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沈彥秋恭敬的道:「前輩是家師舊友,晚輩不過是去青丘山傳個訊息,自當竭力而為,如何敢有不情不願的想法?」

劉海蟾道:「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我雖一介散修的道人,卻也勝過那人間帝王萬倍,怎好叫你平白受累?且莫耽擱,我多與你耽擱一分,這點神念便要散逸一分,卜算的結果便要模糊一分,你且說說有什麼要算?」

沈彥秋茫然笑道:「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算什麼才好。」

「我不算生死劫數,不算吉凶禍福,不算因緣果報。」

劉海蟾想了想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要算什麼,我便與你做主,且不算你,算一算你至親之人,你只要在心中默念至親之人姓名,我便施法請神禱祝。」

沈彥秋依言,將方天震、徐沐白、袁無極等人的名字一一在心中念誦,忽地心中一動又把段景涵的名字著重念了幾遍。

劉海蟾虛幻的身影愈發顯得空洞,原本深沉內斂的力量一瞬間爆發開來,兩手握拳食中二指豎起,各捏成一個劍指訣,隨後左手握右手指訣端于胸前,身軀微沉兩腿分開,一腳抬起猛然踩踏虛空。

沈彥秋睜眼看時,只見劉海蟾口中念念有詞,渾身顫抖好似瘋癲,一只腳幻影一般踩踏虛空,搖頭晃腦打擺子一般。

「這就是請神術?」

沈彥秋如遭雷擊,目瞪口呆:「這不是村兒里那些神棍請神上身的神打功夫麼?」

所謂力從地起,那些搞歪門邪道的神棍給人看事兒,混兩口飯吃賺幾個黑心錢,又沒有真本事傍身,便從道家的樁法里照貓畫虎學了個囫圇架勢,捏訣跺腳狀如瘋虎,又好似羊癲瘋發作、惡鬼纏身一般,弄得煙塵彌漫  有聲,著實能唬人。沈彥秋跟隨段景涵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這種吃髒食兒的玩意兒也接觸過幾回,向來是嗤之以鼻,沒想到成名多年的玄英道人,和青蓮劍仙一般瀟灑的人物,竟然也玩起了這種把戲!

只見劉海蟾顫抖愈發劇烈,整個人都晃出一片殘影,頭頂沖出磨盤大小一口漩渦,方圓數丈之內的虛空猶如大海一般深邃,無數暗流激蕩翻涌,將咫尺之間演化成浩瀚汪)洋。漩渦內全是米粒大小的冰晶碎屑,在踫撞中粉碎化作各式各樣怪異的圖形,又像是某種怪異的符文,生滅不休。

沈彥秋不認得這些符文,只是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這才赫然發現,竟于十方魔道總綱的經文符有幾分相似!

「慚愧,慚愧啊!卻是我坐井觀天,蟻目描象,以表象揣測仙家妙法之真諦!劉前輩舍棄無數道法神通,縱然要歷百世輪回之苦,也只在一點真靈中謹守這門請神術,五十余世真如不動,只怕請神術之源流,不在我十方魔道之下!」

「太元道尊口述道經與尹真人,曾言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可笑可笑,我也不過是下士而已!」

十方魔道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遠古末期到太古初期,最為純粹的神魔法門,請神術的經文符和十方魔道有幾分相似,其根源也就不言而喻了。

沈彥秋哪里還敢有分毫怠慢,只調動一切精神溝通十方魔道總綱,試圖解析冰晶符文的奧義,卻跟不上符生滅的速度,連映像也不能保存,無奈之下只好放棄這個打算,全神觀看劉海蟾施法。

漩渦最深處亮起豆大一粒星火,瞬間從深處蔓延上來,眨眼間深藍燒做赤紅,瑩瑩冰晶化作紛亂火星,從烈焰中走出一位道人,渾身火焰籠罩不辨面目,尚未凝聚成型便自目中射出兩道精光,晶紅如玉,直擊沈彥秋面門,將整個陰神掃過一遍旋即消散。

道人面露驚奇之色,火焰翻騰,沉聲喃喃幾句,忽地又納身漩渦之中,即將消失之前回身一掌將漩渦擊碎。

劉海蟾當即醒來,披頭散發好不狼狽,縱然是神念凝聚的幻象也顯露出十分疲憊,整個人形已經完全虛幻,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沈彥秋兀自驚攝于方才那道人的目光,似乎滿含深意卻又不能言明,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見劉海蟾已然施法完畢,愕然道:「這就完了?」

劉海蟾也懶得梳理頭發,就這般披散著笑道:「你當請神術是什麼?萬隕山的神打術,召請神靈附體的把戲?我這一次施法,少說要耗損百年壽元,才換來這一次盜天機的機會,若非將月兌困的機緣寄托在你身上,你有什麼能抵得上我百年壽元?」

沈彥秋未曾想眨眼間就完成的術法,竟然需要耗損百年壽元,更沒有想到請神術施展的條件是耗損壽元。壽元非修為可比,壽元乃是定數,修為則是不定之數,百年修為有的人一年就能修出來,可是百年修為在大多數情況下連一年的壽元也換不回。

以劉海蟾的修為境界,百年壽元足抵得上千年修為,甚至還要高出一籌,這份代價不可謂不大,不可謂不深。

沈彥秋正要順著感激感謝地話,當即被劉海蟾制止,語速也快了許多:「時間緊迫,休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頭,只消你能將我被困于此之事告知青丘山,就算是償了我的因果。我這點神念撐不了片刻,卻是要長話短說。」

「前輩請講。」

沈彥秋只好把一肚子話咽了回去,靜待劉海蟾下文。

「適才我溝通虛空焱大神,本想借助他的神力推演你的過去未來,可惜我本體不能施展法力加持,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推演你至親之人,或許冥冥中自有天意,我本不願測算吉凶禍福,卻推算出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沈彥秋驚道:「如何一好一壞?」

那個好消息還則罷了,不管落到誰頭上總歸是好的,可是那個壞消息是什麼?又能壞到什麼程度?

「推演不夠完善,我也無法確定是誰,只是推算出有一人月兌劫而出,有一人身死道消,再要推演詳細,我的力量卻是不能維持,大神已自行退去。」

明明整個人已經虛幻到分辨不出五官,完全模糊一片,沈彥秋依舊感覺到一抹鋒銳的目光直擊陰神,似乎是在明確的告訴他,虛空焱大神的神性之所以會自行退去,是因他陰神中蘊含的神魔氣息所致。

「天意不可違,亦不可強求!我為你盜取天機,你自己知道即可,且莫告知他人!每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罪孽,也多一分劫難!切記切記!」

沈彥秋還要再問清楚些,劉海蟾的力量終于支撐不住,他只來得及說出一個「等」字,劉海蟾的影像便悄然崩塌,化作無數神念粒子四散紛飛。

「月兌劫而出的自不用說,必然是我大哥袁無極!這次他沖破五行山的封印,必然已經修成元神正果,證道五劫神嬰!」

浮屠有心借八九玄功之妙,假牛太煌之手引袁無極入浮屠,做山門護法,卻被沈彥秋以北斗護身咒截了胡,將他重新引回道門,如今以五行山的五行元氣,將金丹破碎重組,終于修成夢寐以求的神嬰境界,殊為不易。

若說月兌劫而出,沈彥秋實在想不出他的親人里還有誰,如袁無極一般被困,總不可能袁無極依舊被壓在五行山下,倒是袁露凝這個先天水靈得了機緣,先一步月兌身。

段景涵死在五洲世界多年,想來已經轉世輪回,不知道投生到何處去了,況且他被泫陰斗和禹蒯狩暗算,乃是真氣消散力竭而死,順應天道之勢,卻算不得受苦受劫,這月兌劫之人當不可能是他。

只是那身死道消的是誰?

徐沐白?方天震?鶴星恫?三丈月?還是已經回轉幽冥的甄恬兒?

徐沐白在徐無城,有趙正陽這尊大宗師坐鎮,誰能殺他?方天震是凌懷栩關門弟子,魔劍門未來的掌宗,誰能殺他?鶴星恫在鳳鳴城修養,有罡風層這個天然屏障,誰能殺她?三丈月在拿波山,又有星辰金凰斬和大天聖這般法器防身,又有拿波山一一眾高手守護,誰能殺她?

甄恬兒更不可能,在幽冥界有鬼道三宗和血河祖師,還有五大阿修羅王護持,她比任何人都安全,誰能殺她,誰敢殺她?

亦絕不可能是哀無心,這世上能殺死七劫神化修士的人,只有上界神仙一流,就是強如郭允龍,公認的唯一一個有可能已經達到九劫散仙,踏上大乘仙路的絕頂高手,也不可能徹底摧毀一個將真靈寄托虛空的神化修士。

沈彥秋將他所能想到的至親之人挨個都想了一遍,甚至還把鳥山鳴桐和林道軒也算了進去,結果發現每個人都沒有遭劫得了可能,然後突然心里發慌,覺得每個人又都有可能。

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黑,眼前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像是時光倒流一般,巨大無朋的白蓮猛然縮小成一粒微塵,而後便是無窮無盡的炫彩泡沫,如同世界一般生滅,數不清的流光線條無聲無息的從身邊倒流,等他再一次睜開眼楮,听到聲音,正瞧見劉琳劍護在自己身前,兩柄天火赤金 如游龍穿梭,與幾個修士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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