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咱們這是不是吃太大虧了？」
從建築公司出來，劉秋菊一臉肉痛。
五千塊錢的定金交了，今天下午，建築公司的三輛挖掘機，就會到達幸福公社，明天一早就動手。
生怕劉春來反悔一樣。
一個小時就80塊啊。
制衣廠的熟練工，一個月也才掙一百多，但是人家能生產幾千套衣服。
作為給劉春來管錢的劉秋菊，平時一分錢都舍不得花的人，如何能不心痛？
劉春來看著她肉痛的樣子，不由有些心痛這妹子。
從小沒花過錢的孩子。
「老三，你要像九哥學習！你哥我現在又沒成家，掙錢不就是給你們花？錢這玩意兒，花出去才叫錢，放在那里，只是一張紙……你看看九哥，花起我的錢，從來不心痛……何況，這是為整個大隊花的，花的大隊的錢，不是我的……」
劉九娃依然一臉平靜，「我是你狗腿子，又不是給我自己花的，大多數都是花到你身上了……」
「看看，就得他這樣不要臉！」
劉春來一臉夸張，頓時讓劉秋菊樂了起來。
「老三，我給你說，你是不曉得這推土機的效率。明天你就能看到了……之前在花都那邊，你知道那邊推土機啥價格？最高的180塊錢一個小時！」
「這麼貴？這些人這麼有錢？」劉秋菊沒法想。
80塊錢一個小時，她就已經覺得高得她有些無法呼吸了。
這會兒劉春來告訴她，180塊一個小時！
那些人家里都是開印鈔廠的哇？
「不是他們有錢，時間就是金錢。別的不說，如果路修通了，不管是一隊大隊部的家具廠，還是四隊的制衣廠，生產材料以及生產出來的產品，一車能拉多少？比人力運輸省成本吧？」
換成其他人，劉春來才不會這樣詳細地解釋啥。
劉秋菊的思想要是不做出改變，以後將會非常麻煩。
畢竟，一個從小幾乎沒有花過錢，身上也沒有錢，甚至都舍不得花錢的財務總監，是非常要命的。
「哥，你這些歪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劉秋菊有些無語。
說是不要臉，估計沒人能跟眼前的劉春來比。
「你想想，一台彩電賣幾千塊錢，利潤咱們就說一千，一天就算只生產十台……早一天生產，得多掙多少錢？」劉春來一邊開車一邊給劉秋菊分析這些問題。
告訴她，什麼叫時間就是金錢。
劉秋菊愣了。
她不了解電視，只是知道縣城供銷社里才有。
即使她原來的婆家是供銷社的，可供銷社都沒有這東西。
劉春來說一台能賺一千，她是相信的。
那可是高科技的東西。
「一天一萬……」
「如果我們用人工來，上百人，平整那麼大一塊地，需要多長的時間？錢是省下了，可我們越晚生產，別人先生產的就會生產更多，到時候，即使我們是生產出來，有需要的都已經買了，我們賣給誰？鍋里面就只有那麼點飯，誰先下手，誰的碗大，是不是就舀得多？後面去的，是不是就沒了？有碗也沒用不是？人家都舀完了。電視機的生產線，就是碗，而要買電視的人，就是鍋里的飯……」
說出如此的話，劉春來都覺得說不下去。
可為了讓劉秋菊理解，他只能用這樣簡單的比喻。
劉秋菊听到他這比喻，頓時想起了之前劉春來從上高中後的變化，每次煮好了飯，劉春來都拿著大品碗，先給自己舀一碗……
難怪劉春來要舉這樣的例子。
因為每次都是他先吃，甚至比別人舀得多……
「哥，你之前吃飯這樣，讓我們都餓肚子；可做生意要是這樣，別人……」
劉春來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知道短命兒子之前沒干啥好事，現在還舉這樣的例子。
「家里不能這樣，跟不認識的人一起吃飯，也沒誰講禮行啥的……」
劉春來越說越說不下去了。
要讓這丫頭改變思想，也不是短時間能干成的。
「記得當初咱爹說他在抗美援朝戰場的時候麼？對咱爹說︰不是敵人死，就得咱爹死，咱爹是這樣說的吧？」劉春來問劉秋菊。
後者點頭。
臉上卻是不解。
不知道她哥把別人的飯給舀了跟這又有啥關系。
「你得記住，商場如戰場。一旦我們競爭失敗，廠子就只能倒閉，影響的是整個工廠所有人……有句話你一定要記住︰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劉春來的話，讓劉秋菊的大腦宕機了。
這得有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些話，與從小受到的做人道理完全起了沖突。
還要，縣城不大，鋼廠已經到了。
這次再來，鋼廠給人的感覺已經跟之前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同了。
原本的鋼廠，死氣沉沉，沒有絲毫生機。
再來的時候，高達幾十米的巨大煙囪又開始冒出滾滾濃煙，甚至老遠就听到了機器的轟鳴聲，煉鋼爐旁邊的進料高架也能看到忙碌的人影……
道路兩邊的瘋漲的雜草，也都被清理掉了，還能看到清理的痕跡。
門衛見著車來，老遠就把門給打開了。
「不用登記？」劉春來有些好奇。
明顯在大門口的，已經有門衛值班了，居然都不用登記的。
四十多歲的門衛看著他，咧嘴直笑︰「你就是劉大隊長吧？整個縣城里，除了縣政府，就你們四大隊有車。縣領導來，是視察指導工作的；劉大隊長來，是給咱們送錢的……」
原本在風中凌亂還沒回過神來的劉秋菊听到說劉春來來送錢，又是變得肉痛。
按照劉春來的這種花錢法，再大的家業，也不夠折騰幾天的。
劉春來看著門衛，倒是樂了，「你倒是明白人。」
「那是咱們方廠長說的。方廠長他們都在辦公室呢……」門衛催促著劉春來去找方強，絲毫不想跟他多聊天。
「狗曰的，是想著你給快點送錢呢！」劉九娃在劉春來開車往里面走的時候，罵了一句。
「說明他們的生產出來了，對咱們都是好事。開工了，企業的日子好過，大家的日子才好過。就像咱們大隊，如果沒有這些工程，大家哪里去掙錢？」
說話的功夫，車子已經到了鋼廠辦公室下面。
听到汽車發動機轟鳴聲，眾多辦公室里的人都出來了。
「趕緊列隊歡迎……」
方強從二樓辦公室走廊上對著出來的人大聲吼道。
「方廠長，你這是鬧哪一出？」從車里下來的劉春來哭笑不得。
至于麼？
「歡迎劉大隊長前來視察指導工作啊。」方強樂呵呵地說道。
「歡迎我來給錢吧？」劉春來也樂了，「大家都不用工作的？」
看著周圍一臉興奮圍觀自己的眾人，劉春來有些尷尬。
「哪里！哪里！真心歡迎，你們這還沒有訂單，幸福公社就已經先下了幾萬塊錢的訂單……」方強笑著說道，「要不是你給咱們建議，哪里能有這樣的好事？」
一听幸福公社居然下單了！
不是縣政府？
看來嚴勁松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自己啊。
為了收自己的租，公社居然真的是自己修建廠房。
這樣也好。
以後葫蘆村不租了，可以租給其他來辦廠的人。
「工型鋼出來了？」雖然知道這麼長時間應該出來了，可沒看到東西。
「出來了，疲勞強度試驗、抗拉試驗等都完成了……」負責技術的潘勇民急忙回答，「去車間看看？」
來了，肯定要看的。
原本冷清的生產車間，已經變得一片繁忙。
劉春來需要的鋼材，並不是直接用鋼水鑄造成型。
鋼水先鑄造成鋼錠。
然後在加熱爐里面燒得通紅，塞入軋機軋成長條。
後面的工序通過軋機中的模具，直接熱擠壓成型。
沒有自動化生產線，整個生產過程，工序很長。
「經過多次實驗研究，這種型材長度定在八米的長度，塑性變形跟彈性變形的量能控制在公差範圍內，同時也能確保成本最低。這是各種實驗數據……」說到最後，潘勇民把手中厚厚的一疊文件遞給劉春來。
這些都是紅旗廠這段時間的軋鋼實驗數據。
按照鋼廠領導們的說法，這幾天才剛開始進入試生產。
而且，銷售科科長童山在山城已經獲得了訂單。
「這不錯啊。繼續下去，爭取全國的工廠都用咱們紅旗鋼廠的結構鋼。」劉春來有些意外。
這廠的銷售科長不錯。
是不是把人挖到自己手里？
「你真不打算承包鋼廠？」書記王峰問劉春來，「縣里還是希望你能承包的。」
「鋼廠現在效益好了起來，縣里怎麼還會同意承包？」
劉春來難以理解鋼廠領導跟許志強他們的腦回路。
之前天府機械廠跟臨江紡織廠，效益並不好，都有人想阻止劉春來承包，自己承包。
鋼廠現在以後了新的業務，甚至在外面獲得了訂單，居然還想讓自己承包？
未必他們以為自己家里有礦？
「當初許書記問我們，除了這個，還能有啥產品……」白建設幽幽地說道，「我們不知道以後生產什麼，工型鋼的難度不大，一般的鋼廠都能生產……」
這才是原因所在。
一個個的，都精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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