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逮個正著

金鐸第二天早晨三點多起床,洗漱完畢,坐上出租車按時到達程主任診所。

鐘華已經等候在診所門口,見車子過來,立即跑過來扶金鐸下車,沒想到金鐸自己下了車,雖然走路有點瘸,但確實能自己走路了。

怕引人注意,鐘華雖然有車,卻沒開車去接金鐸;也沒讓邱文海接;也不用邱文明陪同,鐘華的親戚家有出租車,他安排出租車每天準時接送金鐸點滴。

程主任也起了大早,已經等候在診所,診所的里間多了一個屏風,金鐸的病床擋在屏風後邊,很隱避。程主任也真是費心思了。

金鐸到達,謝過程主任,程主任仔細端詳金鐸,笑道︰「還一副大學生模樣,怎麼看也不像大俠呀。」

鐘華調侃說︰「個兒有點矮,沒有電視里的大俠帥。」

程主任呵呵笑著說︰「人不可貌相,你做的事兒很俠氣,你是順安人心里的大俠。」

金鐸臉一紅說︰「不是,不是那麼回事兒。」是怎麼回事兒,金鐸也不說不清。

程主任問︰「昨天治療完,今天感覺怎麼樣?」

金鐸笑著說︰「今天感覺好多了,傷口不那麼脹,不那麼痛了,腳面子的腫好像也消了。」

程主任又給金鐸測量體溫,體溫正常了。

程主任說︰「不燒了,那咱抓緊時間換藥,點滴。」

程主任給金鐸換藥,邊換藥邊說︰「確實見好,紅腫消多了,膿液少了,不錯,好的挺快,說明你身體素質不錯。」

金鐸說︰「主要還是程主任治的好,妙手回春。」

程主任客氣道︰「不敢當,兩方面都有吧。」

金鐸換完藥,旁邊診所的人來掛上點滴,全部治療六點鐘之前結束,出租車又把金鐸送回家。

第三天早上去點滴時,程主任出人意料地在診所門口等候金鐸。

金鐸下車時,程主任滿面笑容迎了過來,伸手虛扶了扶金鐸,金鐸連說︰「不客氣,不客氣。」金鐸不好意思讓程主任扶,躲開了。

金鐸對程主任說︰「今天感覺比昨天還好,不怎麼痛了,腫也消的差不多了。」

程主任說︰「再有個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金鐸說︰「天天這麼早,太折騰你了,真不好意思。」

程主任說︰「別這麼說,當大夫嘛,就應該想病人之所想,及病人之所急,應該的。」

金鐸說︰「不是所有的大夫都這麼想,這麼做,你以前給我看過病,我就相信你。」

程主任謙虛道︰「我的醫術很平常,只不過真心看病,不扯別的,老百姓信我也不是因為醫術,是因為我是個看病的大夫。」

鐘華插嘴說︰「程主任,真心看病就是好大夫呀,也不知咋整的,現在挺多大夫不好好看病,眼楮盯著錢,也不光是大夫,老師也不好好教書了,天天忙著補課。」

程主任呵呵笑著說︰「實話,你這是實話。」

金鐸進屋躺下,程主任給金鐸換藥,邊操作邊說︰「小伙子,好多了,沒大事了。昨天有個事兒讓我納悶了,局長昨天來了,跟你說的一樣,他給我租房子,買設備,讓我去開診。我說那不行,你批準我開診所就行了,租房子,買設備我自己出錢。局長說啥也不行,苦苦哀求,就差給我跪下了。真把我整蒙了,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這咋整?不答應他不行,答應他不是那麼回事兒啊。我開診所局長出錢,沒這道理啊?……小伙子,你說實話,你是什麼人呢?……是個大官吧?把我們局長嚇成這樣。」

金鐸嘻嘻一笑說︰「我有個同學在省衛生廳,他是個大官。」

程主任說︰「我說呢,把局長嚇成這樣,從來沒見過。」

金鐸呵呵一笑說︰「我不是說胡話吧?你們醫學上叫什麼來?哦,對了,叫‘譫妄’。」

程主任也呵呵一笑︰「這事兒,要不是親自遇到,說出來誰信呢。怎麼也想不到啊。」

金鐸說︰「我就納了悶了,別人都能開診所,你這樣的好大夫,怎麼就不讓開診所呢?」

程主任笑了,說︰「怕我分流病人,影響醫院的經濟效益。」

金鐸嘆口氣說︰「說到底,眼楮還是盯著錢,心里想著錢,這樣的大夫是假大夫,其實跟騙子沒分別。」

程主任說︰「唉!這就不是咱的事兒了。你那個大官同學叫什麼名?幫我這麼大個忙,有空我得去看看他,當面謝謝人家。」

金鐸剛才是順嘴說瞎話兒,現在程主任當真,問大官同學的名字。金鐸趕緊說︰「不用,真不用,我跟他說了你的情況,他說這麼好的大夫,想為群眾服務,任何人都沒理由阻撓。」

程主任感慨地說︰「你這個同學是個好領導,為老百姓著想。」

從此,金鐸每天起早到程主任診所換藥點滴,病情一天比一天好。

「程主任可以開診所了!」

這消息風一樣刮遍大街小巷。對程主任成千上萬的粉絲來說這是個爆炸性新聞,有微信,QQ,電話推波助瀾,一傳十,十傳百,一夜間傳遍了順安城。

金鐸一時沖動幫了程主任,他魔法般的能力,他的身份引起關注和猜疑,樹大招風,更大的麻煩找上門來。

金鐸第五天去點滴時,剛走進診所,一高一矮兩個警察尾隨而至。

金鐸被迫掏出身份證,矮個警察看後笑了,說︰「我們找的正是你,金大俠!跟我們走吧。」

金大俠!──這個名字如雷貫耳,診所里所有的人都一臉驚愕。

鐘華急得臉色鐵青,站在原地直跺腳。

程主任張開雙臂擋住了門口,對一高一矮兩個警察說︰「二位等一等,我有幾句話,這個病人全身感染,敗轎癥,正在搶救治療,你們現在帶走他有生命危險,出了什麼事兒你們要負責。」

矮個警察說︰「程主任,不好意思,他是嫌疑犯,必須帶回去審訊,我們也沒辦法。」

程主任說︰「他現在是病人,你們講不講人道主義?」

矮個警察跟程主任熟悉,不好意思來硬的,繼續解釋說︰「我們在執行公務,別的我真管不了。」

程主任說︰「那……你們上司是誰,誰能做主?」

高個兒警察說︰「局長可以。」

程主任問︰「王局長行嗎?」

高個兒警察說︰「行,正是他主管,只要他有話,我們沒說的。」

程主任說︰「那好,請二位稍等。」

程主任即刻打通了王勝副局長的電話,听得出他跟王局長很熟,沒有客套話,開門見山說有兩位警官懷疑他的病人是金大俠,現在要帶走他,可是病人病情很重,中斷治療有生命危險。請王局長特許,無論這個病人是不是金大俠,都應該讓他治療完再說,不然,太不人道主義了。

程主任把電話交給了高個兒警察,高個兒警察對著電話回答︰「是,是。」

高個兒警察把電話交還程主任,笑著說︰「程主任面子真大,好,我們等一會兒,等他點完再走。」

高個兒警察守在門口,矮個兒警察坐在金鐸床邊,就像兩只惡狗看守一塊羊肉。對他們來說,抓住了金大俠是立功,授獎,晉升的好機會。

金鐸仰躺在床上,看著滴管里的液體一滴一滴注入體內,內心平靜如水,他感到好奇,警察就在身邊,一會兒就帶他走了,自己為什麼如此平靜,沒有恐懼,沒有沮喪,沒有懊悔。在這生死關頭,自己為什麼沒有預感?

金鐸在靜靜地等待,等待預感的降臨,沒有預感的提示,金鐸不相信這是結局,最終的結局。

金鐸三十年的生命里,神奇的預感屢試不爽。

五年級的時候,一次放學後跟同學們在操場踢球,金鐸下場的瞬間,腦海閃現一幅場景︰足球拐彎飛向窗戶,擊碎了教室的玻璃。

金鐸當成胡思亂想。

十幾分鐘後這個場景被重播,足球在金鐸腳下飛出後,突然刮起一陣強風,足球改變路線飛向教室窗戶玻璃,听到玻璃破碎的瞬間,金鐸覺得這場景如此熟悉,完全是剛才預感的重放。

中學的時候,老師和同學一直不理解他為什麼數學,物理和英語成績總是第一,其它科成績平平。金鐸也無法解釋,因為每次考這幾科,看到試卷的一瞬間,金鐸總覺得所有的題目都像家人一樣熟悉,答案自動從腦海中浮出,就像撒在地上的碎鏡片一樣閃光。而考別的科時就沒有這樣的感覺,這是無法解釋的。

郭老師把金鐸偏科歸結為用功不夠;姐姐認為他太任性,就像他吃飯,喜歡的吃不夠,不喜歡的一口不動。他們不知道,預感不出現,腦海是一片空白,他也無能為力。

此類預感在金鐸的生命中發生過無數次。

預感是飄飄渺渺的夢幻,以隱晦的圖景提示未來;第一次在鐘華的婚禮上見到玉珠,預感像一道清晨的霞光照亮他的腦海;玉珠在深圳被唐英杰劫走,預感展現了一幅遼闊的草原,一匹火紅的烈馬鬃毛飄揚,四蹄騰空,向著太陽奔騰而去;月亮泡喝酒的那個晚上,預感是一團烏雲,快速地籠罩了半邊天空,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在知識的海洋中,預感指引方向,讓他順利到達彼岸,而不是沉溺于無邊的波濤中;當了黑客以後,同樣是預感讓他在數字迷宮中找到洞口,入侵,瀏覽,洗庫,竊取,或者突圍。

今天,面對兩個抓捕他的警察,金鐸的預感沒有降臨,沒有給他任何提示,他失去了判斷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金鐸不相信這一高一矮兩個警察能帶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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