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多虧了湯紅觴,除了鱷魚,令幾人狼狽了些之外,其余的野獸都被他的笛聲勸退了。
燕少淳一行人沒有找到沐生池,反而遇到了駐守神殿的一名老巫。
老巫老的看不出年歲。
他那枯木般的手里拿著一把獸頭拐杖。
腰身佝僂的快要彎到了地上,頭發稀疏的基本是都能數過來,能看到里面那皺巴巴的頭皮。
燕少淳卻沒有小看,而是溫文有禮的說明了來意。
老巫那雙無光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懷里的臨千初。
湯紅觴卻是等的不耐,「我說……」
燕少淳的眸光猛的看向他。
引梨白眸光閃爍了下,心中暗道︰不愧是來自帝王的威壓!
良久,老巫的雙眼從臨千初的面上移開,面無表情的道︰「隨我來!」
燕少淳心中總算有了些底,微微側頭往遠處的灌木處看了一眼。
湯紅觴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怎麼的,他被阿念面具後的冷不丁的這一眼就給震的身子都僵滯住了。
無端的令他後脊發寒,不耐的話也原數吞了回去。
扶著引梨白的雙手都不由發緊,可他卻不自知。
「納蘭兄,那個阿念的男子好像已經發現了我們。」
胥糯糯冷哼一聲,「他發現了又怎麼樣?這里又不是他家。」
納蘭青丘也勾了勾唇角,「是啊,他發現了又怎麼樣?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跟他耗,可臨千初卻耗不起。」
他無暇去管,現在這個時候,他不想節外生枝。
阿初這都昏迷兩天了,還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心中別提多擔心了。
在燕少淳剛剛看過的那灌木之後,納蘭青丘等人眼看他們離開後才從灌木叢走了出來。
胥糯糯聞言眼里快速的閃過一抹得意,不過被她恰到好處的垂著眼掩藏了去,絲毫沒有露出來。
「這不算什麼,換了誰都能想出來。」她謙虛的說了一句。
慕司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笑意,「真沒想到,我們與他們竟然這麼近!」
慕司听著覺得很有道理,他們本就是陪他們來的這里。
如今他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隨即他看向胥糯糯笑著道︰「還是糯糯姑娘聰慧,只要跟著湯紅觴的笛聲走,我們就能一路暢通無阻。」
慕司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很識趣的憋了回去。
如今,他既然選擇了站在納蘭青丘這一邊,再沒有回頭的道理。
而他也多年不見納蘭青丘,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怯弱的少年。
說起這個,胥糯糯雙目一下泛上冷意,「想必我們狼狽奔逃求救的時候,他們都看在眼里了,只是他們就是看熱鬧,竟然絲毫沒有搭救的意思,真是夠冷酷無情的!」
一旁的納蘭青丘也不由冷哼一聲,「他們得意不了太久,哼。」
他最是要面子,自己這狼狽的樣子,當然不希望被人看去。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慕司一副以納蘭青丘馬首是瞻的姿態。
他的表現令納蘭青丘很滿意,眸中閃過一抹陰鷙,「接下來呵呵……」
……
此時他已經是一國的國師。
但多年的脾性還是沒有變,依舊那麼記仇。
他既然選擇了要離開靈虛谷,那就不能三心二意,惹得納蘭青丘不快。
燕少淳等人來了之後,就是這種感覺。
老巫們基本上沒有什麼話,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都是用那種歷盡滄桑之後,死氣沉沉的雙眼看著突然而來的人。
神殿就隱匿在大片的椰樹之中,清一色灰黑色給人一種莊嚴神聖之感。
大殿正中有著一尊男子的雕像,那男子並非是目視前方,而是仰頭望著上空的姿態,雙臂放松的半張開著,給人一種仿佛在進行著一場洗禮,祈禱天神之感。
大殿里面聚集的人並不多,只是些老巫,因為無人開口,而顯得神殿里更加的空曠,幽深。
老者須發皆白,身材高大,目光平和,他的腳步也有了老邁之態,在走到神像前站定,兩手揣在袖子里,目光依舊沒有什麼波動。
燕少淳不敢怠慢,很有禮數的對他恭敬的一禮,「我等特來求賜沐生池一用。」
老者將幾人都打量了一個遍,才伸出手。
老巫將人引到了大殿中,用眼神示意眾人等著。
他佝僂著快要趴在地上的身子,緩慢的向著後殿走去。
片刻之後,從里面走出一名上百歲的老者。
眾人不由自主的轉眸看向戴著面具的阿念。
阿念眸光深了深,很坦誠道︰「沒有!」
那名殿主老者轉身便走,「那就出去吧。」
湯紅觴一向沒有什麼耐心,「什麼意思啊。」
之前引他們來的那名老巫開口道︰「你們要求賜沐生池,門主手令拿出來給我們殿主大人!」
「手令?」灕灕發出一聲質疑。
「我們不過就遮臉了而已,怎麼就藏頭露尾了?況且,我就是門主的手令,因為我是他兒子!」
引梨白聞言抽了下嘴角,當即也跟著跪在地上道︰「殿主,我乃是靈虛谷現任長老引梨白,因性命攸關,來的倉促,難免有所疏忽,還請殿主先救人要緊。」
正要走的老者殿主,頓時轉身,「沐生池乃是靈虛谷聖池,天下皆通,沒有門主手令,本殿主無法確定爾等乃是本門中人,無法通融。」
燕少淳當即跪在了地上,「殿主大人,請通融一二!」
「藏頭露尾之人,本殿主為何要通融?」殿主那如洪鐘般的聲音緩緩響起。
湯紅觴頓時不願意了,他就一直戴著面紗的,而阿念戴著面具,基本上都差不多,這簡直就和說他一樣都是藏頭露尾。
「如果我以北燕皇帝的身份請求老人家呢?」燕少淳淡淡的說著,緩緩地揭開了面具。
他的這一句震驚了所有人。
都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湯紅觴頓時幾步上前,站在老者面前,一把扯了臉上的面紗,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看看,好好看看我,我就是現任門主的兒子湯紅觴!」
老者自然早就看到了他異于常人的藍色瞳仁,對于他長的什麼樣並不敢興趣。
況且,他說的並不是他,所以老眼中並沒有半分波瀾,「不管你是誰,沒有門主手令,都請回吧。」
先是危險,二是若消息傳出,必會引起有心人的算計。
這可以說是以身涉險。
然而,他雖懷疑過,可此時卻得到了驗證,心頭還是有所震動。
眼前男子面如雕刻,五官分明,眉目如畫,只是那一雙狹長的桃花眸太過特別,平添了幾分異于常人的俊美。
之前引梨白有所懷疑,可他很快就否決了。
就算傳聞燕帝燕後鶼鰈情深,可他是一國皇帝,怎麼可能會親身前往靈虛谷中?
下一瞬,神殿主抬步便走。
湯紅觴登時大罵︰「死老頭,你太過分了吧?我們面紗摘也摘了,你看也看了,然後還不答應?人命關天,你太不近人情了吧,你……」
「夠了,沒用的。」燕少淳淡淡出聲打斷了湯紅觴的話。
湯紅觴和灕灕直接就傻了,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
神殿殿主就站在原地看了跪在地上的燕少淳良久。
久到能听到傳進大殿里那徐徐的清風之聲。
放棄?
他就是放棄自己,也不會放棄她。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孤注一擲的。
湯紅觴轉身看了一眼臨千初,登時著急的來回走了幾步,「那怎麼辦?你說啊,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嗎?」
燕少淳依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攏了下臨千初的頭發。
雙手將她擁在自己的懷中,讓她靠著他,只淡淡的勾了下唇角。
然而,就在這時,他當即就搶步擋在了門口,「納蘭青丘?你們來做什麼?」
納蘭青丘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跪在神像前的燕少淳。
他們在殿外剛剛已經听到了,所以並不想理會湯紅觴的挑釁。
湯紅觴看向垂著眸的引梨白。
而引梨白只低垂著眼,讓人看不到眼里的情緒。
湯紅觴低咒了一聲,來回的在地上轉圈。
轉而看向慕司道︰「那兩名門人想必已經成了畜生的食物吧?我還是勸你想想,免得再次面對生死的時候,下一個就是你了。」
這句話成功的激怒了胥糯糯,眼里閃過厭惡,「湯紅觴,閉上你的嘴,就算你摘去面紗,如此惡毒的嘴巴,依舊顯得丑陋。」
胥糯糯還記得湯紅觴對她說過這句話,而現在,她正好送給他。
沒想到是燕少淳,真的是燕少淳!
而燕少淳仿佛沒有听到身後的動靜一般,紋絲不動的跪在神像前。
湯紅觴抱著手臂,用著嘲笑的眼神打量著叫花子般的三人,突然往外看了一眼,頓時眯了眯眼。
湯紅觴抱著手臂靠著門框,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讓開放她們進來的打算,「本公子就算丑陋,你這一輩子是沒有機會了,你就不用打本公子主意了,本公子看不上你。」
「湯紅觴,你不要臉!」胥糯糯被氣的感覺自己血壓升高。
她兩輩子加一起也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