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告訴你。」
「只因推演不夠完善,我也無法確定是誰,只是推算出有一人月兌劫而出,有一人身死道消,再要推演詳細,我的力量卻是不能維持。」
大猿王月兌困五行山,鈞天劍死戰徐無城。
果真是一好一壞。
好的不能再好,壞的,不能再壞。
「貧道來自徐無城,喚做徐沐白。」
「彥秋你且記著,這是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凡事開口之前,一定要先想一想憑什麼,為什麼。以後做事,也能多些分寸。」
「這是我年少時在南海游玩,打殺了作惡鮫人,祭煉的一把真鮫劍。一直都隨身攜戴不曾離開,便是如今鈞天劍不離左右,這把真鮫劍也未曾舍棄。你修煉龜心四劍,算是入了劍道,卻沒有趁手的兵器,這把真鮫劍正合龜心劍的水性,就送于你當做度過三次天劫的賀禮吧。」
「該是吃了不少苦吧。」
徐沐白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這個如仁師如慈父一般的長者,從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就只一味的為自己付出,即便明明知道自己和郭允龍之間的關系,也從不開口提及此事。真鮫劍,千機帶,龜心四劍,徐師把他能給的,全都給了我。
他被楊宇軒壞了修為,從元神跌落至金丹,連當時只有金丹四轉的仲雲虎,都敢半路攔截找他的麻煩,他亦從未氣餒頹廢,無論費多大的功夫,也要重新修成神嬰,且真的被他修成了。
徐師明明是得了天眷的,怎麼就會形神俱滅呢?
徐無城向來不摻和各家紛爭,葉翔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力氣,覆滅徐無城呢?
髀蠡道人說麻元祖師生死不知,怎麼會生死不知?以他天機子的名聲,皇極心算的本領,連境界被壓制的劉海蟾都能算出這場劫數,他怎麼可能算不到?
麻元祖師亦是七劫神化,境界和鬼皇葉翔相當,更是連劍宗曹天霸也稱贊的劍道大家,便是有骨千玨和天尸老人等圍攻,至多也就是不敵落敗,想要月兌身並不難,如何會生死不知?
徐師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當年情願得罪雷震霄,也要一劍斬破靈兵冊,將徐師的真靈解救出來,他怎麼會,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徐師身死道消,形神俱滅?
沈彥秋怎麼也想不明白,錐心刺痛壓的他難以承受,幾次差點從遁法中跌落,只好收了心光遁法,取出五行劍丸御劍飛行。
鬼道,貧道此生,與你誓不兩立!
徐師,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將你復活!修行道不行那就去仙道,仙道還不行我就走遍十八層地獄,哪怕逆轉六道輪回也在所不惜!
沒有你,便沒有今日的我。
自出了小米山一路向北,心光遁法只行了一個時辰,余下的時間便是晝夜不停的御劍飛行,也不管劍光散發的五色靈光如何耀眼,只要有人攔截便報上哀無心的名頭,一路暢通無阻,直達徐無城。
一片廢墟。
方圓數十里的徐無城,如今是一片荒蕪的廢墟。
所有的房屋都消失不見,遍地都是法力爆發下殘留的痕跡,或是溝壑或是裂縫,或是大小不一的坑洞,或是遍布毒瘴尸血的焦黑。
連麻元宮也被夷為平地。
一片慘淡的烏雲籠罩在徐無城上空,黑壓壓低沉下來,濃濃的怨氣連陽光也無法穿透,陰風陣陣刺骨陰寒。
沈彥秋散了劍光,一步步向徐沐白當初的府邸走去。
「來者何人?」
一處尸水濃郁的坑洞里,突然爬出一個面目猙獰丑陋的怪人,厲聲喝問。
「你又是誰。」
沈彥秋只瞥了一眼,便大致猜出他的來歷,冷聲道:「你也該死。」
五行劍丸攢簇飛刺,那怪急忙雙臂交叉格擋,一聲金鐵交鳴,那怪渾然無傷,只是奈不得沈彥秋一劍大力,被崩飛出去。
「可是駙馬爺當面?!」
那怪吃了一擊,卻無慍怒之色,想起來時得了吩咐,忙擺手叫道:「吾是二公主座下跋犖孛……」
「我說你該死。」
沈彥秋面色陰沉,頭頂沖出一片紫紅火雲,萬里起雲煙輾轉沉浮,當即拈弓搭箭流星趕月,三支長箭對準那怪雙目與眉心。
阿修羅不死身離了血河加持,便不具備自我修復的特性,只是比尋常體修的肉身更加堅固,修復能力更快更強而已。
「幽冥的濁物,都該死。」
跋犖孛從背後模出一面箏形巨盾,擋在身前,萬里起雲煙射不穿盾面,跋犖孛頓時信心倍增,大聲叫道:「吾有二公主密信,還請駙馬爺停手,待吾傳了話,再打不遲!」
沈彥秋目眥欲裂,怒吼道:「我與她再無瓜葛,日後便是血河老怪也要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我說!」
沈彥秋伸手抓住五行劍丸,好似一抹五色彩帶在手中扭動,猛然跳起半空,排山倒海一般劈砍!
「你該死啊!」
身在半空已然化做巨人真身,五行劍丸如一道匹練分開空間!
跋犖孛駭然,雖然听幾位公主說起,這位駙馬爺修為還不錯,以他的認知縱然再不錯也高不到哪里去。畢竟幾位公主明言,二駙馬只有金丹初期的修為,就算多有奇遇功力飆升,也最多不過是金丹三轉。可現下二駙馬爆發的力量,便是金丹五轉的族人也比不上。
跋犖孛被沈彥秋氣勢鎖定,此時已然難以月兌身,仗著有阿修羅不死身護體,修羅神兵抵擋,也想試一試這位二駙馬的實力,究竟配不配得上二公主。
「且讓我看看你有何本事!若果然是本領低微,今日便將你斬殺于此,省的二公主整日掛念!」
阿修羅以強者為尊,像九鳳龍這般金丹九轉的骨帥,這些修羅族人無不認同,亦是倍加尊敬。鬼皇葉翔的小兒子葉幻城,雖然佔了妖魔鬼道四公子的花名,本領卻十分不堪。他兩個哥哥葉戰和葉狂都是鬼王境,只有他還在悲王初乘晃蕩,因此鬼皇定下三公主艾蘿拉和他的婚事,不曾得到任何一個阿修羅族人的祝福。
五行劍丸是一套上品劍器,一開始沈彥秋以為是法器飛劍,結果等他完全祭煉成功之後,才發現這套飛劍竟然是神兵。
神兵和法器的分別很明顯,只有武器類的樣式才會出現神兵和法器,而非武器類的樣式只能是法器。例如一柄狼牙棒,只要能注入法力變換形態,就可以稱之為法器。而它本身是兵器,如果還異常堅固,並且只能化作流光飛舞,讓人身與狼牙棒合,也就是人棒合一御棒飛行,那麼無論怎麼算,都只能算是神兵。
五行劍丸的特殊之處就在于,既是法器又是神兵,偏偏又不是和水火鋒一般步入法兵的行列,只是兼具二者的特性,所以只能算是上品,不能算頂級。
不過這就夠了,哪個金丹修士敢說自己手里的寶貝都是絕品?
便是徐沐白祭煉多年的真鮫劍,也不過是中品劍器而已。
匹練落下,巨盾兩分。
跋犖孛一臉不可思議,隨即也分成兩片摔倒,融化成一灘血肉爛泥。
「想復原?」
沈彥秋冷哼一聲,彈指飛出一口寒冰破滅圈攝住血肉,太陰炫光鏡扣住寒冰破滅圈口,八極凍氣狠狠一絞,同時破碎寒冰破滅圈,便把一團蠕動的血肉絞成冰渣。
跋犖孛的聲音斷斷續續:「駙……馬,你不能……殺,殺我!我有……有,有公主……」
一句話還沒說完,沈彥秋伸指一點,離地上皇鐘狠狠一扣,嗡然一聲鐘響,跋犖孛便被振成齏粉,被炎魔真火焚燒殆盡,連灰也沒留下。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和她的緣分就此斷絕!此生是我負她,若有來生,再還她吧!」
徐沐白在他心中,和段景涵相同,都是如師如父一般的分量,此刻徐沐白已然神魂俱滅,這一聲「父親」便不用憋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