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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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天氣已經漸漸轉涼。

靳一川的身上披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孤身一人來到了醫館門前。

他垂著眼簾,在斑駁的黑漆木門前徘徊了半晌,終于還是伸手叩了叩門。

「吱呀……」

半晌,木門被人從里側拉開了一條小縫。

張嫣姑娘從里面探出頭,瞧見門外站著的是靳一川,神情瞬間便亮了起來,眼中像是映出了一輪明月。

「靳爺!」

她笑著將門打開,腳步輕快地走進了屋里,道︰「我爹出診去了,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倒茶……」

「張嫣姑娘,」然而在她身後,靳一川卻忽然打斷了她,道,「不必麻煩了。」

「我不是來找張大夫的。」

張嫣聞言,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地回過了頭。

靳一川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眸子,遲疑了片刻,終于還是伸出手來,將掌心里攥著的那只香囊遞向了張嫣。

「香囊,還你。」

靳一川靜靜地望著面前的女孩,低聲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微風吹過,香囊下垂著的流蘇穗子隨風輕輕晃了晃。

張嫣看著那只香囊,抬眼望向了面前的靳一川,方才乍見他時的欣喜神情忽然從她的臉上一點點褪了下去。

「道別?」她沒有去接那只香囊,而是有些迷茫地問道,「你要去哪兒?」

靳一川沉默了半晌,道︰「離開京城。」

他將那只香囊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凝望著姑娘的眼楮,朝她拱了拱手,淺笑道︰「後會有期。」

說罷,他便旋即轉身離開了醫館的小院。

……

深秋的晚景衰敗而蕭索,河岸邊的草木枯黃,也吹亂了他額前散亂的發絲。

「咳咳,咳咳咳……」

靳一川走在河邊的小路上,低低地咳嗽著,肩頭因努力的隱忍而微微顫抖。

就在即將走上石橋時,他猶豫了片刻,忽然又轉身折返了回去。

然而還未走到醫館門前,他就見剛剛道了別的張嫣姑娘腳步匆匆地追了出來,似乎是想要尋他。

兩人在河邊杏樹下的枯枝下重逢,各自一怔,停下了腳步。

「靳爺……」

「張嫣姑娘……」

二人同時開了口,又分別停住。

「你先說。」半晌,靳一川率先開口道。

張嫣遲疑了片刻,勉強笑了笑,將一張薄薄的信箋遞給了靳一川,道︰「香囊,我就收回了,這是香囊里的藥方。」

說著,她不自覺地垂下了頭去,囁嚅道︰「你以後,也可以找別人來給你配藥。」

「這個藥常帶在身上,能治你的咳嗽。」

靳一川從她的手里接過那張信箋,打開來,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半晌無言。

「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麼?」張嫣問道。

「我想說,」靳一川的聲音听上去略有些干澀,他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以後你爹不在的時候,你不要隨便給別人開門。」

「很危險的。」

張嫣听到這話,不由得展顏一笑,道︰「嗯,好,我知道了。」

說著,她學著靳一川的樣子拱了拱手,大大方方地望向對方的眼楮,道︰「後會有期。」

靳一川也朝她拱手道︰「後會有期。」

兩人說罷,相視一笑,似乎是已然彼此釋懷,各自轉身離去。

遠景的鏡頭下,河岸邊,靳一川瘦削的身影走上了那座通往對岸的石橋。

但在走到橋中央的時候,他卻伸手扶著欄桿,再次回望向了河邊的那棵杏樹。

然而,此時的杏樹早已不復當初滿樹花開的盛景,樹邊的牆頭上也只有枯黃的雜草,再不見當初那個偷看他的姑娘。

「咳咳,咳咳咳,咳咳……」

靳一川兩手撐在青石圍欄上,止不住地咳嗽著,身體因顫抖而有些站立不穩。

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眶卻因劇烈的咳嗽而微微泛紅。

這時候,鏡頭一轉。

只見在醫館的院牆內,張嫣正蜷縮著身體蹲在牆邊,手中握著那只八角香囊,哭得淚如雨下。

之前的那首古風音樂在此時再度響起,然而曲調未變,樂器卻由之前的竹笛換做了洞簫。

簫聲幽咽,如泣如訴,恰如此時畫面中清冷的色調和枯敗的秋景。

這一刻,放映廳中有不少女孩忍不住眼眶一紅,偷偷模去了眼角的淚痕。

而身處「敵營」中的周燃也再沒了指摘曲調的心思,而是听著曲子,看著眼前的畫面,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這就是動情啊……

這就是他們說的「來電」啊……

他帶著批判的眼光來看對手的電影,但卻頭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表演的魅力。

周燃之前一直感覺,愛情片最簡單、最好拍了,只要編劇拿故事戳到觀眾的痛點,該哭的人自然會哭。

然而剛剛許臻的這一段表演,卻跟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兩人之間細膩的感情,是真的要靠表演從虛假化為真實的。

唉,自己果然不是演電影這塊料啊……許臻這個檔次的表演,周燃看完之後,連模仿都不知道該如何模仿。

不過……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那些偷偷流淚的小姑娘們,忍不住有些傲慢地撇了撇嘴。

雖然我承認你演技確實厲害,但想靠這種橋段來騙我的眼淚?

痴心妄想!

老子壓根就沒談過戀愛,你想用這個來讓我共情?呵呵,不可能的。

等著請我吃大餐吧你!

此時,銀幕上的故事仍在繼續。

靳一川告別了張嫣,來到了三兄弟約定好的茶館。

然而他的兩個兄弟卻一個也沒有來。

大哥在自己家中喝著酒、吃著肉,望著架子上掛著的百戶官服,全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二哥急匆匆去教坊司給周姑娘贖身,卻被對方乞求去昭獄救人。

眼看著太陽即將落山,靳一川沒有等到自己的兄弟,卻等來了一個陌生的小童。

「有一位姓丁的大爺,讓我把這個交給靳小爺。」那小童走到他身前,攤開手掌,將一個東西遞給了他。

靳一川接過一看,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

——是他剛剛還給張嫣的那個八角香囊!

影片至此終于來到了最終章。

二哥沈煉在暖香閣接周姑娘的時候遭遇圍殺;大哥一絲不苟地穿好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官服,坦然前往了衙門;而靳一川神色匆匆地跑回了醫館,逾牆而入,卻發現張大夫慘死在院中,而張嫣姑娘昏迷在屋子里,衣衫凌亂地躺在地上。

靳一川瞧見眼前的這一幕,臉色慘白,嘴唇微微發顫。

他慌忙月兌上的斗篷,蓋在了姑娘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了一旁的臥榻上,看上去手足無措。

「有人出錢買你的命。」就在這時,院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個一直勒索他的師兄扛著自己的長刀,饒有興致地看著靳一川,道︰「反正早晚要殺你,不如就今天吧?」

靳一川聞言,緩緩回過了頭來。

他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但眼中卻泛著血絲,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凜然殺意。

天上飄起了雪花,衰敗的晚秋也終于即將被大雪所埋葬。

靳一川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如利箭般沖向了院中。

他刀刀不遺余力,寧可同歸于盡,也誓要將對方斬殺,然而面對對他的招數了如指掌的師兄,他一直拼到病發咳血,也依舊未能扭轉戰局。

靳一川頹然倒在雪地上,伸手抓住了師兄抵在他咽喉處的刀尖,如囈語般哀求道︰「放過那個姑娘……」

看著他手上的鮮血順著刀尖一滴滴滑落下來,師兄的眼神微微閃動,他俯來,低聲道︰「如果師兄告訴你,我就沒踫過那個姑娘,你開不開心?」

靳一川听到這話,已經失焦的眼神微微一顫,像是忽然亮起了一絲微光。

「咳咳,咳咳……」他輕輕地咳嗽著,方才死灰般的面容上出現了半分溫和的笑容,眼中肆意的殺氣也在這一刻忽然煙消雲散。

師兄瞧見他這個神情,忍不住別過了臉去。

「你都病成這樣了,也沒什麼意思了。」

他手中提著長刀,卻遲遲也沒有刺下去,口中喃喃地道︰「可若是殺了你,這世上可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師兄正在猶豫不決時,倒在雪地上的靳一川卻忽然瞥見︰屋檐上有一桿黑洞洞的火銃,正對準了師兄的後背。

「師兄!」

他猛地鼓足了全部的力氣,奮起將師兄撲倒。

「砰!」

一聲爆響,銀幕上的畫面忽然陷入了黑暗。

……

瞧見這一幕掐斷在這里,放映廳中頓時響起了一陣低呼聲。

原來,趙公公不僅雇了師兄來殺靳一川,還安排了後手!

後面怎樣了?

靳一川到底有沒有死?

這時候,畫面一轉,鏡頭來到了沈煉的故事線。

他在暖香閣遭遇圍殺,經過一番慘戰,傷痕累累地殺出重圍。

沈煉帶著周姑娘狼狽地趕往了醫館,去找自己的兄弟,然而當他推開院門時,見到的只是戰後的狼藉。

他踉蹌著走進了院中,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滿地的斷肢、紫黑的血漿、凌亂的腳步和滿院混雜著鮮血的泥濘。

沈煉直直地盯著院中的那個身影。

只見,靳一川穿著單薄的粗麻衣衫,安安靜靜地躺在雪地上。

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絲的猙獰,像是睡著了一般,然而,他的臉頰、嘴唇沒有半分的血色,漫天的大雪幾乎已經將他的身體徹底掩埋。

「撲通……」

沈煉渾身一軟,無力地跪倒了在靳一川的身前,像是被人抽去了筋。

他垂著頭,抓著地上的雪泥,眼眶瞬間鮮紅如血。

「二哥錯了……」

沈煉沙啞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道︰「二哥後悔了,二哥後悔了……」

說話間,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了下來,滴滴跌落在眼前的雪地上。

剛剛一路殺出死境時緊繃的那根線瞬間便斷了,他如同瘋魔一般不斷地重復這「二哥後悔了」這句話,逐漸由默默流淚變為了嚎啕痛哭。

……

三兄弟最終還是沒能逃月兌螻蟻的宿命。

大哥盧劍星穿著向往已久的百戶官服,坦然領罪,將冒殺魏忠賢的罪責全部攬到了自己一人身上;三弟靳一川終究沒能躲過連環的殺局,漫天的大雪埋葬了他的所有隱秘,死亡也終結他的全部病痛。

沈煉面如死灰地躲在人群中,看著大哥被處以極刑,「嘩啦」一聲,一盆冷水澆下,沖走了斬台上的血漬,也抹去了這個叫「盧劍星」的漢子辛苦奮斗半生的全部痕跡。

人這一生的痛苦,多半源于那些求而不得的執念與掙扎。

如泣如訴的蒼涼音樂繚繞在放映廳中,周燃听著周圍觀眾們低低嗚咽的聲音,偷偷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以下部分還沒有寫完,再給我15分鐘的時間

滿地的斷肢、紫黑的血漿、凌亂的腳步和滿院混雜著鮮血的泥濘。

沈煉直直地盯著院中的那個身影。

只見,靳一川穿著單薄的粗麻衣衫,安安靜靜地躺在雪地上。

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到一絲的猙獰,像是睡著了一般,然而,他的臉頰、嘴唇沒有半分的血色,漫天的大雪幾乎已經將他的身體徹底掩埋。

「撲通……」

沈煉渾身一軟,無力地跪倒了在靳一川的身前,像是被人抽去了筋。

他垂著頭,抓著地上的雪泥,眼眶瞬間鮮紅如血。

「二哥錯了……」

沈煉沙啞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道︰「二哥後悔了,二哥後悔了……」

說話間,眼淚不受控制地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了下來,滴滴跌落在眼前的雪地上。

剛剛一路殺出死境時緊繃的那根線瞬間便斷了,他如同瘋魔一般不斷地重復這「二哥後悔了」這句話,逐漸由默默流淚變為了嚎啕痛哭。

……

三兄弟最終還是沒能逃月兌螻蟻的宿命。

大哥盧劍星穿著向往已久的百戶官服,坦然領罪,將冒殺魏忠賢的罪責全部攬到了自己一人身上;三弟靳一川終究沒能躲過連環的殺局,漫天的大雪埋葬了他的所有隱秘,死亡也終結他的全部病痛。

沈煉面如死灰地躲在人群中,看著大哥被處以極刑,「嘩啦」一聲,一盆冷水澆下,沖走了斬台上的血漬,也抹去了這個叫「盧劍星」的漢子辛苦奮斗半生的全部痕跡。

人這一生的痛苦,多半源于那些求而不得的執念與掙扎。

如泣如訴的蒼涼音樂繚繞在放映廳中,周燃听著周圍觀眾們低低嗚咽的聲音,偷偷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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