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貝場

作者︰烏山夜行人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兩天後,雙桅船上的小木樓內。

盧通盤坐在暖玉蒲團上,取出一個四寸高的小白山,繼續演化五色魈血種。

隨著幾座白山煉入,手臂上灰白、淺青色毛發漸漸褪去灰色,變為白、青雙色。包裹指尖的灰白骨甲也逐漸變白。

「老爺,用飯了。」典四兒站在門口喊道。

盧通斂入血種,片刻後起身問道︰「二虎那邊有消息嗎?」

「今早問過了。蔣櫓沒有答應叫樂愁樓的人過來幫忙,給了二虎兩萬兩銀子,讓他叫商會的人過來幫忙。」

「二虎什麼打算?」

「還沒有答應。」

他走出小樓。

正午時分,太陽很毒辣。甲板上新支了一頂雪白篷布,下方擺了一張方桌,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

盧通走到桌邊坐下,看著桌上的酒菜。

黃鱗鯉、扁尾水蟒、烤白貝……

最近雙桅船沒有靠近渡口,桌上的菜全是萬易、萬喜在水里撈的。

他看了片刻,道︰「讓二虎先拖住,我們再殺幾個人,逼一逼蔣櫓,讓他要麼灰溜溜退走,要麼再叫幫手過來。」

典四兒坐在一旁,倒了一杯酒。

「不太好殺,蔣櫓他們所有人一起出動,吃、住都在船上,沒有人下來。」

盧通端起酒杯,緩緩搖了下頭。

「不急。人不是家畜,心思多,時間長了肯定有人出來。」

「好,我讓二虎幫忙盯住。」

……

一艘長十余丈的扁、寬大船停在渡口附近,船上糊了一層黃泥,看上去像一只黃皮蛤蟆趴在水面。

下午時分,船上的修士紛紛起床。

幾十個漢子百無聊賴的聚在甲板上,喝酒、賭錢、摔跤、發呆……

「不玩了、不玩了!」

一個黑臉漢子丟下幾塊碎銀,走到甲板邊緣,神色急躁地左右看了幾眼。

看見一個疤臉老頭後,略作猶豫,跺了下腳,過去道︰「任爺,四天了,這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兒?」

疤臉老頭躺在躺椅上,懷里抱著一缸咸花生,瞥了一眼道︰「不想死就忍著。」

「這日子比死還難受!」

黑臉漢子急躁地左右走了幾步,道︰「任爺,您和兩位頭領商量一下唄。我寧願真刀真槍的干一場,也不想悶死在船上!」

「還不到時候。」

任爺閉上眼楮,捏起一枚咸花生放入口中。

黑臉漢子左右看了幾圈,心中火氣越來越旺,瞥過船中央的木樓時看見兩個魁梧人影,火氣瞬間消散,找了個地方乖乖蹲下。

木樓頂端,兩個魁梧修士並肩站立。

一人面有虎毛、花袍銀甲,一人方臉長須、臂纏鐵索,看長相正是二虎、蔣櫓。

二虎道︰「大哥,他們快悶壞了,不能再這麼下去。」

蔣櫓捋著長須,道︰「余家畢竟是地頭蛇,我們防不好防、殺不好殺,你叫的幫手什麼時候可以過來?」

「難。」

二虎搖了搖頭,嘆息道︰「商會是盧仙長的,商會的人平時听我吩咐,可是這次是私事,不好強逼。」

蔣櫓道︰「馬上入秋了,干得好兩三個月就可以賺幾萬兩銀子,他們沒人心動?」

二虎搖了下頭,笑著道︰「大哥,這話怎麼能跟外人說!我們賺的就是他們的銀子,他們知道了還怎麼扣錢?」

蔣櫓眼角抖了一下,手指用力,揪斷幾根胡須。

第二天凌晨,天剛蒙蒙亮。

大船外出一夜,返回後除了值守修士外,其他人全部返回船艙休息。

一個人影悄悄模到船邊。

「誰?」

「我!」

黑臉漢子走到值守修士旁邊,笑著道︰「我出去一趟。」

「活膩了?」

黑臉漢子笑了幾下,道︰「再憋下去才真的要人命。我那個相好的,已經四天沒見了。再過兩天,估計連老子長什麼樣都忘了。」

「嘿嘿,我看早就有人趁虛而入,你一大早過去,小心攪和了別人的好事。」

「他娘的,我看誰敢!」

黑臉漢子縱身一躍,直接跳入湖中朝渡口游去。

大船中央,木樓的一處黝黑窗口處。

二虎朝虎皮下的相思螺灌入一道法力,道︰「有人出去。黑鰩,最近和渡口里的孫寡婦攪在一起,應該去找此人了。」

雙桅船。

二層臥房內,典四兒正躺在床上休息,手中握著一根蛛絲,蛛絲上粘著另一枚相思螺。

相思螺微微震了一下。

典四兒黝黑的六個眼珠中,同時亮起一點白光,曲指收回相思螺,打入法力,立即驚喜道︰「老爺,有人下船了!」

旁邊,盧通盤坐在暖玉蒲團上睡覺。

被叫醒後,神色有些困頓,隨口道︰「去吧,小心一些。」

「好。」

他閉上眼楮,默默運起《坐眠訣》。

端正頭顱,頸部微縮,肩膀下垂壓住脊柱。整個人像是一把傘,脊柱、脖頸、頭顱為傘桿,其余血肉為傘面,穩穩地撐在椅子上。

清晨,湖面上聚了一層稀薄水霧,隨著太陽升高,水霧很快散去。

盧通站在甲板邊緣。

一個袖子極長、遮頭掩面的白衣人影破水而出,落在旁邊,道︰「老爺,辦好了。」

他點了下頭,道︰「又死一個,他們應該會龜縮幾天。我去余家的畫舫修行,這里交給你了。」

「好的。」

二人說話時,相隔近五十里的大船上突然響起一陣怒吼。

「起來!」

「快點!都給老子出來!」

一個個神色困頓、披頭散發的漢子,涌出船艙聚在甲板上。

二虎站在前面,挨個看過眾人,道︰「互相看一下,誰不在!值守的,誰下船了!」

值守修士互相看了幾眼,每人吱聲。

下方漢子也半睡半醒地互相打量。

二虎等了好一會兒,大聲道︰「沒有人?那這是誰?」

說著走到甲板邊緣抓住一條繩子,用力一甩,繩子另一端被甩上來,一具血淋淋的尸體落在甲板上。

渾身上下布滿劍痕,沒有一塊好肉。

臉上血肉模糊,分不出口、鼻、眼楮。

下方眾人瞬間被驚醒,再次開始互相打量,尋找不在的同伴。

很快,一人道︰「黑鰩呢?黑鰩!」

「黑鰩!」

「黑鰩不在。」

眾人看著尸體,已經明白了被殺的是誰。

昨夜還一起釣貝的同伴,打了個盹的功夫,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每個人心中都涌出一股寒意。

甚至忍不住懷疑,有一把已經懸在了頭上,隨時可能落下來。

「黑鰩在哪兒死的?」

「對啊!難道他們上了船!」

一陣驚慌散開。

二虎站在前方一言不發,任由人們胡亂猜測。

「安靜!」

蔣櫓走到前方,看著四個值守修士,道︰「有人下船嗎?」

四人互相看了下,沒有人吱聲。

蔣櫓又問︰「那,有人上船嗎?」

四人再也甩不月兌干系。

其中一個站出來道︰「剛回來不久,我好像看到阿節、老正那邊有人過去。」

另外兩人垂下頭,喃喃道︰「黑鰩去找他女人。」

蔣櫓眯了下眼楮,道︰「你們四個每人罰二兩,阿節、老正再罰三兩。」

隨後又朝眾人道︰「大家不必驚慌,只要所有人呆在一起,他們不敢上來。」

「大頭領,我想退出。」

「兩位頭領,銀子再好也不能拿命換,要是再這麼下去,我……我也走。」

一陣小聲附和響起。

蔣櫓、二虎對視一眼。

二虎嘆了口氣,錯開眼神,沒有任何動作。

蔣櫓抬手虛按一下,沉聲道︰「各位放心,我已經傳訊叫幫手過來。到時余家欠我們,一分不少全都得還回來。」

「什麼幫手?」

「幾個?」

蔣櫓笑了下,道︰「價值幾十萬兩的幫手,還記得余家的貝場嗎?」

下方眾人眼楮一亮。

蔣櫓繼續道︰「我們先忍耐數日,等幫手來了,出手攻破貝場。到時滿貝場的東西,誰搶到歸誰,我和二頭領不插手,你們想賣給誰賣給誰。」

眾人中彌漫的恐懼,立即被一陣壓不住的興奮驅散。

……

五天後,異常悶熱的余家小島上。

一艘獨木舟靠近畫舫。

余呼形瞥了一眼甲板上的六尺身影,面朝舫內,拱手道︰「家主,最近族內失蹤了兩人。旁支余嶸,前日帶著泥鷲外出捕貝,至今未歸。護衛陸長姑,巡守東蘿貝場時半夜失蹤。」

盧通正在吞噬靈氣、藥香,听到後不禁心頭微動。

蔣櫓開始出手。

貝場護衛失蹤,應該和攻破貝場有關。

畫舫內傳出聲音︰「下去吧。」

余呼形躬身退走。

舫內中年婦人的聲音再次響起︰「盧通,進來。」

「是。」

盧通進入舫內,取出暖玉蒲團坐在中年婦人對面,道︰「師姐,有什麼吩咐?」

「該結束了。」

他略作沉默,道︰「師姐不想多殺幾個樂愁樓的人?現在殺多幾個,以後雄師姐的對手就少幾個。」

中年婦人又細又長的眉毛微微皺起。

「你什麼打算?」

「現在結束只能殺一個。不如殺一個、給點甜頭,再殺一個、再給點甜頭,一個一個慢慢殺。」

「拿余家的東西當甜頭?」

中年婦人神色變得冷淡。

盧通沒有退縮,繼續道︰「雄真弓師姐成丹在即,而樂愁樓是她的心月復大患。如果知道了余家所為,雄師姐一定會記在心里。」

片刻沉默後。

中年婦人道︰「什麼地方需要余家幫忙,盡管開口。」

「多謝師姐。」

……

夕陽西斜,晚霞異常燦爛,一抹赤紅火焰把半片天空燙得通紅,湖水也映成一片紅色。

雙桅船隨風慢行。

盧通沐浴在夕陽中,道︰「樂愁樓來人了?」

「對。」

典四兒站在一旁,遞過一副很粗糙的畫像,道︰「來了一個明槍,叫洪喉。還有一個暗箭,二虎沒有見過,藏在渡口里。」

盧通接過畫像。

三角眼、長方口,頭發披散在後面,畫得有些潦草,很難認出真人。

「他們想干什麼?」

「搶貝場。每年秋天貝場收獲,小的價值十萬兩左右,大的幾十萬兩也有。」

「十萬。」

他搖了搖頭,道︰「果然沒有本錢的買賣最賺錢,我們忙死忙活一整年,他們搶一把就有了。什麼時候動手?」

「不確定。」

「哪個貝場?」

「也沒說。蔣櫓好像有了防備,說動手時才告訴大家。」

當晚,一彎殘月掛在天上,周圍無數星星一閃一閃。

湖水上一片漆黑。

雙桅船靜靜地停在水面,後面拖著一艘十分常見的烏篷船。

盧通盤坐在蒲團上休息。

榻上,典四兒突然坐起,拿過相思螺,很快抬頭道︰「老爺,動手了!余家的女敕竹貝場。」

他立即睜眼雙眼,道︰「走!」

四人鑽入烏篷船,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女敕竹貝場。

本來是一片水竹林,余家每年過來割竹筍、摘竹果,送到貝場養貝。近些年才在林中開闢出一個新貝場。

烏篷船靠近時,竹林內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竹子燒焦後,爆裂開的「 啪」聲,十分密集刺耳,如同天上滾雷。

其中夾雜著一些喊殺、吼叫。

烏篷船上,盧通收起翅膀,換上麒麟腿,身披黑袍,頭上帶著一個碩大黑螺頭盔。

他坐在狹小船艙內,腦袋頂著船篷,嘆息道︰「這麼大的身子,再修行下去,即便遮掩的再好也瞞不過別人。」

第三枚玉輪也完全融入。

身高六尺。

煉體修士中,身材怪異者很多,但是遇到心細的對手,多出現幾次還是很容易暴露。

典四兒、萬易、萬喜也紛紛遮掩身形。

典四兒遞過相思螺,道︰「這種事情又不常做,以後交給萬易、萬喜就是。」

盧通點了下頭,接過相思螺,打入一道法力。

「二虎?」

「頭兒,你們來嗎?」

「來了。暗箭在嗎?」

「應該在,我不確定。」

「說。」

「一個用雙鉤的陌生修士,今晚第一次見,實力很強,身法特別詭異。」

「在哪?」

「竹林後方,正在破陣。」

盧通丟出相思螺。

典四兒伸手接過,用蛛絲綁在手心。

他走出船,道︰「等下典四兒、萬喜,纏住對手。我、萬易下殺手。記住了?」

「記住了。」

「走!」

四人丟下烏篷船,躍入水中。

水深近丈,一根根竹子探入水中,把水下世界分割成一塊塊的方格。

「老爺,左邊那個是畫上的人。」

盧通側頭看去。

竹根下,一個修士正拿著耙子挖貝,身後的兜網內已經抓了十幾個晶瑩如玉的綠貝。

「殺了。」

萬易吐出一枚尖刺,瞬間了結此人。

盞茶時間後。

一行人殺了六個半路撞上的修士,終于到了竹林後方。

一個四方竹屋。

周圍布置了陣法,上百根半虛半實的竹子牢牢護住竹屋。

外面,一個黑衣修士像猿猴一般,上下跳動,一次次丟出雙鉤,輕易摧毀陣法幻化的竹子。

盧通撥動尾巴,靠近過去。

「他在破陣?」

「對,在找陣眼。」

典四兒聲音剛落下。

黑衣修士突然停手,朝水下張望了兩眼,盯住盧通等人所在的位置。

「殺!」

盧通低喝一聲,用力踏下一腳。

腳下水流瞬間凝固,蔓延出上百條裂痕,如同冰面裂開。

下一瞬,破水竄起,殺到黑衣修士面前。

黑衣修士身形急退,空中幾個跳躍,迅速升起百丈。同時雙手揮舞,甩出雙鉤。

盧通不閃不避。

一腿踢飛雙鉤,兩步追上去,再次踢出一腿。

「你是誰!」

黑衣修士口中低喝,翻手取出一面盾牌,擋在前方。

「當!」

一聲刺耳撞擊。

黑衣修士倒飛出去,半途丟下凹陷的盾牌,借力朝遠處逃竄。

趁二人交手時,典四兒已經祭出絲囊。

一枚白繭飛過,所過之處留下一根蛛絲,攔在前方上下、左右繞了幾圈,結出一張攔路蛛網。

盧通又踏出一腳,猛追上去,抬腿又是一記正踢。

「住手!我是……」

黑衣修士一邊快速大喊,一邊取出一張金屬絲網擋在面前。

麒麟腿點入網內,僵持半息後,一根絲線率先繃斷,緊接著數十根絲線同時斷開。腿影繼續點出,十分輕盈地落在黑衣修士胸口。

胸口瞬間凹陷。

黑衣修士張口吐出舌頭,倒飛出去一頭撞上蛛網,渾身上下纏滿蛛絲。

不等黑衣修士再出手,四枚黑刺飛過,同時沒入黑衣修士體內。

等萬喜終于殺到時,黑衣修士已經變為一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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