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人心翻覆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清早,楊玄剛吃了早飯,門外有人敲門。

王老二以為是工匠,開門道︰「來的好早,咦!郎君,那個魏娘子來尋你。」

魏靈兒嫣然一笑,「楊司馬起了嗎?」

王老二說道︰「郎君早就起了。」

他帶著魏靈兒進去,等楊玄出來後,王老二就去尋了老賊。

「老賊,這娘子看著水靈靈的。」

老賊漫不經心的道︰「不夠凶。」

「什麼意思?」王老二問道……

老賊雙手拍拍胸脯。

「又不是女乃牛。」

「年輕人不懂了吧!」

「你懂?」

「老夫自然懂。」

「那常三娘的胸脯也不大啊!」

老賊干咳一聲,「胸脯半斤,不敵情義無價。」

「哦!哎!老賊,你如何知曉有半斤?」

老賊……老夫怎麼知道?

楊玄苦笑著換了衣裳,跟著魏靈兒出門。

「就在我家。」

魏靈兒頗為歡喜,一路說著別後的情況。

這妹紙純真,楊玄也笑著應和幾句。

郡公府很大,加之魏忠身為右武衛大將軍,位高權重,連門子都是昂首挺胸,格外精神。

沒有里寫的什麼後花園,都是在大堂里蹲著。

幾個銅爐里豪奢的燒著炭火,哪怕大堂沒門,依舊暖和。

陳子茂等人也在,此刻大伙兒就是在閑聊,等待主人家魏靈兒。

在座的都是年輕人,而且都是長安公子和貴女圈的常客,沒幾下就熱絡了起來。

一個月色長袍的年輕人喝了一口熱茶,搓搓手,問了身邊的陳子茂,「誰的架子這般大,竟然要靈兒去接。」

靈兒也是你能叫的?

陳子茂心中冷笑,此人叫做姜成,家中不俗,更有姑姑嫁進了楊氏,最近幾年有楊氏的幫襯,混的風生水起。

此人算是新貴,陳子茂自然不會去得罪,微笑道︰「此人乃地方司馬。」

「司馬?那不是流放之職嗎?」姜成矜持的道。

長史、司馬、別駕,號稱上佐,實則便是宦途失敗者的養老職位。屁事不管,有文名還能在地方經常開個趴體,有人奉承送錢送女人。

沒錢又沒文采的那等上佐,就和流放地方為官一個意思。

這麼問話,顯得暴發戶氣息很濃郁,陳子茂心中不齒,卻微笑道︰「不知。」

「那何須如此厚待?」

「呵呵!」陳子茂想解釋,可北疆之行堪稱是他的滑鐵盧,不好開口。

從長安回來後,這群嬌嬌各自被家中處置,最慘的便是陳子茂。作為話事人和組織者,鬧出那麼大的事兒,少不得家中要出面去各處賠罪。

他被家中呵斥了一通,禁足至今。若非昨日是魏靈兒遣人相邀,他依舊出不來。

「小娘子!」

外面侍女招呼。

姜山笑了笑,「且待我看看是何方神聖。」

張冬青等人起身,姜山愕然。

等看到連陳子茂都起身相迎後,他趕緊也跟著起來。

陳子茂,洪雅等人出身不簡單,共同迎接一人,這人的身份定然更不簡單。

魏靈兒先進來,笑道︰「我去的時候他還在睡覺。」

這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話。

但姜山馬上就腦補了一番︰在這等時候依舊高臥的貴公子,多半在家中備受寵愛。

我當好生結交一番。

這些人所謂圈子聚會,實則便是一種社交方式,彼此之間拓展自己的人脈,不但能幫助家中,也能給自己鋪路。

姜山微笑著。

看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步伐穩健。

神態自若。

拱手。

微笑。

魏靈兒說道︰「陳州司馬,楊玄,楊子泰!」

姜山一怔,他知曉陳州在北疆,可若是貴公子,怎會去那等窮山惡水之地?

陳子茂先前神色不自在!

瞬息,姜山就想到最近的消息。

傳聞陳子茂等人此行北疆遇險,節度副使廖勁親自出手相救。而廖勁前幾日來長安時,就有陳子茂等人家長相迎,連續幾日都忙著赴宴。

而宴請的主人便是此次北疆之行的人家,連魏靈兒家都請了一次。

那麼……此人多半參與了此次營救,難怪今日魏靈兒專程設宴接待。

想清楚了這些,姜山笑的越發的矜持了。

一個邊疆司馬罷了。

楊玄入座,隨即魏靈兒令人上了酒菜。

「今日不醉不歸。」魏靈兒舉起酒杯,一臉嚴肅。

「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舉杯。

……

周氏。

大清早起來,周遵就去了父親那里探視問安。

「阿寧那邊可曾改口?」周勤看樣子有些惱火,嘴角都起了個小泡。

周遵苦笑,「昨日遣人去了,阿寧說若是再逼迫,她便跟著那小子去北疆。阿耶,你知曉阿寧的性子,她說到做到。」

周勤拍拍案幾,「拿酒來!」

僕役劉河看了一眼周遵,周勤怒道︰「老夫的話莫非不管用?」

周遵苦笑,「阿耶,你的病……」

「拿來!」周勤拍打案幾,作勢月兌鞋準備抽人。

「阿耶!」

周遵擺擺手,劉河告退。

「放肆!」

「阿耶贖罪,哎喲!」

郎君又挨打了,劉河站在外面,一臉唏噓。

「阿寧的親事要早些定下來!」

「是!」

「多大了?再不嫁,以後嫁給誰?」

「是。可是阿耶,尋誰?」

「一家四姓,楊氏罷了。還有三家人。」

「阿耶,他們家沒歲數適合的。」

「問過了?」

「打探過,年齡適合的,配不上阿寧。」

「皇室……罷了,咱們家不摻和皇室那攤子事,婚嫁都離他們遠些。」

「是。」

「對了,此次中書侍郎的人選,他們如何說?」

「阿耶,楊氏那邊勢在必得。」

「楊氏太貪婪了些。」

「阿耶,畢竟是潁川楊氏。」

「楊氏是楊氏,周氏是周氏。雖說什麼一家四姓,可你看看,楊氏手握皇後與太子,淳于氏手握太子妃……這兩家最是親近。大郎。」

「阿耶。」

「周氏傳承多年,莫要為人做嫁衣。」

「阿耶放心,楊氏和淳于氏走他們的大道,周氏走自己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外面來了管事,沖著劉河招手,「趕緊來,幫著清點庫房。」

「是。」劉河回身看了里面一眼。周勤側臥在榻上,有些長的眉微微挑起,恍若臥虎。周遵就坐在踏腳上,伸手為老父捏腿。

少頃,有人進來,低聲道︰「劉河走了。」

周勤淡淡的道︰「這幾日別讓他靠近這里。」

「是。」

來人告退。

周勤說道︰「鏡台往家中安插人手倒也不奇怪,可劉河乃是周氏的家生子,竟然也能被人收買,可見人心難測。」

「阿耶,差不多就處置了吧?」周遵對內奸深惡痛絕。

「急什麼?」周勤說道︰「留著好處多。處置了劉河,難免會多了別人。一暗不如一明。」

「阿耶先前提及中書侍郎的出缺是何意?」

「你!」

周遵愕然抬頭,「阿耶,你想讓我去謀取此職?」

周勤點頭,「皇帝越發昏聵,這個天下要變了。周氏若是還蟄伏著,將來朝堂生變,何人為周氏說話?」

「阿耶是說……帝位傳承?」

「兩個皇子被丟到北疆與南疆,你以為是為何?」

周遵說道︰「制衡太子之余……」

「想到了什麼?」周勤端起茶杯嗅了嗅,一雙濃眉微微挑起,幾根超長的眉毛如長劍般的斜指上方,鋒銳異常。

周遵說道︰「楊氏,還有淳于氏!」

「雖說你這些年蟄伏,可這番話卻讓為父頗為欣慰。」周勤含笑,「太子如今是九死一生之局,楊氏與淳于氏為了下一任帝王布局良久,卻不舍丟下他,于是勉力支撐。」

周遵心中一動,「楊氏與淳于氏殊為不智。不過人心貪婪,若是太子順利登基,國丈便是外祖,淳于山便是國舅,何其豐厚的回報。楊氏多年傳承的睿智,到了楊松成這里,卻被這豐厚的回報給沖昏了頭。」

周勤放下茶杯,幽幽的道︰「天下人都以為皇帝讓二位皇子出長安是為了牽制太子,愚不可及。他從未把太子這個兒子放在眼里,他想牽制的是楊氏,是淳于氏,是一家四姓!」

周遵低聲道︰「父親先前那番話,便是說給皇帝听的。」

周勤譏誚的道︰「他最喜玩弄權術,得知周氏與楊氏、淳于氏之間不睦,他幾乎不用思索,便會出手。」

周勤微笑,「大郎,劉河听了那番話,最遲三日宮中便會有回應。!」

晚些周遵告退,一個老僕接著進來。

「阿郎。」

周勤拿起茶杯輕啜一口,「劉河家中如何?」

老僕看著有些老邁,先干咳幾聲,「劉河的兄弟前年求了郎君,得以出了奴籍,如今竟然做了長安縣不良帥。」

周勤微笑,「是個好官職。」

老僕躬身,「是。」

一個時辰後。

正在幫忙清點庫房的劉河被叫了出去。

「何事?」

他滿頭大汗,卻笑的愜意。

來人嘆息。

「你那做不良帥的兄弟去了。」

笑容凝固,「為何?」

「你那兄弟正在街上巡查,一輛馬車載著重貨……馬受驚,馬車翻覆……壓死了。」

老僕此刻進了後院。

周勤正在散步,排行第三的孫兒周新在邊上陪侍,說些外面的笑話哄他開心。

「哈哈哈哈!」

周勤捧月復大笑,樂的和一個孩子似的。

老僕進來,行禮,周新知曉規矩,也隨即告退。

走出一段,周新回身看了祖父一眼,嘆道︰「我從小就听著阿翁的那些事長大,阿翁當年何等的雄姿,到老卻糊涂了。人生至此,最是唏噓,卻又無可奈何。」

老僕近前,說道︰「阿郎,劉河的兄弟先前在街上驚了拉車的馬,馬車翻覆,壓死了他。」

周勤淡淡的道︰「人心也會翻覆。」

……

前院。

剛送走一個客人的周遵也在院子里散步。

「天冷,坐在屋里看似暖和,可人一旦不動,血氣就會凝滯,故此,還得是動靜結合。」

周遵負手笑道。

身側的幕僚說道︰「郎君竟也懂醫術?」

周遵嘆息,「是阿寧囑咐的。」

幕僚知曉這家子的爭執,就仗著自己是老人,勸道︰「小娘子在家時頗為孝順,就算是賭氣去了國子監,可每每遣人送了藥回來。更是時常過問家中人身體……郎君,一家子,和和美美才是福。」

周遵苦笑,「老夫何嘗不知。無法看著阿寧嫁給一個沒根沒底的小子罷了。想著她以後跟著那小子受苦,老夫這心中就憋得慌,恨不能令人把那小子弄到南疆去,一輩子別回來。」

幕僚莞爾,「楊玄此人老夫也知曉了些,元州農戶出身,從小就受苦,十歲進山狩獵,能活著出來,並成為一個好獵手,郎君,此人命大啊!」

所謂命大,許多時候就是福大的意思。

這轉著彎,抹著角的勸告,讓周遵的面色好看了些。

「他進國子監是靠著王氏,可那是恩情交換所得。太平那等窮凶極惡之地,竟然被他治理的差不多路不拾遺,這治理地方的手段堪稱了得。期間更是數度擊敗異族,引得黃春輝回京報捷也帶著他,這是武功了得。郎君,這等文武全才……不多啊!」

「老夫知曉不多,可他並無根基啊!」

幕僚笑了笑,「周氏難道不能成為他的根基?」

周遵一怔。

幕僚知曉他們父子是當局者迷,于是順勢開導。

「周氏看似勢大,可如楊玄這等人才有幾人?恕老夫直言,用小娘子去聯姻能獲利幾何尚且難說,不過楊玄此人前途大好,若是成了周氏乘龍快婿,假以時日,周氏也能多一個臂助啊!」

周遵默然。

幕僚微微一笑,回身吩咐道︰「去問問那楊玄在作甚。」

周遵淡淡道︰「他先去了吏部報到,隨即就在修葺宅子,小子無禮!」

老丈人還沒答應,你就先裝修新房了。

啥意思?

幕僚笑道︰「年輕人,總是迫不及待。再有,他孤身一人,與貴妃兄妹也疏遠了,堪稱是孤立無援。到了長安不弄這些還能作甚?」

「和貴妃兄妹疏遠,老夫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周遵眼中多了一抹欣賞之色。

「貴妃兄妹……」幕僚說道︰「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焉!老夫斷言,陛下衰亡之時,便是他們兄妹傾覆之日!」

「這等人,誰靠的太近,誰便是鼠目寸光!」周遵用世家的眼光下了斷語。

僕役晚些回來。

「那楊司馬今日去赴宴了。」

「誰家?」

「右武衛大將軍魏忠家的小娘子魏靈兒,今日為楊司馬設宴。」

周遵轉身進去。

幕僚隨行,不小心差點被絆倒,他踉蹌穩住身體,回頭一看,地上的石板竟然碎為十余塊,散落了開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抬眸,看著前方負手進屋的周遵,無語望天。

……

感謝「雲淡風輕的王二」打賞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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