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瘋言瘋語(十)

許一樂道:「殺生王現身一次,只是同小王爺下了盤棋,喝了杯水……這……」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然而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他知道沈彥秋明白他的意思。

沈彥秋身份特殊,若只是哀無心的弟子這一重身份,他倒也好說,然則好巧不巧勾離卿心血來潮般收他做了義子,在南疆這一畝三分地上,不管別人怎麼看,他的身份便和勾離謹相差無幾。許一樂縱然是三皇城的城主,近乎把持整個離恨界,說到底也是火皇門下,見了面也得恭敬的喊一聲小王爺,君臣之間的身份就必須搞清楚。

這是對火皇陛下的尊重。

勾離謹稱呼許一樂為許老師,就像尊敬俞白靈一般,這一點一直讓沈彥秋很驚訝。俞白靈是六劫宗師,火皇宮實際上的掌權者,勾離謹持弟子禮無可厚非,非但不會讓人覺得他自降身份,反倒會讓人贊許他有心胸氣度。

可是許一樂不過介乎于九轉巔峰和五劫神嬰之間,區區一介假嬰修士,縱然在金丹境所向無敵,卻也不是任何一個真正五劫修士的對手,勾離謹尊稱他為老師,這其間就有很多捉模不透的東西了。

許一樂為人如何沈彥秋不知道,不過這老頭整天樂呵呵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盡顯和藹可親,不管是天性如此還是故作姿態,沈彥秋也從來沒有任何看不起他的心思,就算他是假嬰修士,但僅憑金丹無敵這一點,就值得他尊重。

許一樂問的含蓄,但意思表達的已經很明白,沈彥秋模了模鼻子,和勾離謹交換了一個眼神,見勾離謹略一沉吟微微點頭,將目光四下掃了一眼,正色道:「既然沒有外人,我索性也就說了實話罷,那什麼白蓮壇的護法是我殺的,且一眾妖人的法器也都在我手中,不過殺生王倒是沒有索要回去。」

顧元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眼道:「殺生王就這般放過你了?」

沈彥秋不以為杵,無奈的聳聳肩:「我也覺的奇怪,一開始他倒是說過要將我禁錮,只是不知為何突然消失離去,或是感應到許前輩的力量,這才沒有貿然出手吧。」

許一樂眼神一閃,正要為他開月兌,就听顧元嘆擺手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許道兄不必擔心我說什麼,既然殺生王現身,都沒有對沈道友如何,自然也就沒有把他交出去,消弭這場災禍的道理。」

頓了頓又道:「貧道雖無禮了些,卻不是不明事理的。」

許一樂笑道:「顧道兄高義,老朽代我家陛下謝過了。」

顧元嘆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十根手指掐來掐去,一瞬間就變換了數十個印訣,只是旁人看不到他的動作,只看見道袍無風自舞,普通輕風拂過湖面,微微泛起波瀾,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這件事情你我幾人知曉即可,切不能再有他人知曉,免得橫生事端。」

顧元嘆道:「如今這場仗是非打不可,咱們合計的也夠久了,若是再沒有動作,只怕你我還能忍得住,三皇城的士氣卻難以維持。無量劍、名花流和神仙道的人忍著不露頭,也就是妖魔道的幾個跳梁小丑跑出去蹦了兩下。這些人能指望便指望,不能指望的話,還請許道兄早做決斷。」

夏符也跟著點頭說道:「我聞真空道有大明尊、神拳、紅燈和白蓮四部,皆有千百年的積累,尤以大明尊部執掌刑罰,高手眾多,我們如今沒有外援,卻要和離恨界一個世界的力量對抗,倘若不把這些人拉下水來,上層力量這方面,著實有些捉襟見肘。」

離恨界容不下元神修士,對殺生王圍困之前的三皇城來說,是好事,沒有與道合真的高手在,許一樂就是至強者,鎮壓離恨界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殺生王以陣法圍困三皇城,借助的又是離恨界的本源力量,許一樂就算有三皇城的陣法加持,充其量也只能牽制住陸傳亓一人,甚至也有力有不逮的感覺。

沒有元神高手坐鎮,就沒有絕對決定性的力量,就當前的情況來說,三皇城還是屬于相對弱勢的一方。

許一樂道:「兩位道兄所言極是。此事我已經安排了人去處理,這幾日都在洽談之中,無量劍和名花流這邊該是沒什麼問題,浮屠僧人擅長安撫和療傷,我也同慈航心宗的穎利師太打過招呼,只是神仙道那邊……」

「這也是貧道所擔心的。」

顧元嘆嘆道:「神仙道自詡三界正統,一向以修行道魁首自居,向來是他們說話慣了,想來不會受東林道友的指派,咱們也就別指望他們了。至于妖魔道那幾位太子爺,沖鋒陷陣也各是一把好手,還要請勾離道友溝通溝通,不要放著平白的戰力不用。」

勾離謹笑道:「這等不要本錢的買賣,正合我來做!離恨界是我南疆戰略要沖,僅次于不死火山的要地,三皇宮聯手經營數千年,耗費無窮人力物力,自然不能平白就讓了出去!如今等了四五天,殺生王還不肯出手,無非是想讓咱們自亂陣腳,那就讓咱們先露一手,看看殺生王的反應吧。」

「許老師要坐鎮陣法中樞,以防殺生王突然出手,不能分神他顧。這件事便交給顧道兄來做,也讓離恨界的高手們,見識見識寸心門的符法之威。」

顧元嘆笑道:「故所願而。」

——

真空道,總壇。

離恨界和修行道不同,供奉神明的教派有且只有一個真空道,以無生老母和靈感上父為至高神。靈感上父雖然也是至高上神,卻僅僅享受普通的香火祭拜,無生老母是執掌真空家鄉的唯一真神,靈感上父也只是為無生老母管理真空家鄉的神明之一。

換而言之,靈感上父這位至高神,只算是有名無實。

真空道的總壇,喚做元明天。

許是受到修行道諸多教派的影響,特別是道門和浮屠的影響,真空道最終的歸宿真空家鄉自成一界,就像浮屠的極樂世界和琉璃淨土一般,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除了教主陸傳亓之外,沒有人知道真空家鄉究竟在哪里。

真空家鄉是所有人的最終歸宿,然則在他們歸于真空家鄉之前,元明天才是真空道真正的聖地。

至于明鏡湖,也就是白蓮教尊奉的聖地菡萏池,也只是白蓮部自立為教之後,為了區別元明天所設。

真空道當代教主陸傳亓,一身道法不知何人所授,修煉的功法也無人知曉,為人所熟知的手段便是陣法,據說能夠借助陣法的力量抗衡五劫神嬰修士,直達宗師之境。

畢竟離恨界的束縛在此,陸傳亓也從沒有離開過離恨界,自然也就沒有和神嬰修士對戰的機會,能夠力抗神嬰的實力是真是假,別說三皇城的修士不知道,便是真空道的信徒們也不敢說自己清楚。

只是他成名早,修為高,多年來和三皇城對抗之時,每每能壓過許一樂一頭,這個說法漸漸也就被坐實,沒有人再反對。

許一樂的實力近乎神嬰,若是再加上三皇城陣法的力量,就算比不上真正的神嬰境,也無限接近,除了境界還有差距,力量幾乎沒有分別,即便如此也不是陸傳亓的對手,陸傳亓陣法宗師的稱呼,自然是名副其實。

元明天和三皇城有些相類。

在極地群山之中,一座筆直陡峭的山峰直插雲霄,一小半都聳立于雲頭之上,普通一根撐天巨柱,上抵青天下駐雲海。

飛卷起伏的雲海綿延無際,除了這座天柱一般的山峰之外,再沒有一座山的高度能突破雲層,至多不過露出一點痕跡,像是雲海中若隱若現的礁石,點綴出一點不一樣的色彩。

天柱峰上倒扣一座小山,和天柱峰針鋒相對,中間隔著數十里的距離,就這般靜靜地懸浮在天柱峰之上。

小山如同一個巨大的實心漏斗,上面是平坦的地面,從低到高排布著一座彼此相連巨大的宮殿群,數十座大小不一的樓閣被陣法承托著懸浮空中,用一條彩虹一般的長橋和小山連接在一起。

小山的四極方位同樣懸浮著四塊巨大的石頭,每一塊都有小山的三分之一大小,上面同樣各自承托著一座宮殿,外圍防護的陣法大放光明,顯現出不同的形狀。

正東的宮殿青光耀眼,一道青色氣柱沖天而起直入青冥,顯現出一尊青面獠牙的千丈巨人,頭頂蒼穹腳踏雲海,兩條手筆在頭頂捏成一道法印,四條手臂抱住巨石四角。

正南的宮殿火雲翻騰,火雲中一盞巨大無比的紅紙燈籠定在宮殿上方,垂下的瓔珞流蘇隨風擺動,又有千百盞黃、藍兩色花燈擁簇巨石,美輪美奐。

正西的宮殿白汽彌漫,金鐵一般閃亮的氣柱肆意扭曲,如同一座鋼鐵囚籠將宮殿緊緊罩住,一套張狂霸氣的鎧甲定在上空,兩只拳套好似猙獰的龍頭,拖著長長的白金色氣浪飛速游動。

正北的宮殿玄波蕩漾,整片天空似乎都昏暗下來,一重重交疊的浪潮聲此起彼伏,一朵黑蓮緩緩開合,不住吞納四周的乳白雲汽,又釋放出烏黑粘稠的黑霧,將宮殿隱藏于一片漆黑之中。

這便是真空道四極四部,大明尊部、紅燈部、神拳部,以及白蓮部的道場本壇。

只是白蓮部叛出真空道,自立白蓮教,白蓮部的本部道場便由黑蓮部接掌,四極四部的白蓮部,也便成了如今的黑蓮部。

原本白蓮部的位置在西方,正應西方白金之相,只是白蓮部叛教自立,西極尊位自然不能保留,便由原本駐玄冥位的神拳部接替,黑蓮部應北水玄冥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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