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0,搶先一步

金鐸和呂成剛在雙峰林場「琥珀山居」躲避警察抓捕,漸漸覺得這兒已經不安全,正琢磨如何逃出去,逃到那兒更安全,姜大夫背著急救箱,神色慌張地進來了。

金鐸問︰「怎麼了?」

姜大夫緊張兮兮地說︰「來了兩輛警車,六七個警察,進了場部,不知道什麼事兒。」

房間里所有的人無不大驚失色。

金鐸沉默不語,大腦卻快速旋轉起來。姜大夫給呂成剛扎上點滴,對金鐸說︰「你倆看著點,我趕緊回診所打听點消息,有信兒我就回來告訴你。」

金鐸點頭,說︰「好,你受累。」

姜大夫背起急救箱走了。

金鐸目送姜大夫消失在大門口,對呂成剛說︰「點快點行不?」

呂成剛說︰「行,沒事兒,我自己調。」說完自己調整點滴速度,藥液連成了線。

金鐸對邱文明說︰「快去收拾東西,成剛點完咱馬上走。」

邱文明問︰「去那兒?」

金鐸想了想說︰「先到山里躲一躲,這兒不能待了。」

邱文明一愣,問︰「是不是,得帶點吃的呀?」

金鐸說︰「行,有什麼就帶點。」

邱文明說︰「我去便利店買點面包和火腿腸吧。」

金鐸臉一沉說︰「你以為是去旅游啊?來不及了,有什麼帶點什麼,快收拾東西吧。」

呂成剛滿不在乎地說︰「我草!金鐸,至于嗎?看你火燒火燎的。」

金鐸沒理呂成剛,呂成剛嘻嘻一笑說︰「我草!文明,幫個忙,把我的也收拾了。」

邱文明發牢騷說︰「閑著你就扯犢子,還得老子伺候你。」

呂成剛急赤白臉地說︰「我草!能怪我嗎?這不是金鐸抽風嗎。」

金鐸瞪了呂成剛一眼,回身往里屋走,邊走邊說︰「從現在開始一切行動听我的,都少嗦,麻溜兒的。」

邱文明和呂成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咧咧嘴。

金鐸幾分鐘就收拾好了,在地上轉了兩圈兒,顯得坐臥不寧。

邱文明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把呂成剛的東西收拾好,拎過來往地上一扔說︰「諾,這是你的包,箱子。」

金鐸突然站住,對邱文明說︰「不行,我是他們的目標,我得走,你倆估計沒事,你等成剛打完針再走。」

邱文明問︰「听你的,你上那兒?咋找你?」

金鐸想了想說︰「到咱們經常洗澡的那個大柳樹下,我能看見你倆。」

邱文明說︰「這麼急嗎?一會兒一起走唄?」

金鐸不再言語,背著雙肩包向外走去。金鐸走出「琥珀山居」民宿,沿下坡小路走向琥珀河。

呂成剛估計金鐸出了院子,對邱文明說︰「我草!這個金鐸呀!神神道道,像抽風似的,至于嗎?」

邱文明瞪了呂成剛一眼說︰「你還別不服,他整事兒十拿九穩,听他的沒錯。」

呂成剛不屑地哼了一下鼻子。

邱文明又在里屋外屋轉了轉,看看落下什麼東西沒有。卻听見院子里有動靜,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兩輛警車停在大門口,姜大夫和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從第一輛車上下來,後邊跟著六個警察,有四個警察手里攥著槍。

邱文明和呂成剛都僵住了。

「琥珀山居」一共十二間房,算上金鐸他們共住著七個人,這兒周末時人滿無房,平時住不滿。

姜大夫帶著警察從最西邊的房間查起,一間一間查過來,很快就查到了邱文明和呂成剛的房間。

呂成剛還有大約四分之一的藥液沒點完,他自己撥了點滴,此時僵硬地站在地上,逃跑是不可能的,躲也無處可躲,眼睜睜看著警察上門。

姜大夫推開門,面色蒼白地掃視一眼房間,沒有金鐸,臉上僵硬的肌肉立即放松了。

姜大夫說︰「查房,把身份證拿出來。」

邱文明和呂成剛把身份證遞過去,警察核對了身份證,又核對了照片,問︰「干啥來了?」

邱文明說︰「閑著沒事兒,來踫踫運氣。」

警察笑著問︰「運氣怎麼樣?」

邱文明笑著說︰「運氣不好,最大的像蠶豆,品相不好。讓他們忽悠了。」

金鐸沒在,姜大夫輕松了,對邱文明說︰「不是忽悠你,得下過大雨,山洪沖一沖才有好貨,現在不是時候。」

警察看了一眼輸液器問︰「誰,咋的了?」

呂成剛揚手讓警察看他手上的針眼兒說︰「拉肚子。」

警察仔細看了一眼呂成剛,回頭征求同伴的意見,同伴點點頭,警察很禮貌地說︰「打擾了。」

姜大夫和警察都出去了,呂成剛作了個鬼臉兒,小聲說︰「我草!金鐸這小子,真他媽厲害!搶先一步,就差一步。」

二十分鐘後,呂成剛雙肩包,拉桿箱也走出「琥珀山居」,走向琥珀河。

邱文明在後邊給呂成剛望風,確認沒人盯梢,邱文明到櫃台結了賬,把房間檢查一遍,最後一個走出來,也是走向琥珀河。

呂成剛到了大柳樹下卻不見金鐸,心想,肯定是躲起來了,說不定躲在那叢柳毛子後邊,他能看見別人,別人看不見他。

呂成剛獨自坐在大柳樹下乘涼。

過了一會兒邱文明一瘸一拐地來了,金鐸在暗處觀察,確認安全了,才從柳樹叢後邊走出來。

他們三個約好在這棵大柳樹下匯合。

柳樹一般不成材,長不高,也不粗,木質疏松;但這棵柳樹與眾不同,長得又粗又高,兩人勉強能合抱;因為這棵柳樹與眾不同,山民以為此樹有靈氣,有仙人附體;常有人為願望,為疾病,為夢想,在此樹下跪拜焚香禱告,之後在樹枝上系一根紅繩。

你系我系大家都系,天長日久,大柳樹綴滿紅繩,披紅掛綠,更顯得與眾不同。如一尊披甲神聖撐起一片蔭涼,保佑一方黎民;

大柳樹下有數塊臥牛巨石,圓潤光滑,可桌可床,可躺可坐,有此便宜,這棵大柳樹便成了琥珀河一景。

金鐸讓呂成剛爬到樹上去,登高望遠,站崗放哨。

邱文明問金鐸︰「咱,在這兒,啥意思?」

金鐸搖著折扇說︰「等鐘華,已經出發了。」

邱文明眨著眼,不解地問︰「他來干什麼?接咱?……金鐸,別扯了,現在肯定到處是卡子,出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金鐸神秘地一笑,嘴里咬著一片柳樹葉說︰「你來一片不,苦,苦過了有點清香。」說完「呸」一口吐了柳葉渣。

呂成剛在樹上喊道︰「西邊上來雲彩了,好像有雨,黑壓壓一片。」

邱文明站起來拍著上的浮土,望著一線西天說︰「沒雨衣呀,這扯不扯……這扯不扯。」

金鐸坐在臥牛石上,透過樹枝眺望著雙峰林場方向。他不停地把柳葉送到嘴里,嚼成渣再吐掉。

雙峰林場距離順安城一個半小時車程,林場在一條大山溝里。東山叫石頂山,山峰是一組醒目的鋸齒狀白堊岩;西山叫雲峰山,山峰高聳入雲,時常隱藏于雲霧繚繞中,兩山夾一溝,溝底是一條河,叫琥珀河。

琥珀河有來歷。因為每當大水過後,河灘上常常沖出晶瑩剔透的琥珀,有的大如雞蛋,有的小如櫻桃;有的橙黃如雞油,有的鮮紅如牛血;琥珀中心包裹有昆蟲者最為珍貴。

林密藏鳥獸,山高流水長。雙峰林場空氣好,風光好,又可以撿拾琥珀,每逢節假日,游客蜂涌而來。林場職工自建了五六家民宿,接待日益增多的旅游者。

七月流火,正是酷熱難當的時候,即便在樹蔭下,河水邊,仍然熱浪襲人。

越是等待,時間過的越慢;越是焦慮,渾身越是躁熱。

金鐸用一把折扇不停地搧風,臉上汗流不止;邱文明坐在河邊,把雙腳伸進河水里,不停地撩水洗臉拍胸沖涼。

呂成剛在樹上能享受涼風吹拂,他鼓動邱文明也上去。「這小風兒,涼快,真涼快!」

邱文明說︰「上樹容易,下樹難,算了吧。把我的好腿摔斷了,犯不上。」

金鐸說呂成剛︰「你瞭著點,別扯蛋,咱前腳走了,人家別後腳點咱的水,二十萬能讓武大郎殺西門慶。」

呂成剛喊了聲︰「注意,有人來了。」

金鐸問︰「男的?女的?」

呂成剛︰「兩個男的。」

金鐸︰「我靠,說來就來了?……快下來,躲起來。」

呂成剛從樹上滑下來,三人貓腰躲進柳樹叢里。不一會兒,兩個男人的說話聲由遠及近,又由近漸遠往上游去了。

呂成剛探出頭張望一會兒,確認安全,鑽出密不透風的柳叢,擦著臉上的熱汗和蛛網,又爬到大柳樹上去,上邊有涼風。

山高日落早,水低月照遲,時間剛到下午三點多,太陽已經落向西山頂了。

邱文明等急了,問金鐸︰「鐘華準成嗎?」

金鐸說︰「準成。」

呂成剛喊了一聲︰「我草!硌疼了,我得歇一會兒。」

金鐸趕緊制止說︰「不成,把眼楮瞪圓了,盯緊,這可不是開玩笑。」

呂成剛長嘆一聲,繼續瞭望,他知道深淺。沒過一會兒,呂成剛叫道︰「來了,來了,來了兩台車。」

金鐸問︰「幾台車?」

呂成剛說︰「兩台車。」

金鐸思謀著說︰「不好,就算東西多點,也用不上兩台車,快下來,躲起來。」

金鐸說完背起雙肩包快步走過河灘,淌著沒膝的河水,鑽進了對岸的柳樹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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