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鄰桌四人繼續熱熱鬧鬧嘻嘻哈哈的推杯送盞飲酒閑聊著,南星卻在听聞他們方才所談之事後沉默了許久,思慮再三後緩緩抬頭看著白青輕聲說道:「白青,星兒想,要不我們?」二人四目相對,白青隨即心領神會點點頭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星兒無需顧慮太多,白青明白你心中所思所想,兩日後我們去光明頂,星兒想去我們便去!」南星面上欣喜一閃而過,轉念一想忽又皺著眉頭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星兒有些許擔心,在雲澗山莊之時,蕭如月便將你認定為明月教弟子,想必此次邀江湖各大門派武林人士齊聚光明頂,雲澗山莊必定是那匿名邀請之人的座上賓,若是我們到光明頂之時被雲澗山莊誰人給瞧見了?讓蕭如月得知有了這麼一個機會,以她這般詭計多端的心思,我怕她會出手傷你,星兒就怕到時會護不住你!」白青不甚在意的搖搖頭,輕覆南星手背笑著打趣她道:「星兒又妄自菲薄了不是?怕她蕭如月做甚?莫不是不記得師祖之前當著閣中眾弟子說過星兒何事?他老人家曾經說過,在忘憂閣所有弟子之中,就還沒有誰人能比星兒心思更玲瓏剔透,鬼點子多的!星兒最是識時務見好就收,若是誰人想要與她一較高低,一旦她發現自己功夫不濟打不過那人時,必定不會將自己置于險境之地,打不過,我們還不會跑嗎?我們只是前去通知明月教眾人莫要落入有人精心設計好的圈套內便好,必定不會那般巧能同他們照面的,如若不幸被蕭如月瞧見了,星兒帶著白青一同逃離了便是!」南星聞言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怒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白青方才所言是在夸贊星兒嗎?怎麼听著似是有些取笑之意呢?再說了星兒哪有師祖說的那般聰慧機靈識時務,有的都不過是一些小聰明,哪兒像師祖說的那般心思通透?」輕吐了口氣定下心神繼而淺笑著繼續開口說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如此定下了,待兩日後我們尋到小寒姑娘她們,告知她們別入圈套便迅速離開,想來也不會有何意外發生?」端起酒碗輕抿一口,心情大好甚是滿足的感嘆道:「酒水溫潤入喉的感覺還是這般美妙啊!星兒的饞蟲都被勾起了!」

「星兒若是喜歡這小酒館的酒水,我們待會兒便多帶上些在路上喝!」白青瞧著她滿足的喟嘆欣慰的笑了,南星聞言卻搖搖頭開口拒絕道:「還是不了,此次前去有事要辦,還是別誤了正事。說起酒水,星兒還是最喜歡品汐雨姐姐聚香居的酒水,待日後從江南游玩回去,南星定要上汐雨姐姐那討上好幾壺美酒帶回忘憂閣,邀上師祖暢快痛飲幾日,此刻想想心中都甚覺歡喜!」白青淺笑著點頭附和她道:「如此甚好,到時候白青必定作陪!」南星聞言展顏一笑說道:「好!到那時我們不醉不歸!」語罷二人視線相對相視而笑,飲完酒吃完小菜二人飽餐一頓,付好銀兩簡單收拾了一下便騎馬快速離去。待他們趕到山橋鎮,離光明頂最近之處的小鎮之時,已是兩日後的午時,小鎮上此時已然人滿為患,隨處可見帶著佩劍的江湖各派人士。南星和白青在小鎮外圍四處找尋著明月教弟子的身影,一圈之後二人匯合,四目相對同時搖搖頭,何處都未能尋到明月教眾人的蹤跡?武林各派人士互相招呼著陸陸續續向山上進發,南星四處尋不到小寒姑娘她們,心中不免有些著急,白青安撫好她再次只身前往四處搜尋一遍,回來時搖搖頭依然毫無收獲。南星望著不遠處山頂的方向不由得懷疑道:「難道明月教眾人早已上了山頂?可這明眼人一瞧便知是有人刻意為之,設下的圈套啊!木千風不會真的被那人引上山頂落入圈套了吧?她會看不出來嗎?她到底因何事這般容易上鉤?」

「星兒莫急!」白青見狀忙上前緊握住她的掌心穩住她的心神,柔聲寬慰她道:「眼下看來已是別無他法,我們便也只能登上這光明頂前去一探究竟了!」南星回握住他的手皺著眉頭重重嘆息一聲點點頭,望著眼前高聳入雲的山峰,山上樹茂林密雲海覆蓋,遠處微風輕輕一過,層層疊疊的雲海便被微風裹攜著上下涌動翻飛,形成平日里難得一見的落雲景觀。此時南星也全然失了觀賞眼前樹入雲海,雲天相連的極美景致的心情,二人施展輕功飛速從道旁密林之中穿行而過,光明頂山勢險峻,待他二人順利登上山頂時也著實費了不少功夫,剛落定站穩,二人便險些被山下涌上來的武林人士給沖散開,還好白青眼疾手快將南星緊緊護在懷中。光明頂之上有一塊瞧著還算寬敞的空曠之地,各大門派都齊聚在這一處,南星被眾武林人士圍困住,實在無法只能透過他人站立的縫隙費力的瞧著對面,光明頂之上的另一處南星看見了木千風帶著小寒姑娘和一些弟子手中利劍直指被她們困在崖邊的女子,那女子南星識得,此人便是芸娘。南星回頭甚是疑惑的看著白青,有些不解她為何會在此處?難道引各大門派來此之人便是她?以她一人之力豈能做成此等大事?藏在她身後之人又是誰?看來他們今日只能見機行事了!還未待南星將此事思慮清楚,便听見有一武林人士大聲驚呼道:「明月教又殺人了,木千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當著眾武林人士的面就敢動手殺人,此邪教斷不能讓它繼續危害武林!諸位俠士一起圍攻而之,今日我們便要讓木千風血濺當場!」

木千風靜靜的背對著眾人並未轉身,倒是小寒姑娘听見呼喊之聲,見眼前形勢不對迅速轉過身來手執長劍立于木千風身後,冷冷的看著對面越聚越多蠢蠢欲動的眾人,周身驟然升起的肅殺之氣倒是止住了眾人幾欲上前拼殺的腳步。南星忽然間嗅到對面飄過來甚是濃郁的血腥味,心道不好再無心他顧急忙撥開擋著的人群,二話不說直接奔向明月教眾人的方向,白青見狀緊隨其後,今日看來是避不開只能迎頭向前了!小寒見到飛奔前來之人是南星和白青時甚是詫異,南星來不及同她見禮直接撲上前去一把握住芸娘欲拔出胸口的匕首,厲聲呵斥她道:「別動,再動你這小命就不保了,到時就算大羅神仙現世他也護不住你!」芸娘見到南星終于現身前來似是如釋重負般欣慰的輕嘆了口氣,吐出一口鮮血甚為虛弱的輕笑道:「終于等到姑娘前來了,芸娘知道,芸娘就知道今日這般刻意安排姑娘必定會現身前來,至此也不枉費芸娘豁出去這條命!」南星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呵斥道:「今日這一切當真是你刻意安排?是你獨自一人謀劃好的這一切?」芸娘便在此時抓住南星的片刻愣神,握住刀柄的手在胸口處用盡全力轉了一圈,南星甚是心頭一驚怒喝她道:「你快給我住手,你當真是瘋了!我還不許你這般不明不白就在我面前身死,我心中還有許多事都未能弄明白,你別以為你就能這般痛快的死去,別痴心妄想了,我是不會這般輕易放過你的!」芸娘胸口鮮血噴涌而出,南星拼盡全力按住她止不住冒血的胸口,濃郁的血腥味生生將南星的眼淚嗆的奪眶而出。身後白青同小寒一塊守著再次蠢蠢欲動的眾人,有些人已然按捺不住率先出招攻向明月教,白青同小寒和一些明月教弟子迅速出劍應戰。

「沒用的,不用勞煩姑娘了!」芸娘氣息漸漸不穩,甚為無力的笑著說道:「今日之事是我罪有應得,這一切都是芸娘該受的!苟活于世這麼多年芸娘早就該死了!」南星克制住焦急的情緒,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止住淚水冷聲說道:「你先保存體力別再言語,我一定會辦法救你的,你信我!」芸娘淺笑著微搖了搖頭說道:「無需姑娘再為我這般勞心勞力,芸娘實在受不起!我已知曉我心脈盡斷,趁著還有些精力,有些話芸娘若今日不說,怕是便再也沒有機會讓姑娘知曉了!」胸口涌出的鮮血根本無力止住,南星一陣無力之感襲來,扶著芸娘落寞的坐于她身旁靜靜的看著她落淚。芸娘虛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芸娘知道,南星姑娘醫術甚好,曾經我也動過念頭,想找你幫忙救救我弟弟的命。可是芸娘太傻了,真的太傻了,他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卻被他們蒙在鼓里,竟以為他還好好的在中原某處康健的活著,盡心為他人賣命以求能再見弟弟一面。」悲切之意牽引著她胸口巨疼,壓不住重重咳了幾聲,血水從口中噴出。緩過勁來繼續緩緩開口說道:「芸娘本是光州人士,自幼父母因病雙亡,與弟弟自小相依為命甚是清苦。恰逢突遇天災,我同弟弟幸免于難流浪至洛陽,在雙雙被餓死之前幸得夫人憐惜出手相救,這是我們姐弟倆的幸運,也是我們姐弟倆的不幸。當時弟弟身染惡疾,夫人答應救治病重的弟弟,可她,有一個條件,要芸娘假裝餓昏在一戶大宅前,臨行前還給了芸娘一瓶藥粉,特意交代讓芸娘趁夜偷偷灑在那戶人家的井水之中。兒時的我為了能救弟弟活命便什麼都沒顧得上多想,滿口答應了下來隨即付諸行動,那戶人家當真如夫人之前料想好的那般,對我一個逃難餓昏的孩子絲毫不存戒心,那戶人家的夫人行為舉止間瞧著甚是溫柔,給我吃食,為我梳洗打扮,當晚我還是毫不猶豫的將藥粉灑在了水里,之後便不敢多待趁著夜色逃了出來,領著弟弟跟著夫人離開。夫人隨後便將我安排在瀾淵閣習武,弟弟被他們帶去治病了,待我功夫小有成績時已是兩年之後了,那時我才偶然在師兄們酒後閑聊間得知,當年收留芸娘的那戶人家被一場大火毀于一旦,全族上下百來號人無一人幸免于難,這滅門的罪名還甚是巧妙的安在了明月教的身上!」芸娘微微抬眼看了看立于一旁有些怔怔出神的木千風。

木千風自從見到南星第一眼起便死死的盯著她,視線一刻也不願移開,想上前確認似是又怕嚇到她一般不敢輕易上前。南星此時沒空理會太多,甚是詫異的看著芸娘詢問道:「你方才所言的那戶人家可是當年中原武林鑄劍世家南宮家?是你給他們下的藥?你一直說的夫人到底是誰?」芸娘此時似是再也听不清旁人說了些什麼,全憑一口氣吊著斷斷續續繼續緩緩開口說道:「十年前,芸娘就該死了,得知真相就該死了,苟且偷生活了這麼多年,已然是老天對我的寬宏大量。教主,日後見到小滿,幫芸娘帶句話給她,芸娘抱歉,欺騙了她,不過在明月教的這段時日,是芸娘此生為數不多倍感幸福的日子,芸娘也已然知曉明月教絕不是如江湖傳言的那般不堪,我以為我能帶著弟弟離開,哪成想他早在兩年前便病逝了。這還是我在跟蹤冷淵之時意外見到他們抓的一名瀾淵閣弟子,從他口中得知了這一切,听起來是否很可笑?芸娘真的太傻了,太傻了!」輕笑出聲又吐了幾口鮮血,南星見狀甚是無力的輕聲勸說她道:「既然知曉你弟弟早已不再人世了,你作為他的姐姐不是更該好好活著游歷江湖,替他好好看看這個世間的美好嗎?」芸娘微閉著雙眼,淚水緩緩從眼角滑落,低聲說道:「芸娘累了,真的累了!如今只想早早的去陪他,我是夫人救的,她對我姐弟二人有救命之恩,我此生一定要報答,要報答的!在明月教我感受到溫暖和關愛,我不願做傷害小滿之事,又偷看過教主的密匣,知曉教主一直在江湖四處尋一個故人,便只能按照夫人的謀劃將教主引來光明頂,以我的一條命償還夫人當年的救命之恩,也好解了教主多年的思念之苦!南星姑娘想必已然猜測出芸娘說的夫人是誰了吧?」芸娘微微將南星的手抬起,置于木千風的手中握緊輕笑著說道:「教主,您該知曉她是誰了吧?她便是皇甫清歡的女兒,是您多年找尋之人的親生女兒,芸娘信守承諾將您想找尋之人帶到您面前了,如今終于,可以安心放下這一切去陪弟弟了!」芸娘肺腑之言話音剛落,一滴血水從南星的掌心落在地上漾開,芸娘虛握著她二人的手便在此時重重的落在身旁,嘴角掛著淺淺滿足的微笑,似是與故人重逢滿是欣慰。

「芸娘別死,你快給我醒過來,你還未確切告知于南星,方才你所說的夫人是否就是蕭如月?蘇婆婆被人暗害是否與你有關?你說你已知曉明月教是被世人誤解,你倒是起來為她們正名啊!你這般死去算什麼?」南星輕搖著她大聲呼喊道,可芸娘卻雙眼緊閉再無應答,南星頹然的坐在地上,面對一條鮮活的生命竟這般不被憐惜的在自己面前隕落,不管她生前是好是壞,作為大夫的南星心中滿是悲切甚難接受。交纏打斗的眾人听到南星的呼喊聲紛紛收手停了下來,雙方迅速分散開來,白青和小寒忙退回到她們身邊,白青看了眼身旁已然斷氣的芸娘,蹲來甚是擔心的看著南星輕聲詢問道:「星兒,怎麼了?」南星甚是無力的看著他落淚說道:「白青,星兒無能為力救治她,星兒無用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白青心疼的擁她入懷柔聲安慰她道:「星兒,莫要責怪自己,你已經盡力了,她一心求死你又能如何勸得住她?便隨她去吧!」木千風出神的望著相擁的二人,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甚為欣喜的抓住南星的手,聲音微微顫抖的甚是語無倫次的開口問道:「你真的是清歡的親生女兒?這麼多年你在何處長大?清歡的墓地在何處你可知曉?我尋遍了整個江湖都未能找到,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我真是傻了,你與清歡長得一模一樣當然是她的女兒,你還活著,已然長發成人了,太好了,太好了,清歡的孩子還好好的在世間活著,我有幸此生還能見到,老天當真是待我木千風不薄!我,木千風,是你姨娘,是你娘親在世時的好姐妹,太好了,讓姨娘見到了你!讓姨娘好好看看你!」木千風疼惜的看著南星不自覺激動得落下淚來,南星見木千風情緒如此波動,還未來得及安撫她便听見另一邊人群中有人甚為歡喜的高聲驚呼道:「雲澗山莊江莊主攜夫人及眾弟子前來了,太好了!看今日明月教還能逃到哪兒去?今日勢必要剿滅了這明月教,不能讓這邪教再為禍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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