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做生意

北斗楓這個當事人一肚子憋屈,便是真空道三皇城兩方的高手,多是忍俊不禁或哭笑不得。

所謂殺人不過頭點地,大家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刀口舌忝血過日子的人,求長生歸求長生,打架拼命也不含糊,否則坐下來磨嘴皮子就行了,磨他個天昏地暗,也就不用蹦出來打打殺殺了。

上得陣前技不如人,被打殺也是合該墮劫的命數,捏著鼻子也能認了。可是這般被羞辱,便是終日靜坐參禪的浮屠也要生出憤怒心來,況乎北斗楓這個腦袋里面長拳頭的殺神?

只是這娘道法器的法著實有些無賴,難怪一直傳言早就斷了傳承,說不得就是在她手里吃過虧的惡意詛咒。

只說在遠古諸神時期,太上玄元道尊門下有三位道妙仙姑,一母同胞的姐妹,後來于第一次封魔中榜上有名,身死道消化作星辰。三位仙姑手中有寶,除了威震神道的殺器金蛟剪之外,還有一件連諸神諸仙都見之膽顫的至寶,喚做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形同魚簍,大肚小口,裝的人進去,內里便有億萬道金光攢簇飛射,將一身法力消磨;又有一池弱水,法力減弱之人駕不住雲頭跌落其中,輕則道行減退,重則洗去一身記憶,返老還童變作嬰兒。無論是神魔還是仙真,只要在混元金斗里打個來回,也要變成凡胎。

混元金斗乃玄牝之門化生,如母胎生孕之器官,因此被稱作最污穢之物,然則除卻先天神靈,萬物皆從母胎而生,因為亦是最為神聖之寶。

混元金斗乃先天靈寶,是天地玄黃母氣孕育,代表大道法則之運轉,在混元金斗里滾上一個來回,便是蛻仙成凡重新來過,面皮上也還說得過去,像這般被雞毛撢子抽打,又算怎麼回事?

媽祖娘娘是尊貴,以大功德飛升上界成仙作祖,但也是後天功德成就的神靈,況且這根雞毛撢子雖是娘道至寶,卻不是媽祖娘娘親手煉制,只是蘊含了娘娘遺留的些許功德,這才萬法不侵。

說到底,不還是一根雞毛撢子嗎?

這都上千歲的人了,又是一部尊主,金丹上重的大修士,被一個丑婦拿根雞毛撢子打了半天,誰臉面上還能掛的住?

就是一千根這樣的雞毛撢子,也不能跟混元金斗相比啊!

離恨界修士不知混元金斗之奧妙,卻也听說過先有媽祖娘娘成道飛升、後有娘道修士「三娘教子」的威名,只是他們不願出離恨界,娘道修士也不曾在離恨界露面,一直沒有見識過娘道修士,今日這一頓雞毛撢子打出來,休說北斗楓刑太岡等人膽顫,便是陸傳亓也甚是不自在。

北斗楓將一路北斗神拳翻來覆去耍了十來遍,諸如白虎亂形殺、旋風虎犀落這樣的殺招更是一招接一招的使用,倒也稍稍擺月兌了些許窘境。

就這般又斗了大半個時辰,殷十娘實在有些支撐不住毫不疲倦的北斗楓,這才將拂塵從領子里扯出來,輕輕一旋就是一頂燦白華蓋,上有功德氤氳蒸騰,下有玄黃之氣垂絛,任他化白虎抓撓撕咬,還是做金身拳打腳踢,玄黃功德氣只如一道薄薄水幕神光閃動,拳勁不得侵入。

北斗楓七竅噴薄無名火,一頭沖天發煙火繚繞被打的凌亂,背後四桿戰旗也一一折斷,看著好不淒慘,他被怒火蒙了心竅,看不出拂塵華蓋上功德之氣緩慢減少,只是一味猛打猛攻。

刑太岡不敢出聲,和寧汐商量,寧汐也不敢拿主意,只好去求連雲虛,連雲虛干的就是這勾當,當下也不推月兌,直接對陸傳亓道:「教主,可是要拳王折損在第一陣麼?」

陸傳亓道:「再有三日,北斗可破拂塵。」

連雲虛苦笑道:「三日破拂塵,再五日可破雞毛撢子,然則後面還有掌中劍和娘道殺拳等著……以拳王如今的狀態,只怕撐不住三日,便要力竭,心火勃發煆燒根基,依舊是落敗的下場。」

「老娘打子劍且不說,這道人還有一部娘道殺拳,想來不在北斗神拳之下,這一陣想贏,無異于覆地翻天。」

陸傳亓道:「依玄王之見,該當如何?」

連雲虛沉吟道:「殷十娘份屬娘道,乃是魔界媽祖一脈,听聞于魔界其他門派皆無往來,如今突然摻和進來,所言也是不欲骨肉相殘,想來與許一樂等人所謀不同。教主若是不願扯謊……呵呵,老道先哄她一哄,把這事兒揭過去,如何?」

陸傳亓笑道:「本不願你去做這惡人,奈何論口齒之辯,吾不如玄王多矣。煩請玄王施為,吾與玄王搖旗。」

連雲虛樂呵呵應了,也不現身出來,驟然從遮天蔽日的黑蓮叢中飛出一頂蓮葉,陡然將暴怒狀態的北斗楓裹住,好似一張黑色琥珀。

殷十娘已然是額頭見汗,暗自也是吐了一口悠長的濁氣,果然對付北斗楓這樣的體修士,實在不是個輕松的活計。

玄黃功德之氣不可再生,用一分便少一分,平日里游歷修行道積攢功德,也是份額不多。一是她心性平和不以積功為要,二是修行道立德不易作孽輕松,打殺幾個墮入魔道的雜碎,委實沒有多少功德進賬。

瞧見一頂碩大蓮葉飛來,氣機只是鎖定北斗楓,便知道對方有罷戰的心思,殷十娘無心再打,早將身一晃跳出戰圈。

仲雲虎 當一拍手豎起大拇指,高聲叫道:「仙子姐姐可是累了乏了?虎子給你倒杯水喝!」

殷十娘微微一笑,說不出的磕磣:「太子殿下費心,貧道不敢勞煩。」

仲雲虎嘿嘿笑道:「不麻煩不麻煩!」

連雲虛也頭疼這粗細不定的虎頭怪,懶得听他插科打諢,聲音自蓮池傳來:「道兄不在娘娘廟納福,何苦來我離皇界蹚渾水?據貧道所知,媽祖一脈于南疆並無因緣,反倒是南疆不容媽祖一脈傳道,道兄這是何苦來哉?」

殷十娘的聲音依舊清脆悅耳:「君不以誠待我,我不可以詭待君。」

修道者說清心寡欲,更有甚至說什麼無欲無求,實際上沒有一個能做到不爭。便是太上道祖也說無為無不為,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的大道箴言,林林總總的修行者,又有哪一個能夠免俗?

修行本身就是一場巧取豪奪,做的就是逆天而為,從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生生割下來一塊,填補到原本羸弱的身子里去,天地靈氣也好,長生氣運也罷,莫不如是。故向來唯損人利己者眾,損己利人者疏,損人不利己的更是數不勝數。

這世上的修士,拋開天性秉性不談,踏上修行道的那一刻開始,每個都在做著跟自己秉持的道義背道而馳的事情,偏偏嘴上還要大義凜然的強調被自己玷污的道義。

殷十娘自然也不能月兌于其中,只能退而求此次的秉持本心,秉持媽祖娘娘一體同仁的慈悲,不說孰對孰錯,不論是敵是友,求一個問心無愧。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撈不著好處的事,你費心費力的干啥?

殷十娘目含慈悲。

「上善若水,厚德載物。」

我施恩在前,他若有良知,必不負我。

連雲虛再問。

「行以生克故,善水之不存。」

你說上善若水,南疆居火德,行事向來霸道,你一個人在南疆孤立無援,連機會都不可能給你,談什麼傳道?

殷十娘微笑如故。

「君不以誠待我,我不可以詭待君。」

得,說不下去了,再說幾句還是這個死循環,這娘們不按套路出牌!

連雲虛沒想到殷十娘如此執拗,也不願去猜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否像她說的這般簡單明了,也就懶得跟她做口舌之爭,直截了當的說道:「道友雖有媽祖至寶在手,卻不是穩操勝券,北斗尊若是接引白虎金氣加持,拼著兩敗俱傷的局面,也能毀了道友的幾件法器,說到底還是道友吃虧。」

離恨界再窮,也是一方真實世界,遠勝過她一枝獨傳的娘道,北斗楓引白虎金氣強行灌頂加持,免不了損傷根基跌落境界,但是有一個世界的資源打底,卻也有法子再補回去。然則娘道至寶一旦損毀,如今的修行道可就沒有任何機會再重塑了。

殷十娘笑道:「貧道粗鄙,又是只會打小算盤的婦人,目光短淺,道兄有沒有兩全其的法子,不妨說來听听。」

連雲虛道:「貧道制止拳王拼命,本身就是道友佔了莫大便宜,何不見好就收?這一陣你我兩家就算打個平手,想來許城主也會同意。」

許一樂聲音遙遙傳來:「平局?同意!」

殷十娘恍若未聞,搖搖頭:「我不同意。」

許一樂回蕩在空中的余音頓時散去,就像他根本沒有出聲一般。

仲雲虎不合時宜的聲音又接了上來:「仙子姐姐說得好!哪里這麼便宜就給他個平局?快快施展老娘打子劍,讓咱們一睹仙子姐姐三娘教子的風采!回頭姐姐到我西疆傳道,百萬里西疆任你來去,虎子我第一個給你搖旗壯勢!」

饒是連雲虛一向縹緲逸仙,此時也隱隱有些怒氣:「道友這就有些得寸進尺了。」卻是根本不理會跳梁小丑一般的仲雲虎。

殷十娘面色一正:「祖師傳下法器,本就是要我等後人繼承娘娘的仁慈,若是能打醒諸位道友,便是盡數毀去,想來娘娘和祖師也不會怪罪。」

那就是沒得商量了。

連雲虛正要松開北斗楓的禁錮,殷十娘突然又憨厚一笑:「不過貧道終究沒有祖師不假外物的境界,也舍不得這幾件法器,所以還是有的商量。」

「怎麼說。」

連雲虛一听有的商量,根本就不廢話。

殷十娘道:「離恨界雖然根基不穩,終究也有中千世界的底子,如今衍化數千年差不多也已經趨于完善,若貧道所料不差,必然有先天之物誕生。」

連雲虛心頭一緊。

你們這些域外天魔,果然都是為了我離皇界的先天至寶而來,離皇界只孕育了四件先天法器,結果只有一件北王聖盾被教主收取,其他三件早沒了蹤跡,許一樂這廝不知派了多少人搜尋,我真空道也不曾停歇,依舊找尋不到。

「不過畢竟是根基不穩,若是貧道所料不差,只怕沒有至寶靈寶出世,便是周)天法器也孕育不出,一元二運三才者乃鴻蒙無極太極之變,必然不能成就,至多不出四象五行。」

這臭婆娘倒是猜得準,離皇界自開天闢地以來,便沒有誕生天道意志,應劫應運的寶物也是基本沒有,鉚足了勁也只孕育了四件先天至寶,結果還因為根基不足,沒有世界氣運孕育,只算得上頂級法器,連偽法寶的程度也達不到。即便如此,四件至寶也有三件不知所蹤,只剩下一件敦厚的仁王盾被真空道收入囊中,傳到陸傳亓手中。

陸傳亓笑道:「你想要仁王盾?」

殷十娘一愣:「看來真被閣下得到一件!」

陸傳亓道:「在我手中。」

殷十娘道:「不敢要,也不想要,反正要了你也不會給,我也就不開這個口了。只是應著剛才那位道兄的話,你們若是想接著打下去,貧道縱然再舍不得也要舍命相陪;若是想以平局收場,那貧道便有兩個小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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