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衣隨著父親一路南下。
兩人縱馬馳騁在朝歌大道上,她看著父親已是兩鬢如霜,心里不禁產生一絲的傷感。
這些年來,父親一直在外奔波,而自己所能做的甚少。
百里蒼忽然轉過頭,看向她,問道︰「珞衣,是不是有心事?」
珞衣愣了一下,說道︰「爹爹,女兒看您太操勞了,都兩鬢斑白了。」
百里蒼听了,露出了笑容,說道︰「爹爹年紀大了,頭發白了也正常。」
珞衣心中一動,說道︰「等這事一定,我們就回百曇谷,好不好?」
百里蒼說道︰「等殿下重返帝都,登上帝位,了卻這一心事後吧。不過這‘朝商行’之重擔,是我們百里氏的責任與使命。」
珞衣也明白,不過等殿下登上帝位,事情可能就不會這麼多了。
「嗯,女兒明白。」珞衣說。
百里蒼忽然讓馬兒慢下來,與珞衣並行。
「珞衣,前幾天汐風世子又找爹商談了。」百里蒼說道。
珞衣微微一怔,馬上便明白了那汐風世子是跟父親談什麼了。
「爹爹,女兒說過了,我不想嫁。」珞衣說。
「爹也明白,這事爹尊重你的意見,也跟汐風世子講明白了。」百里蒼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珞衣想起上次汐風世子找自己提起這事的神情,就覺得搞笑,不禁有些輕蔑地哼了一聲。
「他才听不明白呢!女兒上次就跟他說的很直白了,他還一直覺得這事爹爹同意就成,又去煩您。」珞衣說道。
百里蒼听了,也不禁微微一笑。
「世子還是一表人才的,只是這木格城遠在北境,為父也不舍得你遠嫁。」百里蒼說。
「爹爹,這事不是遠不遠的問題,是女兒真不想嫁!女兒就要一直陪著爹爹。」珞衣有些氣惱地說。
百里蒼听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忽然又說道︰「那殿下呢?」
珞衣心里一慌,覺得臉上一熱,一下愣住了。
父親怎麼會發覺她的心思?
百里蒼見她一時不接話,便又說道︰「爹知道你的心思……」
珞衣有些尷尬地打斷父親,說道︰「爹……」
百里蒼見狀,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不管你愛不愛听,爹有幾句話還是要說。」
珞衣微微一怔,嘟囔了一句,說︰「爹,女兒都听您的。」
百里蒼听到此話,又轉頭看向她,她有點尷尬地撇過了頭。
「殿下即將重登帝位,將是一國之主。未來那蘭朵公主也是要嫁進宮的,當然了,作為帝君後宮嬪妃自然可以多娶……」百里蒼說。
珞衣听著父親第一次跟她談論這些事情,又如此直白,不禁臊地紅了臉,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即使那蘭朵公主溫柔賢惠,又心胸開闊。離開雅拉城之前,她也曾無意中說起,以後要與你一起進宮。但是為父的始終對此始終有些擔憂……」百里蒼繼續說。
珞衣頓時覺得很是尷尬,那蘭朵公主怎麼能將這些話說給爹爹听呢?
這感覺像是自己已經跟那蘭朵表明了心跡,溝通好了一樣!
「爹,女兒沒有跟公主說過,是她……」珞衣著急解釋說。
百里蒼抬起手示意,說道︰「為父清楚你的性格,所以擔心將來你不會快樂。何況我們畢竟君臣有別,為父只有你這一個子女,百里氏的使命未來還要靠你來擔。」
「嗯,女兒明白,女兒沒有其他想法,女兒以後就一直陪著爹爹不嫁人!」珞衣說道。
百里蒼嘆了口氣,說道︰「那也不成啊!」
珞衣不想繼續再談這個話題,便撒嬌地說道︰「爹……女兒還小呢,不說這個了。」
百里蒼見她如此,便也再提此事,兩人快馬加鞭,繼續趕路。
……
這日傍晚,珞衣與父親來到了筱石城外。
過了筱石城,只一個多時辰便可到達朝歌城。
筱石城橫跨玄靈渠,是進入朝歌城的第一道屏障,北幕軍便駐扎在這里。
在世人眼中這筱石城便是「固若金湯」的代名詞,高大雄偉的城牆加上玄靈渠的阻隔,敵人是很難從正面攻破,而進入朝歌城的範圍。
正是因為它獨特的地位,在它修建之初便是軍事防衛功能,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城池」。
所以這里除了駐扎的北幕軍之外,只有一些軍官的家屬以及維持軍隊基本需求的少量商人存在。
珞衣與父親眼看時間不早了,等趕到帝都時,估計已經城門已經關閉。
于是便打算先在筱石城內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前往朝歌城。
這筱石城內只有一條街道是可以自由活動的,其他的城區都是禁止入內的。
即使這條街上的「曉城客棧」也是朝商行的據點,但他們仍然要盡快去司衙辦理「住引」,方能憑此入住。
等他們手續一切辦理完畢,住進客棧後。
客棧掌櫃便來到他們房間,帶來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御史大夫景闐三天前,因叛國通敵之罪,被腰斬于古井口!
景闐大人死了?
這如同一聲驚雷,讓百里蒼與珞衣二人瞬間呆住了!
客棧掌櫃走後,兩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所震住,一時都沉默不語。
過了半晌,珞衣才說道︰「爹爹,現在怎麼辦?」
百里蒼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先進城看看情況,再定吧。」
珞衣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
片刻之後,忽然從遠處的帝都的方向傳來了悠長的鐘聲。
這筱石城距離帝都不過三四十里路,聲音傳來雖然已減弱,但在寧靜的夜晚傳得很遠,清晰可見,且持久有力。
百里蒼听到之後,神色一下凝重起來,站起身來走到房間外。
珞衣疑惑不解地跟了出去,傾听著這悠長的鐘聲。
鐘聲持續了很久,一聲未畢一聲又起,猶如潮水般暗流涌動。
珞衣看到一些住客,也走到了廊道里傾听,這讓她更是好奇。
過了很久,鐘聲才停止。
「四十九聲?」百里蒼問。
珞衣一怔,微微搖了搖頭,她倒是沒有認真去記敲了多少下?
「沒錯!是四十九聲!」百里蒼確信地說。
「爹爹,四十九聲代表什麼?」珞衣問
百里蒼沒有接話,轉身進到房間。
珞衣跟進來,見父親臉色凝重,問道︰「爹,出什麼事了嗎?」
「朝峰上的喪鐘響起,七響一組,七七四十九聲,大喪!」百里蒼說道。
「啊?是誰去世了?」珞衣吃驚地問。
「帝君。」百里蒼說道。
「帝君駕崩了?」
珞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她看到父親微微點了點頭。
「明日我們無法進城了。」百里蒼說道。
「為什麼?是因為帝君駕崩嗎?」珞衣問。
「嗯,帝君今日駕崩。接下來守靈七日,亦閉城七日,今晚便閉城。城內三日內縞素,朝夕哭臨。」百里蒼說道。
「那我們呢?要在這里等嗎?」珞衣問。
百里蒼想了一下,說道︰「肯定要等。這個節骨眼上,帝君忽然駕崩,可能會導致朝局變天,我們必須得進城以觀時局。」
珞衣覺得父親說得對,這個時候帝君忽然駕崩了,那誰來繼承帝位呢?
百里蒼又說道︰「七日後,會打開城門,到時帝君便會被葬于城北的玄陵,然後朝內大臣王公貴族需‘清戒’四十九日。」
珞衣知道先帝只有沐頌與沐澈二子,那就意味著現在帝都內,再無人有資歷繼承大統。
她隱隱感覺到父親所說的「朝局變天」意味著什麼?
「爹爹,此時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殿下?如今只有殿下才有資格繼承帝位,可以直接起兵,必能得到世人所擁戴!」珞衣問。
百里蒼想了一下,說道︰「當年之事尚未昭告天下,殿下畢竟戴罪之身,先不著急。太後染蝶絕不會輕易妥協的,我們先進城靜觀其變,看形勢再做決定。」
若初知道父親素來謹慎,思慮周全,便微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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