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逸風來到這驚風嶺快十年的時間了。
當時他來的時候,很是經歷了一番刀光劍影將原寨主制服了之後,這才取而代之的。
這麼久的時間,夏逸風在驚風嶺中也是有著一定的威懾力的。
而慕司是前些日子過來的,來的時間短,還沒有在驚風嶺中樹立什麼威望,更沒有什麼威信可言。
所以,在他下令的時候,那些手里持著弓弩的山賊們才猶豫不決。
這屬于是個選擇的機會,如果選擇新軍師慕司,若他敗了,等事情一了之後,等待他們的必然是死路一條。
正在山賊們游移不定的功夫,夏逸風登時對慕司大吼,「閉嘴,這里是老子說的算!」
轉而他又對山賊怒聲吼道︰「將這女人給我關進石房里……」
他需要時間,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果選擇繼續跟著原大王,若他敗了,死的肯定會更慘。
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眼前的女人竟然是名揚天下,大名鼎鼎的當今太後娘娘!
他們能不好好想想嗎?!
夏逸風很暴躁,對著她瞪眼楮,「不要廢話!」
「呵……」臨千初淡淡一笑,對著到了近前的山賊道︰「帶路吧,我跟著就是,就不勞煩你們動手了。」
她可以拿夏逸風做人質。
听到他的命令,頓時不少山賊都圍了上來,警惕的還拿著弓弩對準臨千初主僕二人。
能不小心些麼,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可是當朝太後啊。
臨千初眯了眯眼眸,「夏逸風,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何去何從!」
眼看著臨千初隨著山賊走出了視線,慕司怒火沖天的疾步走到夏逸風的面前,怒瞪著他道︰「你在想什麼?你腦袋里裝的是什麼?為什麼不殺了臨千初?你知不知道臨千初到底有多可怕?」
夏逸風冷冷的看著慕司,「我要怎麼做還輪不到你來教!」
「夏逸風,你不要忘了,是誰在你流放之地上救你一命,又是誰將你帶回來的,又是誰讓你過了這麼多年安穩的日子的!
只是,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慕司。
若是慕司趁機要了夏逸風的命。
那麼她只會更被動,這種沒有把握的事,臨千初當然不會做。
「你……」慕司被夏逸風的話氣的雙眼充血的瞪著他︰「可是國師飛鷹傳書,命令你我不管用任何的手段一定要阻止破壞新帝和談的一切念頭,如今能殺了太後那就是我們立下的不世之功,將來就可以平步青雲,這麼好的機會你難道要錯過嗎蠢貨!」
夏逸風頓時就對著慕司吐了一口,「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看蠢貨是你,我都說的那麼清楚了,你還不明白?今天你殺了太後,你信不信,不等你去和湯紅觴領功就得下地獄?你想平步青雲想瘋了是不是?」
慕司被氣的渾身發抖,感覺自己倒霉透了,更後悔听了湯紅觴的話來這里等待時機。
慕司一連聲的質問令夏逸風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眸看向慕司,「不管是誰都不是你,我自會向國師大人交代,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
「夏逸風!」慕司被氣的渾身顫抖。
「有句話,我覺得臨千初說對了!」夏逸風說著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道︰「若是當今太後死在這驚風嶺,那麼這一千九百多的弟兄恐怕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她一人換我這麼多兄弟,我們虧了。」
來了這里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這麼好的時機,他卻和自己唱反調。
夏逸風轉身便走,「總之,太後殺不得。」
同時他目光凌厲的看向幾名心月復山賊,「你們去親自守著太後,若是太後出一點事,我就要你們的命!」
這個夏逸風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一點竅也不開!
當日他听了吩咐,將朝中家眷帶出城後讓人看守著,便來了這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切功虧一簣,慶幸自己英明果斷沒有在囚禁朝中命婦們的地方死守。
從後院收衣服回來的阿年回來看到他的樣子,放下曬了三天才干的衣袍,一邊疊著一邊道︰「我听到前面已經沒有了動靜,可是已經將人捉到了?」
十四年前,她一路追著夏逸風去了流放之地,他們吃了很多的苦頭,也算是患難夫妻了。
這麼多年,她拋卻了過往,一心與夏逸風好好過日子。
幾名心月復山賊應諾一聲拔腿就往石牢方向跑去。
留下的慕司看著夏逸風的背影目色幽暗,猶如荒野里的惡狼般凶光畢現。
夏逸風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里,猶如困獸般快速踱步片刻之後,神情變幻不定的坐在了炕邊上。
不,應該說是他只出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回來就有些怪異了。
半個時辰前,他還在房里踱步,思慮著如何處置朝中新任的禮部尚書家眷。
此時卻這樣一幅大難臨頭的模樣。
一過就是這麼多年。
夏逸風聞言收斂了心神,看向阿年的眼神里帶著幾分眷戀,起身走了過去,拉過阿年的手,「阿年,這些年,你跟著我受苦了。」
阿年敏銳的感覺到了他今日的怪異。
可是卻依舊是他心中最美的那阿年。
「今日捉到的是,是太後……就是臨千初!」夏逸風說的有些艱澀,也有些沉重。
「什麼?」阿年面色也一下變了。
沒錯,他的神情就是那種大難臨頭的模樣。
「你怎麼了?」阿年仰著臉看他。
燭火下,阿年沒有如其他婦人的臉那般白淨,可以說有些粗糙,也有些暗沉。
可是今日,他卻笑了,「是,是,我其實一直都很懦弱,從前,我以為我可以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可是……」
夏逸風說著滿臉都是苦澀,「可是我卻在心里不住的搖擺不定,最終天平向親情傾斜,妥協,盡管那是刀山火海,我還是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阿年眼圈一下就熱了,眼里閃著淚花,「你夠了,夏逸風,不用再說了,若是你不知道如何選擇,不如問問你自己的心,你到底想要什麼!」
夏逸風將她擁在懷里,緊緊地,好像下一刻他就會失去她一般,「你走吧,你離開這里,去好好過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日子,去堂堂正正的生活在人海中,阿年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阿年猛地推開了夏逸風,眸里滿是憤怒,「夏逸風你也算個男人嗎?遇到一點事,就知道逃避,我真是瞎了眼。」
她一臉的潑辣相,這卻是夏逸風平時最為喜歡看的模樣。
雙手插入頭發里……
那年他在流放之地里苦苦掙扎,若非沒有阿年的陪伴,他或許就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那流放地就好像是一個沼澤!
說完,阿年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瘦削,單薄,可卻堅毅。
留下的夏逸風頹然的坐在了炕邊上。
然而就在他徹底絕望的時候,他遇到了湯紅觴。
湯紅觴用了大量的財力物力將他帶回了竟京城。
盡管他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可是他卻和心愛之人在這里光明正大的活著。
他將要沉下去不算,還拉著阿年一起往下沉。
那個時候他好絕望啊。
絕望到去恨天恨地。
半個時辰後。
阿年讓廚娘端著食物走了進來,見夏逸風還躺在炕上,她唾棄的罵了句,「看你那點出息。」
夏逸風見她沒事了,心情也仿佛敞亮了一些坐起了身。
這次遇到臨千初讓他震驚意外極了,卻也讓他有一種無力感,甚至他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顫抖……
她已然成為了他的夢魘!
夏逸風痛苦的申吟一聲,仰躺在了炕上……
阿年瞥了他一眼,「看你一臉沒出息的模樣,給你開開齋,今日我也陪你喝一杯。」
夏逸風見她面上沒有什麼異色,便放心了些。
阿年打發了廚娘,自己則坐在了炕桌的對面,「來,喝酒吧。」
他收起所有的情緒,如往常那般嘿嘿的笑了起來。
阿年將四個菜擺好,同時將一壺溫酒放在了桌上,同時從桌下拿出兩只杯子。
夏逸風看著那壺酒,不由嘿嘿笑著道︰「你不是不讓我喝酒嗎?」
阿年只瞥了他一眼,就一口就喝了,然後給自己斟滿,沒有放下酒壺,便等著夏逸風喝完。
夏逸風暗松一口氣,徹底放心的一口喝了,然後將空了的酒杯往前送了送。
阿年給他倒滿,放下了酒壺,「吃菜啊。」
她一向快言快語,直來直去,若是和不熟悉的人,想要換她一個眼神都不易。
也只有面對她親近的人,阿年才會多些話語。
夏逸風接過酒盅沒有喝,而是湊近鼻尖處聞了聞,眼楮滿是笑的看著阿年,「這不是咱倆埋在那顆老歪脖柳下的女兒紅麼?怎麼挖出來了?」
只是三杯酒還沒有下毒,他就感覺到了天旋地轉。
夏逸風面色驟然大變,小眯縫眼瞪的老大,舌頭打結的道︰「你,不要……」
只來得及說了這三個字,他那頭就垂在了桌子上。
她的口吻談不上溫柔,但夏逸風習慣了,應著聲去夾菜送到了阿年的碗里。
阿年夾起來就吃。
夏逸風見她嗤了,這才放心的吃下。
阿年嘆了口氣,猶如自言自語的道︰「你真是個傻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傻,你防著我給你下藥,難道我就不會提前吃解藥麼?」
說著阿年探身隔著桌子心疼的撫模著他的頭,「你心中有信義被束縛著,沒事,我心中沒有信義只有你,我只要你平安無事,你做不了的決定,我幫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