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回暖。
日光漸盛。
盧通帶著湯枝母女,一起進入講道林。
一股涼風從竹林間隙吹來。
湯枝攏了攏緊身小襖。
「冷嗎?」
盧通取出一件長袍遞去。
湯枝看了眼女兒,低頭拿過,披在身上。
湯枝女兒牙關緊咬,松開湯枝,大步朝前面走去。
一片空地。
中央放著石桌、石椅。
石桌上雕著一方棋盤。
經過多年雨打風吹,棋盤已經損壞,上面坑坑窪窪。
湯枝道︰「昨天就是在這里等的,會不會還要其他棋盤?」
盧通伸手從棋盤下面模過,搖頭道︰「就是這里。」
上面下棋,下面出招。
棋盤下布滿各種劍痕、指印。
這是幾個好斗的修士,下棋時下黑手留下的。
盧通左右看了看,有些懷疑那些修士都搬走了。
「走吧,去看看昨天那三個修士。」
「好。」
講道林佔地不小。
並且由于竹根容易蔓延,面積越來越大。
如今這里有矮山、有小湖。
矮山下,一座二層木樓依山而建。
下層門戶敞開。
四個大小不一的小孩,正在里面讀書修行。
講台上,一個白胡子老修士正在品茶。
盧通帶著兩人過去。
湯枝上前一步,介紹道︰「任仙長,這是我,我家……」
「盧通。」
任老修士沒有托大,拱手道︰「任淮,見過盧道友。樓上請。」
二樓。
盧通和任淮相對而坐。
湯枝帶著女兒,站在旁邊。
盧通開門見山,直接道︰「任道友,我想給這個丫頭找個修行師父。」
任淮轉頭看了一眼,微微頷首道︰「我昨天見過她們母女。宋頑認識字,懂規矩,我願意收她。」
「請問道友修行的什麼法門?又擅長什麼法術?」
任淮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
「不滿道友。功法只是尋常的煉靈化氣法門,唯一稱得上擅長的只有一道‘行空步法‘之法。」
盧通笑著點了點頭,又問了一番法器、劍法、廝殺之類的東西。
片刻後。
他起身道︰「謝道友,我們回去商議一番。」
說完取出一包茶地遞過去。
「南邊的黃金葉,不算珍品,但還算稀罕。」
任淮眼楮一亮,直接接過聞了下,道︰「百年以上的茶樹,有股金池湖里的金腥味。」
「道友去過金池湖?」
「年輕時曾路過一次。」
「厲害!」
盧通十分意外。
其實,對于任淮,他心里有些小覷。
法力松散、手腳也松散。
這種修士,他一把就能捏死。
不過沒想到,這個家伙手段雖然稀松,見識倒不少。
黃金葉是妖鳥從金池湖里挖出來的。
而金池湖,位于雲英城以南近萬里,沿途多野妖、險山、妖城、鬼霧。
一個見多識廣的師父,比厲害的師父更重要。
離開木樓。
湯枝一邊帶路,一邊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普普通通。」
湯枝略作猶豫,開口道︰「昨天,任仙長說一個月收十兩供奉。」
「不多。」
教書識字,每月一兩銀子都多。
這里,十兩銀子可以學習功法、法術,被師父看重的話,以後還有機會繼承衣缽。
不算多。
又走了盞茶功夫。
遠遠看到一大群小孩子,手持細長竹枝坐在林中。
最前面。
一個白衣女修、一個白衣男修,分別手持長劍彼此對攻。
口中念念有詞︰
「幽微秘密、游玄采真;「
「交切難遣、至妙至神;」
「……」
盧通停下腳步,皺眉道︰「另一個就是他們?」
「對,他們是靈劍門的傳人,十分擅長劍法。」
「走吧。」
盧通轉身就走。
湯枝拉著女兒快步追上,問道︰「這兩人是騙子?」
「不是。」
騙子算不上。
不過對著一群小孩子嚼詞弄典。
不是好師父。
看招式,靈動有余、優美有余,卻欠缺一些凌厲殺機。
盧通低頭看了一眼宋頑,解釋道︰「這種法門是‘富貴人家‘學的,不適合宋頑。」
許多修士主攻法術、符等,幾乎不用面對生死廝殺,學習劍法只為了強身健體。
宋頑,沒有這種資本。
「下一個在哪里?」
「里面,紫竹林後邊。」
又走了片刻。
沿路許多閑散修士,在竹林里開闢一塊空地,自娛自樂的修行度日。
一片紫色竹林。
林間一條小路,路中間掛著一片擋路竹篾。
竹篾上一根根竹枝,互相穿插,別在一起。
湯枝道︰「這是數謎,以前頑兒經常和她爹玩兒,那天見到後一路玩進里面。」
盧通看了一會兒,皺起眉頭道︰「怎麼玩?」
「抽一根出來,散開就算解了。」
盧通隨手抽了一根。
竹篾晃了晃,繼續在半空轉悠。
「無聊。」
他嘟囔了一句,撥開竹篾,朝里面走去。
湯枝難得露出笑臉,跟上去。
穿過紫竹林,前面小路斷絕,出現一小片水池。
水池上橫七豎八地擺了幾根粗竹竿。
通向另一邊的竹屋。
盧通皺起眉頭道︰「這也是數謎?」
湯枝還沒有開口。
一個沙啞的女人聲音從對面傳過來。
「這是陣法。」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中年女修,從竹屋里出來。
盧通拱手道︰「雲英城,盧通。」
女修打量了一番,也拱手道︰「大角城,陸家,陸思花。」
盧通心頭一跳。
能稱得上家族的,家里最少出過金丹修士。
另外,還得與宗門有關系。
這樣才能一代代繁衍下去,傳出家族的名聲。
盧通問道︰「陸道友想收宋頑為徒?」
「收徒?道友誤會了,她算術還算精通,勉強夠資格在我門下旁听。」
女修長得不算好看。
說話時帶著一股藏不住的傲氣。
盧通蹙起眉頭,道︰「那九孔劍宗之事?」
「我陸家有長輩在九孔劍宗修行。什麼時候我覺得她可以了,自然會送她過去。」
盧通微微搖了搖頭。
跟著這個女人修行,是生是死全憑她的喜好,簡直就是賭博。
盧通轉身想走,突然心中一動,問道︰「這片紫竹是道友種的?」
「對!」
「想必道友在這里許久了,陸道友可曾听說,這里有一群修士每日湊在一起下棋、論道。」
陸思花皺起眉頭。
盧通繼續道︰「他們幾百年前就在這里,以前曾在棋盤那邊下棋。」
陸思花哼了一聲,嘲笑道︰「又一個被魏老匹夫騙來的!每日打擾我們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