住下。」

「那里能住下嗎?」

「那里有座凌霄寺,也被裁並了。地方寬敞著,夠你們住的。」

「我們去哪里干什麼?」

「那里有座山寨,名叫中岩寨。前漢末年,太平道張角兄弟,就是在那里結寨。去了那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然能過上快活日子。」

落草為寇!

大家心里都閃過這個念頭。去山上當山賊,這怎麼能行?

張秀才看到眾人的神情,又添了一把火︰「張員外在凌霄山囤積了大批糧食,足夠五千人吃參年的,還怕餓著你們了。」

「再說了,我們大宋的規矩,山賊盜匪,最後都是被收編入廂軍。先過上一段快活日子,就算朝廷來問罪,你們的結果也是收入廂軍,照樣有口飯吃,怕什麼?」

張秀才的話讓大家低聲議論起來。尤其那群被厘清的僧人聚在一起低頭商量一番,出聲應道︰「好!既然張員外安排妥當了,那我們就去敦輿山住上一段時間。」

「沒錯,以前我們吃的就是張家的飯,今後,還要吃張家的飯,這叫忠!」

听到這些假僧人的話,張秀才笑得十分開心。張家沒有白養他們,不是白眼狼。

莊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疑地都應下了。

「既然這樣,大家就一起,繼續吃張家的飯。」

他們平日里就是一群羊,那些收租護廟的「僧人」們就是一群牧羊犬,他們習慣跟著這些人走。

部分心里有想法的人,在大勢之下,也不敢出聲。

「張秀才,敦輿山西邊平樂山有一大股山匪,兵強馬壯的。我們落草敦輿山,要是他們來犯事,該怎麼辦?」

「平樂寨的黃寨主,跟我們員外交情好著呢!都是自家人,怎麼可能傷了和氣!」張秀才笑著答道。

那就沒有問題了,不就是去敦輿山住上一段時間,有吃有住的,附近最大的山匪又不會來找茬,何樂不為呢!

「大家吃飽喝足了,趁著身上熱乎勁,出發吧。」張秀才鼓勵著大家,馬上動身。早走早點到,那邊還有吃食和羊肉湯等著大家。

站在南福寺門口,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張秀才發出幾聲冷笑。

「敦輿山都準備好了嗎?」他轉頭問身邊一個管事模樣的人。

「準備好了。到了那里,就由不得他們了。除了我們贊皇,臨城、內丘、堯山參縣的厘清僧人和佃戶,參千多人也在往那邊趕。」

「這麼算下來,到時候敦輿山會有五六千人了。」

「沒錯,而且都是五六千的青壯,就是兵甲不夠。去年姓許的坐鎮河北帥司後,整飭禁軍,合並武庫,很難再搞到兵甲弓弩。幾家湊了湊,只有一千二百把刀,兩千個槍頭,參百張弓。那些弓還是從其它州縣弓手里,偷偷買下的。」

「呵呵,湊合著用吧。原本就是烏合之眾,幾千枚棋子,難道還指望他們打進開封城?帶頭的那群人接到了嗎?」

「還在臨城縣那邊,也在往敦輿山趕。張秀才,那些人是干什麼的?」

「都是各地世家子弟,以前在禁軍、廂軍里當個軍官,雖然是溷日子,可好歹教閱過兩參回,多少知道些領兵打仗的事。」

「領兵打仗?打哪里?」管事詫異地問道。

「反正不會去打真定。那里有冀寧軍,有一半是西北調過來的悍卒強將,打這幾千烏合之眾,不跟捏雞崽似的。」

「打贊皇縣城?離得最近縣城就是它了。」

「你真逗,我們員外就在贊皇縣城住著,打贊皇城?而且半個縣城都是我們員外,燒了一間鋪子,都要心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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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打哪里?」

張秀才有點不耐煩,「管它打哪里,反正又不會打你家,操那份閑心干什麼?」

管事一時氣極,贊皇、元氏、臨城幾個縣都是互相挨著的,稍微大一點的家族,幾個縣都有親戚。

山匪掠城,可不是什麼好事。這禍事落到別人頭上無所謂,落到自己親戚頭上,心里總有些不舒服。

可是張秀才這語氣,肯定是不會把知道的說出來。管事盯著張秀才的背影,目光有些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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