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御前對峙

身為皇家的公主,她從小就知道女人和男人的不一樣,和一個男人對峙首先就不能把自己當成女人,男人的心是天下,女人的心腸大多都太軟,所圖的就是骨肉血脈,甚至是後院的一畝三分田。

大長公主這一番話說的皇帝心口突突直跳,他緊緊地攥著手里的書信,隨手撒在一旁,閉著眼楮,在一旁的座位上反復琢磨。

皇權穩固,民心向背,親情不舍之間互相較量,皇帝心口不多時,便聚集了一股子渾濁氣息。

皇帝甚至不敢睜開眼楮:「姑母對朕說這些,就真的沒有半點殺于王為子孫報仇的意思?」

這話音剛落,皇帝便睜開眼,陰暗的眼神朝著大長公主看過去,眼神里充滿了探究。

知道他在看自己的眼楮,大長公主脊背挺得僵直,聲音沉穩的說道:「現在這個時候,趁著門口的百姓們都在,陛下至少要做出樣子,于王爺身為您的親弟弟,所以才嚴懲,即使不殺此生也不能再和皇室有緣分了,至于丞相府,如今,只剩一些孤女寡母,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曾經先皇在世時對著皇帝說過,大長公主是皇家嫡女,是個有本事而且自負的人,這些年一直在自己府邸里吃齋念佛,連眉宇間都生出一股子慈悲的佛性,可真到遇到事情了,深入骨髓的殺伐決斷,始終沒有改變。

「姑母認下的那個養女,可厲害的很!」皇帝眯著眼楮,聲音冷的像是冰塊一樣。

大長公主不再理會皇帝,獨自握著自己手里的佛珠,輕輕撥弄起來,聲音由弱變強:「後面的事情我已經都想好了,大喪之事從簡辦理,等到這件事情的風波過去之後,我會來皇宮,請去丞相府里的公爵位,然後去廟里常住為國祈福,請皇帝看在丞相府世代忠良的份上,放他們回祖籍吧!」

听不見皇帝的聲音,大長公主閉著眼楮,眼角已經沁出一些內衣,哽咽著開口說道:「自從嫁入丞相府,不能全心相待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反而要時時試探,處處防備,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愧疚?既然到了如今地步,便讓他們離開京城,給許府留一點血脈吧,他們體內可以留著我們朱家的血!她們只是一些女兒家,就算是姑母在這里求你,陛下,為姑母留一點血脈,行嗎?」

大長公主淚光漣漣,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對皇帝哀求,只希望皇帝心里還有那麼一點點憐憫之心,看到如今許府退讓的姿態,不要趕盡殺絕。

皇帝手指不停的顫抖,半晌之後才開口:「姑母,朕本來並不打算把許府趕盡殺絕,可是你認得這個養女……」

這些日子以來,這個許府的養女所作所行,稱得上是鋒芒畢露,如今,她暗地里運作,一路將許府聲譽推至鼎盛,他是皇帝,怎麼能連這都看不透?

可是這個養女,偏偏來的這樣的詭異,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相府,理所當然的成了主子,精心策劃一切。

對丞相府的猜忌已經冰凍三尺,既然如今犧牲了數萬將士才走到了這一步,現在丞相府最為出類拔萃的就是這個養女,不除干淨了,不甘心也不能放心。

大長公主看皇帝對何小尾有了殺意,連手都在發抖。

她看了一眼皇帝,帶著哭聲開口說道:「若是為家為國,為了皇室安穩,陛下殺了我這孫女,我絕無二話,可是陛下知道為什麼我如此看重他一個養女嗎?」

皇帝疑惑的向著大長公主看過來。

「因為這個孩子像極了真言!」說到這里,眼淚已經如同斷了的珠子往下落:「雖然面容不像了,可她的個性剛強,寧折不彎,活月兌月兌像是我的孫女,陛下真的以為我久居于皇宮之外,不知道我那孫女真實的情況嗎?」

「真言,這輩子為您付出了多少?幾次三番救你于水火之中,你要忌憚相府,殺了發妻,我無話可說,可我如今只能將這滿腔感情寄語這個養女身上,請陛下看在我已經去世的真言身上!放過她吧!」

皇帝心頭一愣,無數酸楚直接竄出來,心里最柔軟的屋,隱隱有些發暖。

許真言對他情深意重,可是自己也是付出真情的,只不過得到了皇位之後,更多的是忌憚許府的權勢,這才不得不將她處置後快,如今,時日一久,心里只要想到她反而會變得柔軟又溫暖。

雖然不後悔為了權勢殺了她,可他也隱約成為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遺憾。

皇帝甚至不敢開口問一句姑母為什麼會知道真言去世,自己已經將消息瞞得嚴嚴實實,腦子里轉了片刻溫柔之後,皇帝毒蛇一樣的目光,深深地望著姑母。

期期艾艾的跪在地上,大長公主老淚縱橫:「陛下,血脈親情自有感應,陛下就算再三阻攔,也擋不住夢回山欒,我也是皇家貴女,怎麼會不知陛下的想法?」

「丞相府保家護國,我那大孫女為你赴湯蹈火,斯人已逝,請你放他們吧!」

皇帝咬著牙,想起許真言,心中始終有虧欠,半晌之後,下定決心開口說道:「扶大長公主去休息,把于王給朕抓過來!」

皇帝沉痛萬分的說道:「從宮門帶過來!」

宮門外御林軍統領快馬出門,帶著一對御林軍直直的奔向于王府,聲勢浩大。

很快,昨天剛被皇帝踹了一腳的于王被視為用麻繩結結實實的捆著,從正門押了進去。

于王的眼神毒辣,看見跪在宮門外整整齊齊的百姓和相府眾人眼楮如同毒蛇一般,緊緊地看著何小尾。

讓皇帝殺了他這種話肯定是這個女人說出來的!

在百姓們看到皇帝這番動靜之下,開始議論紛紛,熱血沸騰,說天子還算是英明。

很快,從宮門里又跑出一個小太監來,手里抱著浮沉,站在眾人面前,尖著嗓子說道:「陛下有旨,傳許真真姑娘!」

望著一雙通紅的眼眸,她轉過頭來拍了拍一旁許守信的手,眼神堅定:「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許守信听到他這麼說,才略略的放心松開,攥著何小尾的手。

「請公公前面帶路……」

高聳巍峨的公路前,何小尾挺著脊背,跟在公公的身後,雙眼幽深難測,完全不像剛剛挨了好幾棍子的樣子。

垂下眼睫,自己心里暗暗的有了想法,把所有上輩子對皇帝和攝政王有關的事情全部放在腦海里,重新想一便。

當今皇上沒有治世的大才華,又生性多疑,又是從小不受先帝看重,過得清苦,自從得到皇位之後,十分喜好奢華,排場又大,一心想要做一個比先帝更有名望的賢德君主。

就是這樣一個皇帝,他會比任何人都害怕史官手里的那根筆。

不然這御林軍出動,為何只走正門?毫不留情的綁著于王從正門過呢?

既然皇帝是從正門帶她進去的,便已經說明皇帝在這個時候不會出手殺它。

想了一會兒入宮之後,皇帝對她無非就是威逼利誘也就罷了。

不等自己多想就已經走到了大殿內,剛剛走進店里,就看見面色發白的于王哆哆嗦嗦的跪在一側,她恭敬的向皇帝行了大禮,盯著眼前清晰可見人的清石地板。

皇帝凝視著跪在地上不說話的何尾偉,手里攥著一卷行軍記錄,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敲著面前的書案,聲音寒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冰錐:「真真姑娘聚眾于宮門前想干什麼?」

緩緩的直起身來,何小尾跪在大殿里,抬起頭看著那高坐之上的皇帝,反口問到:「這句話也是臣女想問的,陛下讓于王等此等草包監軍,想要的是什麼?」

丞相府是民心所向,民心就是她的倚仗,所以何小尾打心底里就不害怕眼前的皇權。

重活一世,怎麼會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皇帝是最會審時度勢的?

皇帝極力忍耐腦門突突直跳,只覺得眼前這個姑娘不僅膽子大,心機深沉,而且相當敏銳。

這是早就已經認定了自己這個皇帝不能殺她,所以才敢在面前如此猖狂。

皇帝冷笑著說道:「你為了逼朕殺掉于王,煽動民情,難不成是想要動搖國本,以此來逼朕就範嗎?若是朕不殺于王,難道你相府就要造反嗎?」

「那些染了血的行軍記錄,就在案前,陛下看了嗎?」何小尾的眼神掃過這些書信,抬頭看著眼色深沉的皇帝,為許多人的犧牲心寒不已。

「臣女,能做什麼呢?臣女手里無權無勢也無病,今身著孝衣不帶刀劍,不過是撐著一條命跪在門前,想為自家祖父父親兄弟們求一個公道了,用什麼談反字呢?」

皇帝猛地站起身,繞過面前的書案,將手里的書信狠狠地甩到何小尾的面前。

「你跟朕說談什麼?!談這些行軍記錄得到了不快快的呈上來,就連京城里的百姓都比朕先听到,你還是帶著情緒激動悲憤的帶著百姓的一起,堵在門口,就差往朕的脖子上放一把刀了,還說談什麼?真當朕是老花昏聵,看不出你家的齷齪伎倆?」

何小尾俯身撿起地上的書冊,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最下面的一層小小的字,上面的一字字,一句句,說的是父親被困于邊疆,十日彈盡糧絕,李國將士活捉其子,欲逼其開門投降。

無數怒火在胸腔里像是被熱油滾了好幾波,何小尾終于按耐不住咬牙罵出了聲:「陛下口口聲聲說相府為求公道自保是齷齪伎倆,那陛下派草包監軍,將金牌令箭贈予草包的目的,難道就不齷齪嗎?」

「你!你放肆!」皇帝氣的怒怒的喝了一聲。

「如今,李國江國虎視眈眈,居心叵測,他們的國之銳將覬覦大吾國的都城,只有邊疆的戰士們不畏馬革裹尸,不怕身首異處,為家國而戰,誓死不退,可是就在邊疆戰士如此苦戰的時候,陛下反而猜忌臣子自功高蓋主,讓從來不上沙場,兵法不通的皇子手持牌令箭搶功,難道不是天大的齷齪嗎?」

「你派蠢才上陣,以金牌令劍相逼,如今,丞相府男人死盡,大吾也無威懾其他國家的將領,30多萬大軍陣亡,大吾可謂自斷臂膀!」

何小尾看著皇帝猙獰的表情,忍不住呵呵冷笑:「陛下,等到大吾國前腳卑躬屈膝的和江國求和,後腳李國就來分一杯羹的時候,陛下就滿意了嗎?」

皇帝死死的咬著牙,雙目通紅的看著何小尾,何小尾說這些話,正中他內心深處,這也就是為什麼皇帝看到這些書信之後,後悔不可當的真正原因。

「其實陛下對丞相府趕盡殺絕也好,就當給天下所有人提個醒,就算要為國盡忠,也千萬別死心塌地不給自己留後路,否則,滿門男兒殲滅被扶靈回來都只能用最普通的,連百姓都不用的紙皮棺材,連十歲的小孩都不能許他一個全尸!」

不等皇帝開口說話,一旁的于王爺大怒之下,憤怒出聲:「你們是什麼玩意兒?只不過是我們皇家養的看門狗,你祖父,你父親兩個老不死的東西,就是擁兵自重,你們許家心里,還有皇帝,有我朱家的皇權嗎?這江山社稷是朱家的天下,怎麼能讓你這些看門狗亂叫?老匹夫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下百姓裝出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來,難道你敢說你許府沒有為了竊取江山鋪路嗎?」

何小尾心中大怒,開口罵道:「我父親被困于邊疆至死未曾投降,是要造反嗎?我的兄弟被人深情為了避免他國人侮辱,此次動搖軍心,我父親只能含淚舉目殺了我那弟弟也是要造反嗎?」

「我那最小的弟弟年齡只有十歲,被困在邊疆,沒吃沒喝死之後,居然還被賊人掏心挖肝?也是要造反嗎?」

何小尾雙眼通紅,眼楮里帶著殺氣,一步一高升的向著那于王爺罵過去。

「大吾稱霸列國數百年,能拿得出去的武將鳳毛麟角,為了替家國培養足夠震懾列國的將才,我祖父這才將滿門男兒盡數帶去前線,不給家族留余地,不給家族留退路,這樣的赤膽忠心陛下視若無睹,所有男兒粉身碎骨換來的是什麼?是栽贓誣陷,是陛下疑心,陛下猜忌,陛下的忌憚!」

何小尾的心里痛的像是被火燒一樣,忍著疼痛看向于王爺:「若是許府要造反,你手里的金牌令箭不過就是一塊廢鐵,隨便找個由頭就你殺你上百次,怎麼能號令我祖父?你怎麼能有命回到京城?」

一旁的太監听得熱血沸騰,卻又害怕天子之怒,跪在地上抖如篩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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