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世惡道險,且看攀登

作者︰白特慢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氣力如虎,是為上等骨相!」

魏教頭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同樣被紀淵倒拔千斤銅柱的駭人場面給震驚到了。

這少年不僅力大,而且氣長。

一身筋骨之強壯,猶如鋼鐵打鑄。

絕對是塊練武的好材料!

「外煉大圓滿,筋骨皮膜渾然一體,極為少見的橫練體魄!」

魏教頭立刻起了愛才之意。

這樣上好的苗子,放進九邊軍鎮磨煉幾年,定然能嶄露頭角。

可他轉念一想,這紀九郎沒個好的出身家世,怎麼爭得過講武堂里的將種勛貴?

「如此年輕,大有可為!只是入了講武堂,恐怕遭人嫉恨,壞了前程!」

魏教頭眸光閃爍,心緒復雜。

他是行伍出身,幾年前退下沙場,被兵部上官安置到講武堂做個教習。

待得久了,也知道天京內外兩座城的一些腌之事。

那位東南柱石,獨自撐起一片天的宗大將軍。

十九年前的武舉大比,靠著一雙拳腳硬生生踩下幾位國公、武侯做靠山的將種勛貴。

登頂奪魁,名動天京。

外人只道風光無限,哪里清楚其間的凶險。

「可惜了。」

魏教頭惋惜道。

呼哧!呼哧!

粗重的吐息,宛若熱風席卷,吹拂而過。

紀淵扛著那根千斤銅柱,緩慢地繞著空地走了一圈。

每一步落下,便踩下坑洞似的深重腳印。

全身氣血如同江河奔流,使勁沖刷四肢百骸。

這種各處筋肉擰成一團,恍如大蟒絞纏的美妙感受。

比起之前拋石鎖,滾石球,推石碾子簡直要爽快太多。

退到外圈的一眾人等,注視著那襲烈烈震蕩的雲鷹袍,無不震駭異常。

「這小子從哪里跑出來的?」

「紀九郎,我從未听過這號人物!」

「他娘的,不是說外城的講武堂功名很好拿麼?」

「氣力如虎,鋼筋鐵骨,對上內城那幾個妖孽也不差了!」

「……」

場間議論紛紛,考生神色各異。

「北鎮撫司,紀九郎,這就有意思了。」

那個頭戴銀絲抹額的俊俏少年嘖嘖稱奇,輕聲道︰

「涼國公家的楊休此前放出狂言,要從外城一路殺到內城,奪下武狀元的功名……哼,如今看來,能不能在太安坊出頭都難說。」

咚!

一聲震響!

那根千斤銅柱砸穿青磚,被穩穩當當放回原地。

紀淵呼出一口濁氣,周身毛孔張開泄出汗水。

一瞬間,就把雲鷹袍給浸透了。

深深呼吸幾口氣,平復體內沸騰的血液。

紀淵看向面露贊許的魏教頭,等待回復。

後者微微頷首,正聲道

「你待會兒領了考生牌子,以後有空便可來此練功。」

紀淵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這就算是過關了。

有了講武堂這層身份,那姓林的一時半會奈何不了自己。

目前而言,最大的威脅暫時解除了。

「謝過教頭。」

紀淵拱手道謝。

只要林碌無法用官位拿捏他,那麼一切都好辦。

壓在心頭的大石落下,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

「趙通,鄭玉羅,陳旺,紀淵……」

魏教頭陸續點了五個名字,用朱筆在木牌上勾動,交還給這些人,叮囑道︰

「希望你們能安心備考,太安坊已有十三年沒有出過武舉人了,別看外城不如內城富貴逼人,滿地公卿,每年總能蹦出一兩個服氣內煉,一鳴驚人的小家伙。」

紀淵點頭稱是,接過木牌揣進胸口。

他要求不高,成功拿下武舉人的功名,再踩死暗中算計自個兒的林百戶。

之後,順著北鎮撫司這個台階。

往上爬到個千戶、指揮使,有資格安身立命就滿足了。

這個世道,無權無勢只會受人欺凌。

要麼握權,要麼握拳,兩個總得佔一樣。

否則,就要委屈自個兒忍氣吞聲。

……

……

北鎮撫司衙門,林碌扭了扭臃腫的身子,斜睨著下面躺在擔架上的許獻,張口罵道︰

「我說你們七八個人,一起上都拿不住十五歲的小娃兒?

怎麼,就他吃飯長力氣?真是廢物!」

這話說得既難听又刻薄,如同狠狠在臉上抽了一記耳光,有種火辣辣的疼。

「還請百戶大人見諒,紀九郎此人心思深沉,極為擅長藏拙。

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武功不過外煉筋骨,實則他早已達到大圓滿,還偷學了一門招式凶狠的擒拿之術,尋常七八條大漢,根本近不了身。」

許獻掙扎著坐起身,他右腿已經廢了,就算痊愈,也會落下跛足。

那紀九郎當真是心狠手辣,半點活路也不給自己!

「我看你這次怎麼死!」

念及于此,許獻心中大恨。

說起來也奇怪,歸根究底害他落到這步田地的明明是林碌,可這位總旗卻偏要怨怪被迫反擊的紀淵。

「以下犯上,姓紀的小子好大膽子!

他武功再高又怎麼樣?難道敢跟朝廷對著干?」

蘿卜粗細的手指敲打桌面,林碌那張肥臉上忽地露出一絲陰險之色,拍掌笑道︰

「謀害上官,足以下詔獄了!老許你這條腿斷得好啊,正好借題發揮!來人,他娘的,人都死哪去了?」

林碌拍著桌子吵嚷,當即就要發簽調派人手,拿下犯事兒的紀淵。

快刀斬亂麻,才能省得夜長夢多!

「他二叔紀成宗只是南鎮撫司的一個總旗,有甚了不起,罪證確鑿的情況下,怎麼去三法司狀告我?紀九郎啊,終究是年少氣盛,自個兒將把柄送到我手里來了。」

林碌霍然起身,臃腫滾圓的軀體倒也靈活,狠聲道︰

「衙門里的人呢?趕緊點齊,抄了紀淵的家,免得他外逃!」

旁邊的小吏低聲提醒︰

「幾位總旗帶著緹騎出去巡查內外兩城了,衙門里只剩下一兩個小旗,等著听吩咐。」

林碌大手一擺,自信道︰

「無妨,有本大人在,一個外煉大圓滿的小子翻不起風浪!」

好不容易抓住這個機會,他怎麼可能放過。

紀淵父親留下的百戶空缺,自己一定要拿下。

那位萬年縣余家莊的藍大管事,絕非好糊弄的簡單人物。

委托辦事的五千兩銀子,已經有一半進了口袋,怎麼可能再往外掏出去。

「百戶大人,那我……」

看到林碌氣勢洶洶就要捉拿紀九郎,許獻心中升起大仇得報的無邊快意。

區區一個緹騎,怎麼跟百戶斗?

不識好歹的遼東泥腿子!

「老許你的話?」

那身被撐得寬大的赤色飛魚袍,衣角翻飛,林碌停在擔架面前,俯視著笑容討好的許獻。

「既然斷了腿,今年外放名單自然不會再有你的名字。不過……把總旗官服月兌了,領五兩銀子湯藥費,安心回家養傷。」

林碌從指縫間漏下幾枚碎銀,好似打賞乞丐的殘羹冷炙。

而後看也不看,大步離去。

這空出來的總旗,又能做筆好買賣了!

「大人……小的……」

許獻如同五雷轟頂,兩眼呆滯。

似是想不通,為何會落得這個結果?

他為北鎮撫司流過血,也為百戶斷過腿啊!

衙門里的眾多緹騎糾結成隊,烏泱泱涌向太安坊。

只剩下坐在擔架上的許獻,根本無人理睬。

這時候,他腦海里忽地浮現出一幕場景。

那紀九郎頭顱低垂,聲音輕淡——

「許總旗就從未想過,換個活法?」

一股濃重的悔意與淒涼,霎時填滿許獻的心頭。

他這些年,到底活了個什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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