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海暗流 第74章 弦外

就在天下為這大事震動的時候,處于目光焦點的凡進三人,依舊保持並不快的北上速度,偶爾還停下來游玩上半天。

就這樣一路過了壽州、潁州、陳州,在這日下午,抵達許州,再次住進了留白居。

躺在舒適的客房里,陳開想著,明日抵達京城,倒是可以逛一下,畢竟是活態的古國舊都,又不用趕時間。等過了京城,在往北不遠,穿過兩個州,就到望山了。

只是,在兩位當世頂尖宗師即將決戰之前,這一路都顯得平靜的有些不真實。

「篤篤篤…篤篤篤…」念頭才剛剛升起,就有急促的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打開門,不等陳開發問,許州店的李掌櫃已經主動稟報︰「少主,有衙門的公人來抓一個客人,事情有點蹊蹺,三爺讓我來稟報您。」

「衙門?去看看吧」

酒樓大堂,李掌櫃說的衙門公人有三名,皆著黑灰相間的絲袍,背後都背著三尺長、巴掌寬的黑匣子,氣質上顯得有些不文不武,比起辦差的吏員,又更像是江湖人,仔細再一看,他們身上卻又沒有江湖人的閑散,反而有軍士般的默契與冷硬氣質。

其中兩人抓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另一人打頭,停在酒樓大門內,望著站在門口的陳重。

此時夜將深,大堂最後的三五桌客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過來。

陳開招手在李掌櫃耳邊低語幾句,李掌櫃點頭離開後,他向陳重走了過去。

陳重微迎兩步,附在陳開耳邊低語幾句,顯然是交代著一些情況,陳開听完後,點點頭,轉向那三名公人,抱拳到︰「我就是這里主事的,幾位是緝凶司的?」

領頭的公差盯著陳開舉起一塊令牌︰「緝凶司辦案,閑雜人等,還請退避!」

「嗯,沒有干預你們的意思。恰巧我們也與官家淵源頗深,敢問這位官爺貴姓,是何職務。」

領頭人猶豫片刻,才回到︰「某姓辛,乃是緝凶司班頭,你是何身份?」

陳開謀劃離塵,決意低調行事,自然不會在公開場合隨意表露身份,淡淡說道︰「只是司級衙門吏員的話,你倒也不用知道我的身份。」

辛班頭眉頭緊皺,盯著陳開,陳重隨即眯起眼楮,搓著手掌。

不過陳開對辛班頭的眼神毫無反應,一指被押著的少年,「听說他與武靖王被刺一事有關,能說說?」說道武靖王的時候,陳開微微向西方拱手,以示敬意。

「緝凶司奉聖上旨意辦案,除了上官和聖上,無論你是誰,都無可奉告!」辛班頭一邊說著,一邊瞥向陳重。

要是擱平時,他當然不會這麼好說話,一個開酒樓的敢這麼阻三撓四,直接先把包庇的罪名扣上去再說。

但是今天不行,一來他必須盡快把這個少年帶走了事,以免節外生枝,二來這是留白居,不是一般的酒樓。自從他見到堵住門口的老頭開始,眼皮子就一直狂跳。

另一邊陳開也在糾結,按他本心,自然不願意參和這些事,讓他們把人帶走就是,少年冤不冤枉的,他也懶得關心,沒必要關心,他不是來維護社會正義的,他是要離開的;但另一方面,他又確實背著西王府世子的身份,不能不參合。

短暫的沉默被趕來的李掌櫃打破,他附在陳開耳邊,低聲說到︰「許飛,許氏武館,官方布告說疑似與王爺的事有關,前天武館被查抄,他家人都已下了大牢,只有他一個僥幸逃了兩天。」

陳開眉毛跳了跳,暗自思忖︰一個少年,在已經凶名昭著的輯凶司手底下逃了兩天,還偏偏逃到留白居,踫上了自己一行,這麼巧嗎。

「留下這少年!」

正在思考的陳開耳中忽然傳來師父的聲音,他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方向,又轉向那三名捕快︰「人留下,你們走吧,回頭你們的長官若是問起來,你告訴他,西王府的事情,西王府自己會處理!」

姓辛的捕頭想要張口問些什麼,那邊站在門口陳重已經向他走了過來,抬起手,當他反應過來想要伸手格擋時,手腕已經被另一只手扣住,寬大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頭,頓時他整個半邊身子都麻了起來。

隨後陳重咧開嘴笑了笑︰「不該知道的,不要問,不小心知道的,也不要亂說,懂嗎?」

辛班頭無奈點點頭,陳重又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旁,麻木的感覺隨即消失。

「留下人,我們走!」

陳開目送吃癟的三人離去,轉頭看了一眼那少年,安排到︰「李掌櫃善後,安撫一下客人,重爺爺帶他跟我去後面見師父。」說著率先往後院走去,陳重帶著許飛跟上。

「誤會,誤會,擾了各位酒興,本店為各位每桌奉送美酒一角,各位繼續。」

店里,李掌櫃略施小惠,彌平事態。

店外,出了門的辛捕頭回望一眼留白居的招牌,眼里盡是無可奈何的恨意與焦急。

「辛頭,被那許飛逃過這一劫,這事?」

下屬提到許飛,辛班頭更是擰起眉頭,放慢腳步,眼神幾次變幻之後,正色說到︰「如實報告上頭,就說有自稱西王府的人,以武恃強,阻撓我等辦案!」

「是!」

視線回轉至留白居後面一個小院的時候,凡進正在詢問那名叫許飛的少年。

「別害怕,現在沒事了,你能給我說說你的情況嗎?」

凡進好像天生就擁有讓人親和的氣質,經歷變故的許飛對他並沒有戒備,他抬頭回應凡進的目光︰「我叫許飛,我家世代都是開武館的,許州城的人都知道,我爹娘被他們抓緊牢了,你救救他們!」

說著,少年跪了下去。

「好,我會救他們,不過這會我先帶你去休息吧。」凡進拉起許飛,寬大手掌撫模他的肩膀,離開之前,眼神示意了一下陳開。

陳開看著凡進帶少年回到屋子,吩咐陳重︰「重爺爺,你和李掌櫃跑一趟官府,拿上王府名刺,最好把人帶回來,順便了解一下他們調查的情況,事關父王遇刺,我們有這個理由。另外,用我們自己的力量,查一查許家。」

「是,老奴這就去辦,請少主放心!」

不久之後,凡進安置好許飛,回到院子。

陳開問道︰「師父跟著許家有淵源?」

凡進搖搖頭。

「那師父為何要保下許飛?」

「他是被冤枉的。」

「哦?」

「那三個捕頭渾身殺意縈繞,如果不留下他,出了留白居的門,他就會死。捕頭辦案拿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孩子有這麼重的殺心?退一萬步講,就算許家真的參與你父王的事情,罪也不及無辜之親,三年前他能有多大。」

說道後面,凡進語氣忽然一轉,談了口氣︰「你其實也能看出來,對吧?」

「是有些覺察,但這世間就不是平的,所以不平事,也是管不完的!」陳開坦然,理所當然。

「但眼前事,皆是緣,你可知,這少年天賦異稟,不在你之下!」

陳開眨了眨眼楮,又模了模鼻子,失笑道︰「不是吧,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如日中天的緝凶司辦事,卻讓一個孩子漏了網,偏偏這孩子是萬里挑一的好苗子,而且他恰巧住進留白居,遇上一代刀聖。」

「我也覺得很巧,但是我只覺的是巧合而已,能看出許飛天賦的人又怎會將他拱手送到我跟前?退一步來說,我與許飛,有緣無分,就算有不出世的高人要以我為子,算計些什麼,也只能落空。」

「不錯,不過師父你如此一說,我感覺重爺爺可能會白跑一趟,這孩子的父母怕是已經…」

陳開話音未落,陳重已經快步走了進來,神色凝重。

「凡先生,少主,許飛父母昨天就死了,說是企圖越獄未果,被捕快當場格殺,尸身已經被我帶了回來,就在後院,而關于許家與王爺遇刺有牽連一事,緝凶司那邊並沒有證據。另外,據我初步查看,這許父至少有一品的實力,尋常捕快怕是肯定是奈何不了他的,晚間那三人,都未必!」

「前天抓了人,昨天就死在牢里,看來這許父枉為武館的掌門人,腦子這麼拎不清,被抓的時候不拒捕,卻等進了大牢再越獄?倒是不用浪費力氣查這許家了。」

陳開話里句話自然有反義的調侃。

「是,」陳重應下之後又說到︰「這幫狗東西借題發揮居然借到我們的頭上,要不然我去宰了那姓辛的幾個?」

陳開沒有表示,而是看向凡進︰「借我們的題是小事,冤有頭債有主,別人做的惡,算不到我們身上。只是這師父覺得,我們要參與這事嗎?」

陳開問的簡單,但他知道,師父能想到這其中的關鍵,緝凶司氣焰日盛,這件事是因私仇而起,還是因利益而起?又涉及到什麼層次,如果僅是姓辛的幾人,陳開「跋扈」一次,舉手之勞,如果涉及更高的層次或者更廣的層面,就要考量更多的東西了。

「唉,我明白了,原來如此!」一直沉默的凡進發了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對陳開說到︰「這件事你暫時先不管了,安排一下,我們改變行程,不走京城了,繞道京西,走洛州往北。」

「為什麼繞遠路?」陳開到底還是想去看一眼京城。

「就這麼定了!」凡進罕見地獨斷專行,「老陳幫忙找幾個人,我帶孩子去把他父母葬了,明天帶他一起走!」

「好,我這就去弄!」

陳重去安排的空檔,被無視的陳開只能隨著師父去屋里叫醒了少年許飛。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