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合理的預感

接電話的還是許帆︰「又是你,胡笳還沒來。」

蘇長青有點失望︰「看樣子她一時半會來不了?」

「懸。」

「平時也這樣?」

「你考勤來了?」

和美女聊天蘇長生有點臭來勁︰「還用我考,你們院這勞動紀律不太行啊。」

「省省吧你,這麼說話可就更討人厭了。」

蘇長青不在乎討人厭,大義滅完了上班模魚的同學,也不浪費長途電話費,趁機和許帆硬拉關系︰「許老師是不是在等電話,每次接起來都是你,其實我剛才說的粉絲是英文,崇拜者的意思,我們老家的人都這麼說。」

「你老家的人夠貧的。」

「許老師最近沒進組?」

許帆倒也不計前嫌︰「沒戲可拍,最近我和胡笳都在排院里的新戲《紅白喜事》。」

「主演?」

「小配角。」

連許大美人都沒戲,杜可可對整個行業的悲觀情有可原。

「許老師,如果以後有機會合作,還請您多多關照。」

「別叫我老師,不知道和科教廠能合作什麼?」

工作室八字沒一撇不值一提,蘇長青想了想︰「比如接下去我們廠會拍火葬的宣傳片,您可以作為火葬大使出鏡,還能上宣傳海報。」

「去去去!」

許帆的確在等電話,蘇長青不好意思佔著,干脆把煙草站的電話留下了,讓她轉告胡笳︰「您就說老同學甚為掛念,盼速來電一敘。」

「听起來像地下黨接頭,我可不保證她會回電話。」

「不回電話是她的損失。」

原本就對外交口的項目沒抱多大希望,愛回不回吧。

《烤煙》的拍攝接近尾聲,白天只拍了幾段煙草站日常工作,傍晚就收工了。

入夜之後無事可做,這年代沒電腦沒網絡,蘇長青只能刷電視。

他總覺得嘶啦嘶啦響的二十寸顯像管彩電像個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屏幕太小了,信號差沒幾個頻道,節目質量更是慘不忍睹,于是很後悔白天沒在攤上買幾本雜志。

很多年沒買過書了,他都忘了最後一本紙質書刊是哪年看的。

不過只要身體好,任何年代都不愁晚上沒樂趣,八點過後走廊里有動靜,劉炎導演在外面喝了酒,高聲談笑著與演過磅員的小姑娘回到了隔壁房間。

得,還看個屁電視,更精彩的來了,劉炎導演今晚要上課。

在資訊不發達的年代,相當部分人認為影像拍攝制作是件很神秘很有逼格的事,一個攝制組不管拍什麼都可能引來圍觀,于是某些業內人還真拿這個糊弄人,比如劉炎導演。

一代目蘇長青在科教廠混了六年,和劉導合作不止一次,很熟悉這老家伙泡妞的套路。

他初到一地從不亂搞,兢兢業業地工作,作派很專業很有老藝術家風範,只在臨走的前三五天才猛獸般突襲早就選中的目標,而且很有節奏感、儀式感。

通常第一天晚上都是和小姑娘吃飯喝酒,然後高調回房暢談藝術人生,顯得君子坦蕩蕩,同時也賣弄影視圈人脈釣住對方。

第二天坐而論道,是真的論道,從道家講到佛家,一晚上天人合一、四大皆空扯下來,小姑娘基本被繞懵逼了。

第三天也不動手,再喝點小酒抒發胸臆,指點江山慷慨激昂,進一步卸掉對方戒心。

第四天或者第五天來個閃電戰將小姑娘拿下,次日一早攝制組走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差,劉導在高談闊論,全是影視圈小道消息,蘇長青關了電視閉目養神。

快到十點時,他給當地派出所打了個電話︰「有件事你們管不管,有個外地老頭把咱們鎮一小姑娘帶回招待所房間了,都快兩小時了還沒出來,完蛋了,要搞出事了!」

十幾分鐘後,警察來了,小姑娘走了。

劉導很生氣,把警察訓了一頓。

一直到攝制組離開,過磅小姑娘再也沒來過招待所。

某種意義上說,蘇長青的確是個招人討厭的家伙,在圈內混不下去也算活該。

不過他也不總是壞人家的好事,有的女人顯然不是真上當,那就讓他們各取所需好了,還能听戲看戲。

蘇長青欠許多同行一張票錢。

第二天蘇長青向劉炎導演提了個建議︰改變《烤煙》的表現形式,別像電大教學似的給人上課,不妨根據現有的素材,以某個煙農家庭為主線,配合話外音講個烤煙栽培制作的故事,這樣更有代入感。

台詞他都想好了,滿滿的舌尖上風格。

蘇長青有個長處,公事私事分得很清楚,打架罵娘也不影響業務合作,以至于在某些人眼里這兔崽子有點陰險。

劉導昨晚牛逼沒吹盡興,憋得火氣挺大,直接否決了︰「我們是科教片廠,不是故事片廠,年紀輕輕多學多看,別幻想那些沒用的!」

一代目蘇長青早就斷定科教廠僵化沒前途了,現在也就是再試一次,看來有些東西不會因為他重生而改變。

一直到五天後離開瑯口鎮,胡笳都沒回電話,蘇長青也沒再打過去,一步登天的夢最好別作,眼楮總往上看容易掉溝里。

之後回上海廠里做《烤煙》的後期,過了最初兩天沖動期後,蘇長青對工作室的事已沒那麼急迫,手里的錢有限,盲目進京漂不了多久,必須謀定而後動。

何況他還得等母親那一千元匯款到賬。

一晃又是三天,杜可可來電話,閑聊了幾句突然問︰「你認識張立麼?」

這個恐怕不能撒謊,蘇長青老老實實說︰「不認識,他是我一朋友的朋友。」

「你是怎麼知道他拍屠洪鋼的《霸王別姬》?」

蘇長青有點心虛︰「怎麼了?」

「老娘昨天和芳舒偶然聊起,她說認識這個叫張立的,這人混得挺慘,目前基本沒收入,陪老婆走穴時認識的屠洪鋼,最近才開始籌拍MTV《霸王別姬》,因為要用膠片拍,還準備來我們廠租機器,不過這事剛開始談還沒成呢,你是怎麼知道的,還說獲了獎?」

她顯然是故意去求證的,哪來的偶爾聊聊。

蘇長青有些無奈︰「我也是听說的。」

杜可可緊追不舍︰「你听誰說的?」

「忘了,一听一過。」

杜可可頓了頓︰「還是這個叫屠洪鋼的,你說他是芳舒的丈夫,這也太離譜了。」

蘇長青︰「是我記錯了。」

「恐怕不是,芳舒承認兩人剛開始交往,還沒人知道這事。」杜可可語氣充滿懷疑︰「人家都說這事沒人知道了,你怎麼知道的?」

一件屁事問起沒完了,蘇長青直接耍賴︰「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反正我就听說了,難道是我掐指算出來的?」

「還有獲獎的事,據芳舒說他們拍這個MTV就是要開國內先河,的確是沖著文化口一個獎項去的,用膠片拍就是勢在必得,你連人家的心思也听說了?」

蘇長青嘆了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有個不合理的預感。」杜可可難得說話這麼一本正經︰「你搞工作室的想法是對的,所以我決定加入,有啥好事必須得帶上我。」

末了她補充道︰「小時候听我女乃女乃說過,我們家附近曾經有個瘋子,發病的時候能預測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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