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何不食肉糜

勾離謹一句臨湖斗劍激起了沈彥秋的好奇心,便是劉琳劍也支稜著耳朵靜听下文,哪知道勾離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就不再往下說,任是沈彥秋如何追問也是只字不提。

「我南疆修士多修火法,南海則是以水法為主,也有修煉乙木真氣的散修門派,多少都有一兩手壓箱底的劍術留存,不過劍術畢竟是殺伐之道,南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劍術宗門流派,臨湖斗劍自然也不會收到邀請。」

「我不喜歡待在火皇宮,也曾在會友之時赴過臨湖斗劍,只是被無量劍宗的高手察覺給拒之門外,連一道劍光也沒看見,跟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他這話說的有些模糊不清,沈彥秋卻不好再追問下去,無量劍宗乃是足以比肩神仙道的超級大派,十名劍更是聞名天下世人皆知的神兵利器,除了靈峰雪隱和千蛇等幾套劍器不是法寶層次,其余的都是法寶級數,甚至不乏修成元靈真身等同于出竅乃至分身修士的頂階神劍,劍宗曹天霸的二心劍便是如此。

世人談起十二正宗無不敬畏有加,實則神道四宗以神仙道最為超然,金雞嶺和龍神殿皆不能相比,大悲宗更是人丁凋零;妖魔道四宗以元魔山最為龐大,鬼道最為神秘,自在魔宮和黃花觀相對低調;人道四宗以無量劍宗最為強大,名花流和大普度寺偏安一隅,寸心門更是和寧老莊一樣近乎隱世不出,幾乎要被世人所遺忘。

無量劍宗組織的臨湖斗劍,無論是規模還是意義都非同一般。

勾離謹遮遮掩掩的說了幾句,結果把沈彥秋和劉琳劍的胃口吊起來之後就絕口不提,著實讓他二人郁悶非常,幾乎要吐血了,奈何勾離謹眉頭一皺眼楮一瞪,劉琳劍頓時就唯唯諾諾的裝傻充愣,沈彥秋有心想多套幾句話出來也是毫無辦法,只得暗自郁悶。

勾離謹一催火雲,離合神光重新將三人裹住,化一道長虹橫亙天際,不多時便沖到這座陣法空間的壁壘附近。

不死火山內部的空間被無數大大小小的陣法切割,一重重獨立的空間組合成覆蓋不死火山的龐大陣法世界群,就像是一個微縮了無數倍的修行道一般,想要安然無恙的往返穿梭于不同的陣法世界之中,除了依仗自身的法力強行沖擊空間壁壘打開縫隙之外,就只有三皇宮秘傳的陣法口訣。

此次來南疆參加浴火節的修士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便是其他三大疆域和中土的火法修士也來了不少,可是沈彥秋在荒原空間以及畢方空間所見到的,也不過寥寥數百人,也不知道那些修士都被傳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畢方空間的天穹就是陣法壁壘,站在最高處往下看,地面如同一個巨大無比的圓形火山口,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大小不一的赤紅色圓點,每一個圓點就是一口噴發的火山,每一口火山里都有一枚或者幾枚真火種子,修士的身影微不可察,只有數不盡的神兵法器大放光芒,如同水桶底部游動的孑孓一般,忽明忽暗雜亂無章,看上去有些怪異。

沈彥秋嘆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一道真火也不知要填進去多少條人命!」

勾離謹不屑的道:「命是天注定,運卻要自己來爭,來參加浴火節是他們的命數,能否活著回去便是他們的運程。生死一念,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可是旁人強迫的麼?」

沈彥秋反駁道:「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堂堂火皇宮的太子爺,哪里知道這些散修的苦楚?嘿嘿,不是兄弟我說話難听,兄長可听過何不食肉糜的故事?」

勾離謹剛剛平復的面色頓時又黑了。

中古諸子時代,除了百家林立之外,諸侯國更是為數不少,總有數百個之多。諸侯國互相征戰,兵家法家陰陽家縱橫家墨家等等一種高手各自進入自家扶植的諸侯國,哪里管什麼民不聊生餓殍遍野?為的就是一展胸中所學揚名立萬,讓自家的學術更進一步壓過其他學說一頭。

就算有道門和浮屠的高手從中斡旋,終究還是制止不了時代更替的大潮,改變不了天道運轉的軌跡,導致中古紀元戰火連天,十方生靈盡皆罹難。

諸侯國中有一國名曰晉,惠帝在位,終日在王宮中飲酒宴樂聲色犬馬,端的是極盡霏靡奢侈,不知民間疾苦,不管黎民死活。

某一日這惠帝心血來潮,帶著一眾大臣微服出宮,見道上餓殍遍地,便詢問身邊官員何故,眾皆默然,唯有一撰筆吏,出身儒家胸中還有一分正氣留存,直言不諱。

誰曾想惠帝果然是荒婬無道昏庸至極,竟沒有听出撰筆吏話中含義,反而問出這麼一句萬古明言。

何不食肉糜?

沈彥秋拿這個典故打趣勾離謹,雖說是十分的應景,但晉惠帝的名聲因為這句萬古明言已經臭的沒邊兒了,這一句何不食肉糜的殺傷力尤勝過一記重拳,便是勾離謹性子再豁達大度也受不了。

勾離謹英俊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惡狠狠的盯著沈彥秋,眼神里幾乎噴出實質性的火焰,燒的沈彥秋一陣燥熱,太皇真靈道修成的火力也是秉承南方三氣火德,有先後天丙丁火的特性,沈彥秋急切間來不及召喚炎帝敕令吸收,正被勾離謹目光放射的真火噴了個滿頭滿臉,當即將臉上的汗毛和兩條眉毛盡數燒成飛灰,一張臉如同模了一層鍋底灰一般灰黑油亮。

實則這也怪不得沈彥秋,勾離謹在認識父生真珠之前就是個十足的浪蕩公子,想著勾離卿獨子的身份四處游蕩,不拘何人只要性情相投,乃至他心血來潮想要結交,便通通以兄弟相稱,著實是當了數百年的敗家紈褲,和這個晉惠帝頗有些異曲同工的妙處。

只是他心氣雖高卻不是偏執糊涂之人,最是听不得別人說他不思進取不求上進,除了勾離卿這個頂天兒的老娘可以毫無顧忌對他嘲諷謾罵之外,但凡有人敢當面揭他的老底摳他的傷疤,那簡直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虧得沈彥秋是哀無心的弟子,又是勾離卿新收的干兒子,勾離謹一見面就兄弟兄弟的叫了好幾年,雖然無名火沖了七竅,終歸是忍住了沒有動手。

「你小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的道理麼?我好歹還是你哥哥,你就這麼不給我留情面?若是換作以前,我壓制不住心頭的火氣,就是哀伯伯當面我也非得把你打殘廢了不可!」

沈彥秋也是被勾離謹的模樣嚇到了,本以為他會出手懲治自己,沒想到這股洶涌的火氣竟被他強行壓了下去。勾離謹這幾句話的語氣雖狠,沈彥秋也听得出來他並沒有真的怒不可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趕緊雙手高舉做投降的模樣,可憐兮兮的道:「啊呀,是小弟我口不擇言沖撞了兄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小弟這一回吧!」

勾離謹氣極反笑,一巴掌拍在沈彥秋腦袋上:「少跟我來這一套,這都是我玩兒剩下的破爛玩意兒,你跟我裝什麼無辜?」

沈彥秋用清淨法將臉上的黑灰去除,皺著眉頭將法力刷了幾刷,這才將兩條斜飛的劍眉重新長了出來,只是太皇真靈道的火力過于霸道,這對眉毛濃密是夠濃密了,只是眉梢還帶著一點焦枯的灰色,看起來有些不自然。

挨了勾離謹不疼不癢的一巴掌,沈彥秋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徹底的放了下來,就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劉琳劍也極小心的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抹去額頭上密布的冷汗,簡直比沈彥秋還要緊張。

沈彥秋一指底下五顏六色的光芒道:「辛夷子背後的那株巨木,想來就是生長草還丹的神木吧?听聞這株神木乃是寧老莊的根本,只要腳踏大地就能源源不絕的抽取戊土之精,辛夷子幻化出它的形態,又修煉了防御無雙的大五行戊土鎮魔罡,縱然不是海會大神的敵手,想必也不會輕易落敗。」

底下各色光團不住游動,有幾團尤為突出顯眼,正是李玄嬰的九龍神火罩和辛夷子的翠綠神木,一紅一綠兩個光團遙遙對峙,彼此互相消耗誰也奈何不得誰。

還有幾個耀眼的光團大小不在九龍神火罩和翠綠神木之下,想來是幾個修為深厚法器也極為高明的修士,此時也顧不得隱藏實力,為了爭奪真火種子悍然出手。

劉琳劍道:「九龍神火罩乃是乾元山的鎮山之寶,太乙救苦祖師曾以此煉化石心仙子,將她萬劫不磨的法身都煉回本體,只剩下一顆通明頑石。海會大神手中的九龍神火罩雖然只是一件贗品,卻也是自正品分化而來,威力並不弱了多少,辛夷子縱然有九轉的實力,卻沒有元神修士與道合真的法力境界,又如何能抵擋得住?」

勾離謹搖頭道:「你可知道為何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被稱為寧老莊最頂級的神通?便是神仙道秉承道門正宗,雷神上手中還掌管著太上太元道尊煉制的法寶,都對葫中日月劍術贊口不絕?」

「你們小看了袖里乾坤和葫中日月,同樣也小看了辛夷子這個老牛鼻子!」

勾離謹掃了二人一眼,嗤笑道:「大五行戊土鎮魔罡是何等功法?那可是五行仙訣!哀伯伯大悲無心的名頭還是用大五行庚金弒神氣打出來的,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身為大悲宗嫡傳弟子,怎可小覷了同根同源的五行仙訣戊土真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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