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于公于私

施秀清舍命力戰林黑兒,雖說是他性格使然,並非是為了協助三皇城,但總歸是這般做了,怎麼也比那些袖手旁觀看戲的家伙,讓人贊同。

曉月千光不止一次說過,離恨界不是黃花觀的離恨界,只是南疆的私產,在沒有足夠報酬的前提下,他沒理由也不可能幫許一樂賣力。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顧元嘆也是如此,寸心門和南疆的關系很好嗎?你顧元嘆是南疆三皇的把兄弟,還是其中一位的私生子?許一樂許了什麼樣的好處,才能讓你這麼拼命?

你覺得我我們不講道義,我們又何嘗不認為你的腦袋有毛病?

說到底,大家都沒有錯,只是彼此的理念不同罷了。

妖魔道的修士,因其本身的生存環境而烙印在血脈之中的傳承,從來都是以保存自身為最重要的事情,盡管有些能夠定住本心壓制天性,行事愈發向人靠攏,但天性就是天性,不會因為壓制而消失,只會因此走向兩個極端。

黃花觀夾在元魔山和自在魔宮中間左右搖擺,這麼多年來尋求的,無非就是保全自身,直到金萬瞳修成七劫神化,還在牛太煌之前,仍舊韜光養晦,雙方結盟依舊以牛太煌為尊,這份心性與決斷不可謂不隱忍。

然顧元嘆並不這麼認為。

歸根結底,顧元嘆是人。

人無道義,與禽獸何異?

既然答應許一樂助他守住三皇城,破城之前自己都該不遺余力,至于是否依據現況調整不遺余力的度,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不需明講,顧元嘆也知求個問心無愧罷了。

道家修行本是跳月兌紅塵,參天心悟天道循天時,不理紅塵俗世,奈何都在紅塵中打滾,便是身在洞天福地也難逃劫數侵襲,故只得以蛻凡之軀行凡俗之事,積修外功正德,自與妖魔道以保存自身為最高準則相沖突。

這也是一直以來正邪兩分,互不兩立的原因之一。

自中古儒家一脈宣講仁義勇智信五德之說,亦有許多儒門學子轉投道門,將儒家思想喝點道家思想相結合,傳承一分糅合兩家精髓的理論下來,道家縹緲雲天不問俗事,也漸漸成為過往。

正所謂神仙也要人來做,顧元嘆終究是個人,還是個心比天高參修天道,手中掌握超凡力量的人,修煉到這個程度,每個修士的道心都極為堅固,行事也是從本心出發,不為外物所動。

施秀清,很合他的胃口。

不過施秀清似乎並不領情。

殘存的丁甲神兵往無量劍宗和名花流的懸空府匯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元嘆對施秀清和蘇瞳等人的照拂。名花流也就罷了,畢竟是女兒家,又是兩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且名花流最是與世無爭,常年向修行道輸送優質的兒媳婦徒媳婦,許多門派的高弟和長老,都算是名花流的女婿,偏幫也就偏幫了。

無量劍宗怎地?

無量劍宗的人脾氣又臭又硬,這些個劍修士最是難纏,張口閉口談什麼風骨說什麼劍心,固執己見,道理也說不通,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出手還不留情面,比神仙道那些眼楮長在頭頂上的,還要討人厭。

施秀清秉性剛強尤勝男兒,真罡劍又是十名劍中最正直剛強之劍,一人一劍秉性相合,素來不會使什麼彎彎繞,見不得人的勾當,正大光明天地無欺,自不願接受顧元嘆無緣無故的好意。

濃郁的先天罡氣一沖,便把丁甲神將推開,隨即化作數百丈雷池,罡氣如箭密集攢射。

如此便有人不解,真罡劍的力量乃是一股純陽罡氣,為何每每出手,先要化成雷池,才有後續的手段?

實則不然。

雷法乃萬法之源,君不見盤皇開天三元定世,皆以雷法先行?十方寰宇諸天萬道皆由雷霆生化,故萬物即雷霆,雷霆即萬物。而真罡劍的先天罡氣,本就是一團純陽本源,合乎雷法至剛至陽之理,自然能輕易化作雷池,以霹靂為表象,其實依舊是先天罡氣。

水母劍後發先至,萬重水浪翻騰,掀起百丈浪頭,無數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石鏡蟲緩緩游動,噴吐一元重水、玄陰重水、三昧真水,蓋將過去頓時把百盞明燈熄滅大半,只有數盞紅燈黃燈里的火焰特殊,這才守住一點燈火不滅。

水母劍劍如其名,本就是取天下諸水糅合凝煉,好似凌懷栩的千寶劍河,其中蘊含的異種水源難以估量,忽而才有水母之名,也正因為真水的數量太多,才有些博而不精,以馮茂然的修為,駕馭一兩種真水不在話下,三五種便要吃力,若然完全發揮水母劍的力量,非得達到元神境界不可。

一元重水其性最重,玄陰重水其性最沉,兩道水源化作百丈浪頭,轟隆爆響震耳欲聾,鋪天蓋地的拍擊下去,殘余的紅燈部修士不敢現身,皆躲在自家的燈罩之中,狂催法力增強火勢,雖然逼得水浪翻翻滾滾只是落不下來,但至沉至重的水勢卻不受影響,數十盞燈籠如陷泥潭,難以騰挪運轉。

林黑兒一招之差輸給施秀清,她自己只當是技不如人,倒沒有什麼怨毒憤恨的心思,然則她是紅燈部的大師姐,身份只在寧汐一人之下,平日里教授姐妹們操縱燈盞,指點修行,深得愛戴。她在施秀清手下吃了敗仗,那些個師妹們比她要惱火的多,個個憋了一肚子火氣,听說要布置百燈香壇,幾個修為較高的一合計,特意尋了無量劍宗的懸空府攻打,為的就是給林黑兒出一口惡氣。

紅燈部只有一朵寒冰琉璃火,封存在林黑兒的燈里,不過這火可以培養,分化出次一等的火頭,交由幾個寒性體質的姑娘煉化,雖不如本源火種威力強大,卻也差不了太多。

幾個姑娘圍繞林黑兒,全力催動寒冰琉璃火,當即便把浪頭凍結, 嚓嚓碎成漫天冰晶飄落,又順著萬重水浪向後蔓延過去,所到之處盡數凍結,水母劍也承托不住一元重水和玄陰重水的重量,不得不收縮回防,將三昧真水布開。

三昧真水和碧落黃泉的功用相仿,只消被三昧真水裹住,無聲無息間就要被腐蝕的渣都不剩,最是陰狠歹毒。不過黃泉乃是污垢,碧落卻是清泓,碧落黃泉承托九幽冥河血海,世人只當是一般事物,卻不知黃泉是黃泉,碧落是碧落,兩者同出一源卻截然不同。

三昧真水鋪成一道薄薄的水幕,被凍結的同時也將寒冰琉璃消融,就這般僵持起來。

施秀清輕叱一聲,真罡劍化作的雷池轟然炸開,三千年劍氣如雨,每一滴先天罡氣都做長劍一般,施展出無量劍宗的種種精妙劍術,在寒冰琉璃火之中穿梭。

林黑兒御使琉璃藍照燈,燈光閃爍不定,天空中點點雪花飄落,寒冰琉璃火撒將下去,和三千年劍雨纏斗。

「顧道兄做的如此明顯,就不怕這些人找他的麻煩?」

沈彥秋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發生了這許多事,更沒想到顧元嘆行事如此奇葩,全然不顧忌牛聖嬰等人,忍不住嘀咕一聲。

蘇瞳與他扯了張凳子,輕笑道:「顧道長是寸心高足,又有這般高明的修為,自然沒有這些顧忌。況且守護懸空府是三皇城的事,如今三皇城自顧不暇,顧道長願意幫誰全憑自家決斷,旁人便是想管也管不著。」

沈彥秋還是頭一次見蘇瞳說話這般不客氣,訕訕道:「如此一來,你們幾個可不就要被旁人妒忌了麼?」

蘇瞳笑而不答,藍如淚一叉腰,傲然道:「我看誰敢來找我們的麻煩?不想要媳婦了麼?」

猛然想起修行道最大的「娘家」,優質的兒媳婦輸送基地,沈彥秋尷尬的模了模鼻子:「哈哈,我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藍如淚眼一斜,微微皺鼻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到時候我讓那些師姐師佷還有徒孫們,使勁兒吹吹枕邊風,煩也煩死他們!」

沈彥秋一豎大拇指:「公主威武!」

藍如淚洋洋自得的搖頭晃腦,看沈彥秋愈發順眼,渾不記得沈彥秋有幾房媳婦兒,在他眼里不是個好東西,還落了個「婬僧」的外號。

沈彥秋不願和藍如淚閑扯,亦不知與蘇瞳有甚好說,索性模出一瓶酒,拉著醉醺醺的秦問柳,也沒什麼下酒菜,兩個人抓著酒瓶干喝。

沈彥秋問道:「與道友初識時,也不見這般豪飲,為何如今卻無酒不歡?難不成是有心儀的女子求而不得……」

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蘇瞳。

秦問柳笑道:「道友豈不知聖人雲,食色性也,飲食大欲!我修行人總說無欲無求,然不成仙便還是人,成了仙也被稱作仙人,總離不開一個人字。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都是修行!我向來是推崇勞逸結合,這點還是跟大師兄學的!」

沈彥秋回想起蘇尋花華麗的做派,呵呵笑道:「蘇兄是真性情,我羨慕不來!道友與蘇兄並稱花間四公子,尋花問柳,嘿嘿,尋花問柳……確實高明!」

秦問柳打了個酒嗝,面色潮紅,伸手做抓虛虛一探:「大師兄風月無邊,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真諦,我道人只知修行,偏好一口酒罷了!」

「不過,也不能讓人小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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