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師門 第七十二章 初春

林葉拎著那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屬于誰的人頭,大步朝著武館外邊走去。

但他知道,現在這顆人頭必須屬于北野王府。

上陽宮藍袍神官聶無羈走在他身邊,有意無意的用自己身體擋住了那些弓箭手。

而此時的譚長卿已經被逼到了極致。

平日里他大概不會遇到不給城主府面子的人,今天就巧了,遇到的都是。

林葉手里的這顆人頭,必須就在這里被找到,這顆人頭,必須要在城主府的人手里。

「攔住他們!」

譚長卿一聲暴喝。

之前沒有動手的那幾個門客,此時也飛身而起,想在林葉他們出門之前把人攔住。

聶無羈一掌向後拍出,城主門客田朗星等人立刻戒備,雙手防護。

那誰能想到,聶無羈的內力揮發,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他向後拍出一掌,內勁卻從背後釋放。

一股推力將林葉和雷紅柳等四人推出門外,其力甚巨,卻又那般柔和。

田朗星等人見狀才知受騙,立刻加速追來,可只一息之後,聶無羈的內勁就從背後收回,過經脈,匯入掌心。

呼的一聲,掌心發力之下,狂瀾炸起。

再下一息,聶無羈也已經到了武館門外,他年紀輕輕,竟然已有如此首發自如的實力。

「放箭!」

譚長卿知道已經沒的可選,立刻嘶吼一聲。

那些州兵當然也害怕,他們朝著武館的人放箭都有些不願,更何況其中還有一位上陽宮神官。

殺神官這種事,和謀逆幾乎同罪。

見州兵有些猶豫,譚長卿大聲喊道︰「此人神官身份有假,是朝心宗余孽所扮,殺了他,有功無過!若出事,自有城主大人為你們做主!」

听他這樣說,有人放出去第一箭,緊跟著後邊的箭就密集起來,猶如暴雨一樣朝著林葉他們射來。

「陣!」

就在那箭鋪天蓋地而來的瞬間,武館外邊傳來一聲猶如驚雷般的喊聲。

砰,砰砰,砰砰砰!

六聲悶響之後,六尊青銅戰甲從天而落,他們戰甲沉重,落地時候,大地都在震顫一樣。

所有羽箭盡數打在了六尊青銅戰甲身上,那羽箭  啪啪火星四濺,可卻根本傷不到戰甲分毫。

青銅戰甲擋住羽箭後開始齊步後撤,一直擋在林葉等人身前。

所以當第二輪羽箭飛來的時候,林葉他們還是被保護的嚴嚴實實,不曾有一支羽箭漏過來。

「圍!」

武館外邊又一聲驚雷起。

然後武館里的人就听到一陣陣沉悶的,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碾壓人間的聲音。

譚長卿等人率領州兵沖出門外,然後腳步就戛然而止。

大街兩側,身穿精甲的北野軍已經對武館形成了合圍。

和州兵比起來,北野悍兵就像是人間的殺戮機器,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百姓們見了州兵,就像是見到了會咬人的惡犬,避之不及。

州兵見了北野軍,就如同是惡犬見了猛虎,非但避之不及,還會夾起尾巴。

北野軍十人可破百,百人可破千,若是北野軍兵力上萬,那天下間最狠辣的婁樊人都會為之膽寒。

當年六次率軍南下,試圖攻入大玉的婁樊大將軍赫連春樹就說過拓跋烈親手訓練出來的北野莽夫,上萬,便不可硬戰。

「棄械!」

一名北野軍五品將軍朝著那些州兵喊了一聲。

數百名州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帶著他們來的譚長卿。

「北野王府的人,是要造反嗎!」

譚長卿咆哮一聲,是為自己壯膽,也是為他手下人壯膽。

可面對殺人無算的北野悍兵,他這幾聲嘶吼,又能有什麼作用。

那名北野軍五品將軍上前一步,抽長刀,指向譚長卿等人。

「再說一次,器械!」

世人都說,是事不過三,就算是生性懦弱的老實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負,也會起一腔孤勇。

這世上的人啊,又有誰真的敢面對北野軍的三次警告?

譚長卿大聲說道︰「北野王拓跋烈,勾結朝心宗,試圖在雲州謀逆自立,這樣的反賊人人得而誅之,你們雖都是北野軍將士,是拓跋烈部下,可該當以大玉天子之令行事!」

他朝著北野軍那邊喊了幾句,又回頭對州兵喊道︰「你們是奉旨誅殺逆賊,何怕之有?!」

他話音剛落,那名北野軍將軍的刀也落了下去。

「戮!」

只一個字。

北野軍,哪會有什麼三次警告?

兩次,已經是給足了面子,這還是對大玉王朝的自己人,若是對外敵,一次警告都沒有。

呼!

一層弩箭飛來。

和北野軍的鷹弩比起來,州兵用的弓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

弩箭飛來,瞬息而至,而且力度之大,別說尋常州兵,便是那些門客也不可能盡數避開。

只一輪弩箭齊射,數百名州兵就倒了一半多,剩下的人下破了膽子,紛紛把兵器丟掉。

有人嚇得往武館里邊跑,有人扔掉弓箭兵器之後直接跪了下去。

可不管是逃的還是跪的,結局都一樣。

給過機會,便不會再給。

北野軍的規矩歷來都是,戮字令已下,便不留活口,面前是人,是獸,是妖魔鬼怪,並無區別。

平端著鷹弩的北野悍兵開始一邊齊射一邊跨步向前,密集的弩箭下,那些人被打的千瘡百孔。

譚長卿在數名高手的保護下退回武館內,他們想從後院撤走,可進來才知道,何為甕中捉鱉。

他們退回門內,一轉身,就看到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北野軍士兵,每個人都是一臉冷漠的看著他們。

當譚長卿臉色煞白的想再沖出去的時候,迎面而來的是無數投槍。

田朗星武藝極強,他長刀在手,接連將投槍撥開,一只手拉著譚長卿往側面突圍。

才沖到牆邊,人剛要縱身而起的時候,一面大網飛過來,將兩人釘在了牆壁上。

這是北野軍的四人陣弩,四人配合發射,將網打出,四角皆有鑽釘,連岩石都能釘進去。

「帶我殺出去!」

譚長卿嘶吼著,嗓子都已經破了。

田朗星深吸一口氣,發力往牆壁上一撞,隨著砰地一聲響動後牆壁破開,他拉了譚長卿又沖到了武館外邊。

才一出來,兩只手一左一右迎面到了,分別掐住了譚長卿和田朗星的脖子。

兩尊青銅戰甲早已等在這了,那倆人一露面,便被死死制住。

北野軍五品將軍元輕則大步過來,走到譚長卿面前問道︰「報出你的名號。」

譚長卿︰「呸,你們這群逆賊!」

啪!

元輕則一巴掌扇在譚長卿臉上,也不知道是因為掌力太重,還是因為他手上套著皮護的緣故,這一巴掌打下去,譚長卿半邊臉上的肉皮都被扇開了不少,瞬間便血肉模糊。

元輕則︰「報出你的名號。」

譚長卿︰「我不信你們這些逆賊,無法無天!」

元輕則抽刀,那刀光在剛剛才黑下來的世界里,劃出來一道匹練。

光芒太盛,讓人的眼楮都有些難受。

一分為二。

這位在城主府里有著極高地位的幕僚大人,大概臨死之前都還在堅信,這些北野軍的莽夫,縱然敢殺人,也不敢隨意殺他。

他又不是那些州兵一樣的螻蟻,他可是城主大人身邊的親信啊,一個區區五品的北野軍將軍,何來的膽量?

那青銅戰甲還是如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在他手里卻只剩下了半個譚長卿,另外半個驅殼和血糊糊的內髒一起掉在地上。

此時另外一個被抓住的人,門客田朗星的眼楮都快睜大到爆開了。

幕僚大人,連雲州城府治見了都要有七分客氣的幕僚大人,就這樣被斬了?

而且,那北野軍將軍似乎連多一句話都不想說,多一眼都不看。

似乎在他眼中,莫說是城主府的幕僚,便是城主在這,不報名號便是違抗北野軍,違抗則死。

他驚恐了,在江湖中混跡多年,他自認膽大包天,可此時卻真的嚇壞了,忘記了掙扎。

元輕則轉身看向他,那把長刀還在滴血。

「報上名號!」

「我我是城主府門客田朗星,是奉了城主大人的命令追查朝心宗余孽,其他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元輕則也沒多看他一眼,轉身離開︰「把人綁起來,等待軍令。」

青銅戰甲一松手,田朗星就摔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敢還是忘了,跌坐在那,都沒有站起來。

幾名北野軍士兵上來,用極其迅速熟練的手法,將田朗星綁的結結實實。

勒的太狠,繩索好像都要進肉里一樣。

元輕則穿過密密麻麻的北野軍陣列,走到了遠處一輛馬車前俯身行禮。

「大小姐,辦好了。」

那粉女敕粉女敕的馬車,在黑暗之中也不見了粉女敕,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里發寒的氣息。

「嗯,等著吧。」

馬車里,拓跋雲溪語氣平靜的吩咐︰「把我姐她們護送回武館。」

元輕則道︰「大小姐,一會兒這里怕是殺戮更重,別嚇著了嚴夫人他們。」

拓跋雲溪道︰「她們差一點就成了別人手下殺戮的草芥,所以她們應該留下,看清楚是誰要把她們當草芥,是用的什麼手段,是用的什麼心腸,多看看,對她們以後有幫助。」

她端起旁邊的熱茶,沒喝,而是用熱氣燻著自己的臉。

初春,乍暖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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