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副廠長，話可不能這樣說。」
劉春來直搖頭說道。
對方這是要捧殺自己？
「現在鋼廠已經有了一個好的開始，只要訂單，就有利潤，以此不斷升級廠里的技術、產能跟設備，市場部在根據生產能力從市場上尋找更多機會，進一步根據市場需求開發新產品。這樣發展下去，完全沒問題，甚至可以跟那些大型鋼鐵廠逐鹿市場。」
劉春來意思很明顯——不想要鋼廠。
像鋼廠這種對配套需求龐大，投資龐大，未來市場競爭慘烈的產業，並不適合劉春來對未來的定位。
何況，一個縣所有賺錢產業都在他手里，政府根本就沒足夠的資金配套，同時也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不符合未來發展。
鋼廠留在縣政府，才是最合適的。
「我們也開會研究過，沒有誰能確保就一直保持這良好的發展勢頭。」
方國強一臉苦澀。
換句話說，他們沒有劉春來的這種敏銳市場洞察力。
「對于市場究竟需要什麼，我們不知道。這是咱們的硬傷，要不然之前也不會連冶煉爐都停下來。」白建設補充著。
之前廠里幾乎都已經處于停工狀態。
要不是劉春來提出生產工型鋼，把原本的產能向著輕鋼廠房的需求轉移，整個鋼廠的人跟縣政府，都沒誰想到鋼廠可以直接生產出來組裝廠房。
這就是思維莫斯的問題。
無論是縣政府，還是廠領導班子，都希望一直保持迅猛的發展勢頭。
一旦在全國範圍打響名聲，未來可期。
常平等人都有著建立全國性大型鋼廠的想法，領導班子里沒有人能帶領這個小鋼廠發展到那種程度。
劉春來有嗎？
沒有人能確定。
至少，劉春來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讓他們看到了這種可能。
「諸位，你們太高看我了。我之所以找鋼廠生產工型鋼，不是因為我對市場了解，而是之前在花都那邊看到了這種廠房建設的速度很快，成本也相對比較低。加上鋼廠就在咱們縣城，我不熟悉其他鋼廠……對我來說，鋼鐵完全是個陌生的領域，連手上這份資料都看不明白呢。」
劉春來晃了晃手中的工型鋼實驗報告。
報告上都是用各種字母及符號，加上一連串的數字，他看著都頭大。
不是專業的人，誰能知道一個行業標準跟用來表示各種行業標準的符號？
「作為領導，不需要懂技術，只需懂得如何讓企業發展下去就行。」
方國強明顯不想放過劉春來。
「方廠長，這話就錯了。作為領導，更需要了解技術，了解自己掌管的廠子的各種情況，才能以此做出更好的發展規劃。至于市場這塊，誰都不懂，都是模著石頭過河。我現在管著一大大隊，還有不少的工廠，精力根本就不夠，現在連電視機廠這塊都頭大呢！」
劉春來明確表示，未來的業務不在鋼鐵這些重工業範圍，而是在科技含量比較高的科技產業。
鋼鐵同樣也是科技含量很高的產業。
可要達到世界上最頂級的技術，那需要砸的錢……
關鍵是國際上競爭還非常激烈。
花費大價錢研究出來一些性能強大的特種用鋼，結果因為涉及到國防建設跟國家安全，出口那是不要想的，部隊的需求也不是很大的……
這玩意兒，是國家這種有著需求，同時又有錢才能玩得轉的。
「彩電的技術難度可比鋼鐵大多了。紅旗廠目前基礎雖然差一些，只要保持現在的勢頭，發展起來非常快……」
潘粵明一臉認真地看著劉春來。
「如果說生產各種優質的特種鋼，咱們沒能力。但普通鋼材生產，咱們都是沒問題的。廠雖然小，各種配套也是齊全的。」
潘勇明不死心。
他以為劉春來嫌是故意客氣才推辭的。
「紅旗廠雖然小，不過技術跟大多數鋼廠都差不多。甚至有一些軍用材料的生產技術儲備……可以生產國內能生產的大部分鋼材……」
作為總工，他比誰都了解鋼鐵廠的潛力。
高強度的軍用材料、特種鋼材等優質特種鋼，紅旗廠是生產不出來的。
全國最頂級的煉鋼廠都有很多生產不出來。
軍用的不少優質特種鋼材，國家使用的，那都得進口。
「工型鋼多少錢一噸？」劉春來直接轉移話題。
承包鋼廠？
那是不可能的。
一輩子都不可能。
鋼鐵產業，現在那些國營大廠正在拼命增加產能，很多地方為了增加就業，帶動經濟的發展，正在憋著勁可勁兒地建設鋼鐵廠。
要不了幾年，就會因為重復建設太嚴重，導致鋼鐵行業不景氣，國家會對過熱的經濟進行第一輪國家宏觀調控。
再要發展，得等到房地產行業一騎絕塵……
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國家出台了經濟刺激政策，一些廠為了獲得更多訂單，繼續擴大產能，等到國家的數萬億經濟刺激計劃結束，鋼鐵產業又出現產能嚴重過剩。
在市場訂單不足的情況下，大量鋼鐵企業開始破產倒閉。
其中，不乏國際上的鋼鐵巨頭。
作為了解未來國家經濟發展趨勢的人，怎麼會玩這種？
明知道後期產業升級轉型時，重工企業會受到最大沖擊；加之現在動則數十上百億的投資，國際上競爭又極其慘烈；更加上國內礦石大量進口，手中還沒有議價權……
在那樣的情況下，只有生產特種鋼材跟軍用鋼材的大型國有鋼廠，雖然日子同樣不好過，為了國家安全跟國防建設，國家掏錢養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春來要是還往鋼鐵行業鑽，除非腦袋被門給夾了。
還是很嚴重的那種。
「按照工廠整體算，4780一噸。」潘勇明想都沒想就報出了一個價格。
價格很便宜啊。
用于建築領域的普通螺紋鋼，都得4300一噸。
而且還供不應求。
工型鋼需要的型號很多而且頂部需要都是一些重量輕，結構強度高的冷軋料。
怎麼這麼低？
「成本價？」
「不，出廠價，而且包安裝焊接。為了確保更強的結構強度，主體框架使用的工型鋼不僅采用螺栓緊固件連接，再在連接處進行焊接……」潘勇明搖頭。
「價格可以高一些，把用于主體部分的工型鋼價格降低，頂部的輕鋼價格上調……當然，我們的廠房，就按照這個價格來……」
劉春來一臉笑容。
賣給別人貴不貴他不管，賣給他的，得便宜才行。
鋼廠的一幫領導看著他，哭笑不得。
他們倒是想要賣更高價給劉春來，也得他同意不是？
「既然幸福公社訂購了廠房需要的，到時候先看看那廠房建設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劉春來依然沒有下訂單。
幸福公社的廠房，應該屬于樣板工程。
看看情況再考慮比較合適。
眼看到了中午飯點，方國強等領導執意要請劉春來吃飯。
劉春來直接以去蹭呂縣長跟許書記的飯為由，離開了鋼廠。
方國強等人只能無奈地放他離開。
原本還打算在酒桌上跟劉春來好好講講道理，告訴他承包紅旗鋼廠的好處。
「是不是覺得這個價格又太貴？」出來後，見劉秋菊全程不吭聲，劉春來又問她。
劉秋菊沒回答。
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了她的答案︰肉疼！
劉九娃倒是好奇，「你怎麼沒支付一筆預付款？錢在手里，不花出去不叫錢啊。」
按劉九娃的想法，劉春來應該先支付預付款的。
何況，之前來的路上，劉春來不就說了，錢花出去才叫錢，留在手里是紙。
劉春來听到這話，恨不得直接取下方向盤，砸他個狗曰的。
可不行。
之前為了忽悠老三舍得花錢，他說過呢。
「公社里訂購的也是給咱建廠房，先看看效果。有問題的得改進，先給了錢，到時候他們不改怎麼辦？」
劉春來完全是瞎回答。
不過心中倒是直打鼓，模不清紅旗鋼廠領導班子們的態度。
他可不認為鋼廠的領導是真心實意想讓他承包，帶領廠子走出國門，走出亞洲，沖向世界。
任誰都不會願意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讓一個不懂的人插手。
以己及人，劉春來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對了，九哥，這會兒中午了，孫姐在江南廠，這婚期一推再推，你得多跟她培養感情啊，不然到時候這事兒黃了……」劉春來直接把話題轉移到劉九娃頭上。
「黃了你再給我娶就是了。」劉九娃的手，緊緊抓著車門。
顯然，他不想去跟孫小玉單獨接觸。
「你不會讓我給你包接婆娘包生娃兒吧？」
「要是你樂意，孫小玉也願意，還是可以的……」劉九娃依然平靜。
「嘎~」
回答他的自是重重的剎車聲，以及慣性帶來的身體前傾。
MMP，劉九娃這樣的鋼鐵直男，沒救了。
「你這小子，一到飯點就往我這邊跑！蹭縣長的飯，有那麼香麼？」呂紅濤拿著飯盒剛要出辦公室，就見劉春來出現，頓時笑罵了起來。「真當我是地主老財，一進城就來吃大戶？」
「呂縣長，我至于蹭你的飯？縣食堂不是給我記賬嘛！」劉春來一臉鄙視。
呂紅濤尷尬地不吭聲。
為了避免劉福旺等人來蹭自己的飯，呂紅濤讓縣政府食堂直接給劉春來開了一個賬戶，專門給劉春來這伙專門蹭縣長書記的人記賬。
劉福旺跟嚴勁松再來蹭飯，直接讓食堂記在劉春來賬上。
劉春來不給錢？
不可能的。
劉春來給不給錢不重要，他的錢掌握在呂紅濤老婆手里呢。
到時候直接找葉玲結賬就行了。
不能他幸福公社的人跑縣城辦事，就由縣長給他們買單不是？
縣長也就只有那點工資，像現在這樣，一幫人幾乎天天往縣城跑，縣長那點工資根本不夠。
「說吧，又什麼事？這幾天縣里忙，你也是知道的。」
全國嚴打。
縣里不僅要確保經濟發展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安置富裕勞動力，這就必須要肅清治安，為經濟建設發展保駕護航。
「鋼鐵廠那邊怎麼回事？「
劉春來直接問呂紅濤。
呂紅濤不解地︰「幸福公社建廠房，你出租金，你不是同意了？」
劉春來根本說的不是這事。
「鋼廠有了好業務，發展可期，不會再出現之前的停工狀況，為啥還讓我來承包？」劉春來問。
「你說這事兒啊？正好，我跟許書記一起吃飯，要聊一些事，咱們邊吃邊聊。」
呂紅濤倒不意外。
許志強這幾天憔悴了很多。
雙眼不滿了血絲，臉上滿是疲憊。
劉春來沒有去問嚴打的事情。
「他們沒法帶著鋼廠不斷發展，我覺得你比較合適。」許志強一臉平靜，「你們手里有機械廠，再有鋼廠，不是配套更合適？」
劉春來無語。
「我不玩重工業，投資太大，回收太慢。而且，一旦沒有了業務，後面非常麻煩。」劉春來一臉平靜，「就連機械廠，都不是我想要的，要不是我爹簽了合同……鋼廠如果我爹再簽合同，我就不管了。」
這話也是在提醒許志強跟呂紅濤兩人，自己不同意，他們要是再去找老頭，忽悠老頭簽合同，他就不管了。
劉春來就好奇了，這兩位為什麼非得把所有產業交給自己？
「鋼鐵廠給你，利潤可以讓你發展更快。」呂紅濤說道。
別人巴不得，劉春來倒好，這麼大的好處，居然就拒絕了。
別人越想得到，縣里越不會給。
劉春來不想要，縣里卻真的希望給他。
「呂縣長，我們發展再快也沒用，配套設施呢？縣財政就靠著這點稅收，夠嗎？整個縣城到處都需要錢。如果縣里有錢，到時候把我們到望山公社碼頭的道路硬化了，天晴落雨都能以很快的速度到達……」
「就因為縣里需要錢的地方太多了。留在縣財政，各部門都要爭，各個鄉鎮也希望得到更多……」呂紅濤嘆了口氣。
劉春來終究是無法理解他們的難度的。
「重工業我不玩，那個玩不起。我要搞投資少，回報高的產業。咱們縣里，並不適合發展重工業，除了一條嘉陵江，沒有大型礦山，也沒有技術能力，鋼廠其實都沒有必要擴張太多。」劉春來提醒兩位。
兩位的意思很明顯了——想快速擴大鋼廠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