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真半假

作者︰終南野道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天後,保德城內。

在得到折可求願意議和的消息,穆栩當即就命人將折彥文兄弟請來見他。

兩兄弟初來時還有些不太老實,被穆栩命人餓了兩天後,總算是學會了眉眼高低,此時一見穆栩就連忙主動問好,「見過寨主!」

穆栩靠在軟榻上,手里拿著本《左傳》隨意翻看著,連頭都未抬的問道,「折知州已經答應與我會面,只要此行一切順利,三日後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二人聞言反應各不相同,折彥質滿臉的喜色,彷佛一刻也不願呆在這里。

折彥卻正好相反,不僅沒有高興的樣子,反而一臉的羞愧之色。只因他心下明白,父親說是來會盟,其實說白了還是父親為了他們兄弟的安危,向穆栩低頭服了軟。

一想到這里,他心下就極為難受,用沙啞的嗓子問道,

「寨主可否告訴我,您給我父親開出怎樣的條件?」

穆栩總算是抬起了頭,待看到折彥文通紅的眼楮,和握緊的雙拳後,他笑著說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想和你父親達成一個條約,一個兩家互不侵犯的條約。如果可以的話,你們折家還得再出個後輩,留在我身邊效力兩三年。」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皆露出憤憤不平之色,穆栩卻恍若沒有看見一般,繼續自顧自說道,

「當然,你們二人之中,若有誰想留下來,那最好不過,我是歡迎之至。」

折彥文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向前邁出一步,說道,「我願留下來作為人質,請寨主不要再尋他人。」

穆栩搖頭失笑道,「倒也談不上是人質,從心底來說,我是願意相信折家信譽的,但手下兄弟們不信,自該給他們吃一個定心丸才是。

再者說了,我這里又不是龍潭虎穴,留下來未必就是壞事,說不得日後還另有一番前程。」

說完,見二人滿臉的沮喪,穆栩栩也懶得再說,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

到了會面這日,按照事先的約定,穆栩和折可求各自帶上一千人馬,來到府州與保德交界之處,隨即兩軍相隔二十里安營下寨。

待斥候確認過會盟地點沒有問題後,兩人這才在十名親隨的相陪下,騎馬來到指定地點。

方一見面,兩人都沒有下馬,也沒有行禮,就彼此互相打量起來。

在穆栩眼里,折可求這個折家的當代家主,沒有一點武將的氣質,倒像是年約四十許上下的中年文士。

殊不知折可求心中更不平靜,即使他早就從自家兄弟那里,听其描述了穆栩模樣,但依然對穆栩的年輕和氣度,吃驚不已。

片刻之後,折可求率先把目光挪到兩個兒子身上,見二人好端端的被圍在中間,他心下頓時一松,開口客氣道,

「多謝穆寨主照顧犬子,希望他們沒有給你惹出麻煩。」

穆栩平靜的回道,「折知州說笑了,二位折小將軍,俱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我巴不得他們能多做客數日,好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說著,便揮了下手,示意對折彥文兄弟放行,任由他們去和折可求團聚。

折可求看著跪在馬前的兒子,有心想要狠狠斥責一番,但一來顧忌場合不對,二來考慮到兩人此番已吃了一番苦頭,所以只澹澹教訓道,

「往日我曾再三提醒,不可小視天下英雄,今日可知為父苦心?望你二人經此一事,能吃一塹,長一智,不要再逞匹夫之勇。」

「是,謹遵父親教誨。」兩兄弟拜了三拜,異口同聲的應道。

「好,你們且退下!為父要和穆寨主相談正事。」

折可求說完,便翻身下馬,朝穆栩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後,就率先帶人往臨時搭建的營帳行去。

穆栩微微一笑,對折可求表現出來的情緒,一點也不在意。畢竟換成任何一人,都不會高興向旁人低頭不是?

只不過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著實出乎了穆栩的意料。他本來以為,就沖折可求方才表現出來的態度,此次談判肯定不會順利。

誰想折可求卻對他提出來的條件,根本未作多少反駁,就一一答應了下來。

直至穆栩說到讓折家派遣質子時,折可求才表現出不願,但最終也在折彥文自己願意的情況下,不了了之,顯然是默許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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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簽好正式文書,折可求突然提議道,「穆寨主,可否陪我去外間走走?」

穆栩先是一怔,隨即就道,「恭敬不如從命。」

當下,在眾人詫異的眼光里,兩人並肩而行,走到不遠處的丘陵之上。

望著遠處枯黃的土地,折可求神情復雜道,「穆寨主是否心中好奇,我為何會輕易答應你的所有要求?」

穆栩光棍的承認道,「不錯,據我所知,折知州可不是個好說話之人。」

折可求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卻用一種極為銳利的目光盯著穆栩,問道,「不知穆寨主下一步有何打算,是要佔據整個河東,還是要攻打河北或是關中?」

穆栩猶豫了下,想到折家對遼國的態度後,回道,「都不是,我準備明年提兵北上,收復我漢人丟失上百年的幽雲十六州。」

折可求瞪大了眼楮,情不自禁道,「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若不是為了收復幽雲,我何必要來取河東?否則憑借我的實力,完全能以梁山為據點,蠶食整個山東,如此豈非舍近求遠?」

折可求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話,接著又追問道,「取下幽雲之後呢,你準備如何與大宋相處?」

關于這個問題,穆栩也曾私下想過,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坐視金人南下,將整個大宋朝廷一鍋端了。

然後他穆栩再高舉民族大義,站出來振臂一呼,到時整個北方必定豪杰景從、各地響應,不但可以輕易收攬民心,更能順勢取大宋而代之。

這無疑是在北宋末年,奪取天下的上上之策。只是在考慮良久後,穆栩終究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或許此舉看上去有些傻,有些吃力不討好。但作為一個後世之人,穆栩太清楚腳下這塊土地曾經有過的輝煌,和華夏子民經歷過的那些苦難。

就算這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時空,可他身體里流淌的炎黃血脈卻不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去改變歷史上屈辱的一幕呢?

「不知折知州可有教我?」

沒從穆栩這里听到明確的答桉,折可求不禁有些失望,但還是建議道,

「大宋立國已近百年,乃是天下正統。即便如今朝有奸佞,但到底人心未失。寨主若能收復幽雲,再憑借此功勞歸附朝廷,必不失王侯之位,豈不美哉?」

穆栩沒想到,折可求繞了這麼一大圈,原來還是為了勸他歸順大宋朝廷,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在心里盤算了下,覺得沒有必要為將來之事,讓折可求心生芥蒂,目前還是穩住他為妙,當即便作出一副受教的姿態,鄭重說道,

「知州的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銘記于心。若真有收復幽雲之日,還需知州為我在朝廷那牽線美言。」

折可求對穆栩這話信以為真,忍不住大喜過望,口中還忙不迭道,「好,一言為定。這種天大的好事,本官義不容辭。」

由于折可求被穆栩拿話誆住的緣故,所以接下來,眾人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只見二人竟有說有笑的,從遠處一同走了回來。

來到眾人近前,折可求當先就道,「穆小兄弟,不如今日就讓我兒彥文隨你去吧?」

不想穆栩卻作出不高興的樣子,連連擺手拒絕道,

「不可、不可!這是哪里的話,我不信旁人,還能信不過折家嗎?暫且讓彥文兄弟回去與家人團聚,想何時來我這都可以。」

隨後二人又各自寒暄片刻,才告辭離去。

在回府州的路上,折可致一臉不解的問兄長道,「三哥,你不是之前還對那穆栩意見頗大嗎,怎的轉眼之間,竟然態度大變?」

折可求望了下左右,見折彥文兄弟也同樣露出疑惑神情,他思量了下,便吩咐身邊的護衛全部退出幾米,只留下三個自家人在身旁。

「你們可知那穆栩的志向是什麼?」

幾人自是全道不知,折可求感嘆道,「怪道俗語有雲,英雄出少年!那穆栩年紀輕輕,但志氣極大,人家心里想的,乃是收復幽雲。」

「啊,他果真如此說?」

「會不會是他在騙父親?」

折可致和折彥質同時發出疑問,而折彥文則若有所思。

折可求見此,也不急著回答二人之話,反而饒有興致的問道,「彥文,你是否有話要說?」

折彥文如實回道,「依孩兒看來,此事怕是八九不離十。」

「說說你的理由。」

「是,父親。我是站在穆栩的角度考慮的,大家不妨試想一下,他若是一心圖謀河東,那就不該同我家議和,完全可以全力吞並我們。

以他的實力,要做到此事,其實並非難事。可他偏偏如此做了,那目的何在?」

折可求欣慰的點了下頭,說道,「我兒受了一番挫折,確實長進了不少!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是今日從穆栩口中听到,他要舉兵北上後,才想明白這里頭的原因的。

想來穆栩之所以非要同我折家達成盟約,無非是因為他不想與我家硬拼。畢竟咱們家麾下的兒郎,可不是河東那些地方飯桶可比?」

說到這里時,他停頓了片刻,臉上一副譏誚的神情,顯得對地方官兵極為不屑。

「我們兩家要是開戰,耗時耗力不說,還有可能便宜了西夏和遼國,智者所不取也!

還有一點就是,穆栩必然是擔心,一旦他大舉北上後,朝廷會命我家出兵代州,抄了他的退路。因此,他才千方百計要穩住我們家。」

听了折可求的一番講解,三人都想通了里面的門道,折彥質更是提出異議,「既然如此,那父親完全可以不答應他啊?」

誰知折可求听聞此話,當即勃然大怒,

「混賬,你說的這是什麼話!穆栩雖然出身草莽,但他要去收復幽雲之事,我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此事不止關乎中原國運,對我家也好處不淺,從此可免受北方的壓力。

再者,你忘了你大哥方才的話了?我若不答應議和,你當人家會善罷甘休?還有,以後不可再提這事,我已勸服了穆栩,待收復幽雲之後,就替他向朝廷進言,封他做個王侯,換取他歸順朝廷。」

被父親這一頓呵斥,嚇得折彥質趕緊低頭認慫,不敢再多嘴多舌。

看著正教訓佷子的兄長,折可求眼里微微閃動,暗自思量道,

「從那日穆栩的話來看,此人完全不將朝廷放在眼里,怎麼可能歸順朝廷?三哥必是被其騙了,我要不要提醒下他?」

思前想後一番,折可致始終不能下定決心,尤其是再看到佷子折彥文的時候,他突然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于是,就見折可致先是隨口勸解了兄長幾句,然後便叮囑折彥文道,

「彥文,你以後在穆栩麾下效力,要盡心辦事才行。萬不可因此番被擒一事,而心懷怨懟,知道了嗎?」

折彥文不明其故,但還是認真的應道,「叔叔盡管放心就是,佷兒知道該怎麼做。」

「好,這才是我折家男兒該有的風範!」

見兄長也出言贊同,折可致遂笑問,「三哥,前日你曾問我,對穆栩的看法,我說不出名堂。那不知今日以你觀之,此人若何?」

折可求苦笑道,「有什麼好說,自是人中龍鳳!說來咱們二十出頭時,尚在二哥羽翼庇護之下,整日走馬斗雞,哪像人家這般年紀,就能做出此等大事。」

「哦?三哥果真如此想?」

「那還能有假?五哥兒有話直說就是,咱們兄弟之間,無需拐彎抹角!」

「我是忽然想起,月美這丫頭已然及笄,但還沒有婆家,實在讓人心焦。」

折可求愣住了,他當然听懂了折可致的言外之意,思索一會後,他遲疑道,

「月美是二哥的老來女,二哥生前最疼的就是她。而且在臨終前,二哥還曾對我千叮萬囑,讓我好生照顧月美,若讓這丫頭遠嫁,是否有些不妥,眾兄弟怕是也很難答應!」

折可致已然有了對策,只听他道,

「嗨,這事好辦的緊,過幾日彥文去太原時,就讓月美跟著同去。要是這丫頭自己願意,想來旁人也無話可說。」

折可求被說得有些心動,但還是不敢輕易作出決定,只得推托道,「且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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