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江若伊此言一出,蕭如月面上故作鎮定心里卻著實一驚,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也想不到今日竟會從若伊口中再次听到南宮家?這個名字當真是許久未曾听到過了,當年的不甘和恨意翻涌襲來時,握著若伊的手便不自覺漸漸用了些力。若伊一時受不住輕呼出聲道:「娘,您弄疼伊兒了!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南宮家當年之事有何不妥之處?」蕭如月回過神來趕緊松開緊握的手心有些內疚的開口解釋道:「實在抱歉,娘親一時有些失神,弄疼伊兒了吧!只是娘親有一事不明,這麼多年過去了,伊兒是從何處听聞有關南宮家當年之事的?這南宮家早在十幾年前便被滅了滿門,如今還有誰會莫名在你面前提及他們家之事?」若伊刻意避重就輕的緩緩開口說道:「伊兒對南宮家之事知之甚少,故而今日特意請教您!」蕭如月似是憶起當年之事甚為惋惜的嘆口氣說道:「唉!說起來這南宮一族也著實是可憐,原本好端端的鑄劍世家不知怎的竟得罪了那明月教?當年明月教教主可謂是殘暴嗜血啊!派人到南宮家偷偷下毒致全族人毒發身亡無一幸免不說,還一把火將南宮家整個宅院都燒成了灰燼,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那死狀瞧著當真是慘烈,如今想來依然讓人不甚唏噓!」若伊雖心有疑慮面色卻甚為欣喜的急切開口問道:「南宮家滅門之事當真是明月教所為?不是……?」若伊未繼續說下去而是抬頭深深的看了自家娘親一眼,這意有所指的一眼讓蕭如月逮了個正著,瞬間便領會了若伊眼神中暗含何意?甚是詫異面色不善的厲聲出言訓斥她道:「怎麼?不信?你這眼神分明是再次懷疑娘親方才所言,不會又有誰誣陷是娘親害了他們一家人吧?到底是誰在你面前這般造謠,搬弄娘親的是非?娘親與那南宮家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為何要派人滅他們家百來口人?那時候娘親整日忙著一邊派人出門打探南星的消息,一邊盡心盡責的幫著你爹爹打理雲澗山莊事務,哪兒有那閑心去理會旁人家之事?是誰如此這般在你面前亂嚼舌頭?還把這麼大的滅門之罪扣在我蕭如月的頭上,告訴娘親到底是誰?看我不要了他的小命!」

蕭如月盛怒之下甩開了握著的她的手,站起身來微微後退一兩步失望的瞧著她,若伊見狀忙傾身上前緊握住蕭如月的手甚是輕柔的出聲寬慰她道:「娘親莫惱!是伊兒不辨是非,誤信了他人之言,不明真相,今日惹您不快了!知曉當年南宮家滅門之事與您無關,伊兒便甚是放心了,您就別再生伊兒的氣了可好?此次是伊兒錯了,娘親原諒伊兒可好?伊兒在此給您賠不是了!」蕭如月克制住脾氣強逼自己冷靜下來輕聲細語勸說她道:「伊兒可否同娘親好好說說?到底是何人在你面前這般污蔑娘親?以此挑撥我們母女之間的關系?如此惡毒之人存活于這世間當真是江湖武林的一大隱患!此人擾了伊兒的清淨,娘親必除之而後快!」狠戾之色一閃而過,若伊見狀心頭一驚忙淺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娘親多慮了,沒有的事,是伊兒無意間道听途說的,若是誰敢在伊兒面前這般大放厥詞污蔑您?女兒豈能听之任之?早就毫不猶豫上前出手教訓他了,娘親莫要生女兒的氣,氣大傷身,若是氣著了您的身子伊兒可是要心疼的,牽動著傷口可就更疼了!」江若伊故作心疼的捂著胸口佯裝疼痛的「  」的抽了幾口氣,蕭如月見狀故意打趣她道:「這下好了,傷口疼了吧?誰讓你這般不信任自己的娘親,疼也是活該!哼!」心疼的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臂,滿意的抬手理了理她額前有些凌亂的碎發,甚是欣慰的笑著說道:「心中之疑今日可都解了?這下再沒什麼旁的要問的了吧?你這傻丫頭,這般容易听信外人之言,伊兒日後無論何時何事?永遠都要記住一句話,娘親這輩子所做之事皆是為了伊兒你,為了若玉,為了雲澗山莊,切不可再輕信外人的只言片語便反過頭來懷疑這世上最為疼愛你之人,這話你可記住了?」若伊擁著蕭如月窩在她胸口點點頭說道:「伊兒記住了,伊兒錯了,日後再也不會這般沖動了,娘親放心!」從蕭如月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江若伊頓時安心不少,母女二人閑聊了一會兒若伊便也有些乏了,蕭如月扶著她躺下歇息囑咐她道:「近段時日便好生在听梅軒養著,旁的什麼也別管了,有爹爹和娘親在呢!」若伊緩緩側身淺笑著說道:「娘親放心吧!伊兒知道的,照顧伊兒這麼久了,娘親想必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待江若伊沉沉睡去,蕭如月這才放輕腳步從房中出來,江知行、若玉和葛雲天正焦急的等在院中,見她出來,三人齊刷刷甚為疑惑的望向她,她忙笑著寬慰他三人說道:「伊兒已然睡下了,放心吧!何事也未發生!都別待在此處了各自回去休息吧!讓伊兒好生休養吧!」江知行點點頭率先帶著眾人離開,蕭如月回頭深深的看了眼若伊居住的屋子,轉身帶著蘭姑她們快步離開。一回到房中,支開其余服侍的侍女,待房中只剩下蘭姑同她二人時,這才低聲開口說道:「伊兒不知從何處知曉了南宮家當年之事?也不知是誰同她胡亂說了些什麼她竟懷疑起我來了?早就被世人蓋棺定論之事如今還想翻出什麼花來?」蘭姑聞言甚為訝異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謙卑的開口問道:「大小姐知曉南宮家?這南宮家在江湖武林都消失這麼多年了,如今還會有誰記得?到底是何人這般歹毒告知了大小姐南宮家之事還故意引導她讓她疑心于夫人您?待老奴查到是誰?必定不能輕饒了她!」蕭如月神色狠覺冷笑著說道:「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這些時日瀾淵閣可有傳出什麼消息?莫不是又有人開始不安分了?」蘭姑皺著眉頭搖搖頭回話道:「一切如常,老奴並未听到任何關于瀾淵閣的傳聞,難道是瀾淵閣出了何事而左夏怕您責怪他刻意瞞著您?」蕭如月輕哼一聲緩緩開口說道:「他最好給我老實點,別給我惹出什麼麻煩!我決意親自去瀾淵閣一趟,左夏這人便是要時常敲打敲打他一番才行,讓他知道知道,我蕭如月既能成就他便也能毀滅他,最好別給我留下什麼禍患?宴會當日他那般沒頭腦的言論已然讓他瀾淵閣出盡了風頭,是該好好管束管束他了。好生安排下去,不日便尋個由頭隨我出門一趟!」蘭姑點點頭應承道:「老奴知道了,這就著手安排!」

江若伊傷好在三日之後,身子剛恢復好便纏著若玉陪著她去西郊一趟,若玉執意不肯前去情緒甚為低落的開口說道:「姐姐,別再想著去西郊了,他們已盡數離開了,如今只剩一座空宅,什麼也未能留下!」若伊不願相信若玉所說之言急呼道:「你說什麼?不可能!怎麼會?他們怎麼這麼快便離開了?他們離開洛陽多久了?他這是回寒月宮了嗎?」見若伊情緒如此激動,若玉不免有些擔心,糾結片刻才緩緩開口說道:「若玉所言千真萬確,星兒姐姐和白大哥離開的第二日少宮主便無聲無息的帶著寒月宮眾弟子離開了洛陽,西郊如今只留下一位老者看守著這座空宅!至于他們去了何處?是否回了蓬萊寒月宮?若玉便無從得知了!」若伊依然不願相信,急忙奔出山莊,騎上快馬直奔西郊,葛雲天在練武場上看見了她急切飛奔的身影,甚是不放心,交代好若玉守著師弟們練功,追趕若伊而去。江若伊馬不停蹄的趕到西郊宅院,此時院中哪兒還見得到寒月宮弟子的身影?只見一位老者打掃完院子緩步從院中出來,江若伊見狀忙熱絡的上前說道:「冒昧打擾您了,敢問老人家,之前在這院中住著的武林人士呢?他們都離開了嗎?」那老者瞧著若伊淡淡一笑說道:「這院中哪兒還有什麼人啊?如今只剩下我這老頭看守著這空院子了!他們有事要辦全都離開了,交代讓小老兒閑暇之時過來清掃清掃這院子便好!」若伊聞言繼續追問到:「那您老可知道他們去往何處了?」老者甚覺好笑的看著若伊說道:「女俠您為難小老兒了不是,我就一守門的上哪兒去知道這些?有些事不該知道的便什麼都不知道!」說完鎖好門鎖,背著手,搖頭晃腦的轉身離開!

江若伊望著面前緊閉的大門甚是落寞,葛雲天及時趕來,迅速翻身下馬疾步上前立于她身旁靜靜的陪著她,若伊側頭看了身旁人一眼有些迷茫的開口說道:「師兄,你說他于伊兒而言是否猶如那美夢一般曇花一現?有的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你身邊,讓人不自覺沉溺其中,突然間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讓人措手不及,就好似他從來未曾真正出現過一般,在你的夢中一閃而過,什麼也沒能留下,空余縈繞于心頭的絲絲殘夢,豈不讓人深覺可笑?」葛雲天目視著前方輕嘆一口氣柔聲開口說道:「伊兒這是對少宮主冷淵上心了?」若伊甚是倔強的不肯輕易承認輕笑一聲說道:「師兄此言莫不是取笑伊兒?少宮主冷淵本就如他在江湖中傳言的那般高不可攀似「雲中仙」,若伊不過是一介平凡女子,如何能配得上他?之前貪念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如今早已消散不見了!」葛雲天見她這般失落甚是憂心的板正她的身子,四目相對時出言呵斥她道:「伊兒不可如此!師兄不許伊兒這般輕看自己,伊兒自小便極好,善良又聰慧,是雲澗山莊閃閃發亮的明珠,日後自有識珠之人疼惜和愛護伊兒,有些人就好比那天邊浮雲,散了便散了,切不可因無關緊要之人困住自己,放寬心!」若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伊兒知道,多謝師兄這些時日以來的陪伴和開解,師兄這麼多年對伊兒所做的一切伊兒全都記在心中,師兄對伊兒的心思伊兒也全都明白!」看著葛雲天淺淺一笑,命運就是這般捉弄人,有些人一直默默的陪在自己身邊,真心的愛護自己,自己這麼多年卻裝傻充愣無視他的真心,偏偏對那飄在天邊的雲朵窮追不舍,如今想來委實不應該!

「伊兒不必如此,師兄只希望伊兒能夠肆意開心便好!今日傷你之人,師兄終有一日定會替你討回公道,誰都不放過!」葛雲天輕撫了撫若伊的發頂出言寬慰著她,若伊聞言忙搖搖頭開口勸說他道:「師兄千萬別再做傻事!伊兒知道你所說之人是誰?大可不必如此,南星她什麼都沒做錯,她因故自小離家這一路上不知經歷了多少?這麼多年必定受了許多苦,她那日會出劍刺傷我只不過是一時被人誤導亂了方寸失了心智,再說了她決意出劍之時便已經收手了,她收了些力度又偏離了心脈,顯然是不願真心傷我,伊兒都知曉的!伊兒也已然早就好了,現如今我只希望她日後一切都好,師兄答應伊兒,別再因為伊兒生出什麼事端,她是爹爹的親女兒,是雲澗山莊長女,伊兒不想爹爹傷心!」葛雲天甚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呀!就是這般心底良善。好,既然伊兒不想,那師兄便什麼都不做,師兄日後事事都听從伊兒的!如今這宅院瞧也瞧過了,想了解的也都知曉了,要是伊兒沒什麼事了我們便盡快趕回山莊吧?許久不歸若玉該擔心了!」若伊會心一笑點點頭說道:「好!伊兒沒事了,我們這就打道回府吧!」二人同時翻身上馬,若伊驅馬離開前又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眼身後的宅院,心中不由得感嘆道︰再會了,冷淵!江湖再也不見,雲中夢!放下心中的包袱,若伊心情暢快快馬加鞭趕上葛雲天的步伐,二人一人一馬相向而行,奔向他們的幸福之地!

南星和白青二人從洛陽出發一路向南馬不停蹄,這一路上途徑的繁華和喧鬧,僻靜和清冷似乎都同南星沒多大關系了,南星自離開那日起便整日懨懨的提不起任何精神,白青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知該如何勸說她?離開忘憂閣這麼多時日以來,這一路上共同經歷了那麼多事,星兒早已不似出發時那般活波開朗,肆意快活。偶爾在林中停下來小憩之時,每每微風徐徐而來她便抬手輕撫而過會愣愣的低聲問出一句「白青,怎麼又起風了?是不是娘親還在怪星兒?星兒心口莫名有些疼!」蹙著眉頭輕捂住胸口隱隱有些喘不上氣,白青見狀忙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輕聲勸說道:「星兒誤會了,娘親不會怪你,她甚是憂心你,便想以這種方式來思念你,安撫你,寬慰你!娘親如何舍得責怪你?」南星聞言便望著他悲切淺笑不再言語。自二人進入滁州地界以來,目光所及丘陵植被日益漸多,他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到達瑯琊山腳下不遠處之時,已是多日之後,夜間在林中過夜,白青將二人的馬匹拴好,看了看四周的密林,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青看著南星柔聲說道:「星兒,乖乖在此處等著白青回來,白青前去找尋些干柴回來生起火堆,白青去去便回!無須擔心!」南星甚是乖巧的點點頭淡笑著說道:「好,星兒在此處等你,你快些回來,別讓星兒擔心!」白青輕笑著點點頭輕撫了撫她的臉頰隨即轉身入了密林。南星安靜的待著出神,四周黑壓壓一片,密林之中樹木枝繁葉茂,兩盞茶的功夫過去了仍未見到白青回來的身影,南星莫名有些心慌,站起身忙向四周遠處呼喊了一句「白青,你在何處?」茂密的叢林四向空寂,未听見任何回響,黑壓壓的夜色似一張密網裹住南星的心頭,讓她漸漸心緒焦躁不安喘不過氣來,不自覺向前走了幾步再次呼喚了白青一句,依舊無人應答,南星此時更覺心力交瘁六神無主了,這麼多年從未這般切身的感受過孤寂,似是被人遺忘在這凡塵俗世之中,無一人牽掛念想,好似那無根之浮萍不知該漂向何處?何處又是自己的歸屬之地?南星甚為悲切的哭喊道:「白青,你在哪?你快些回來呀!你答應過星兒再也不會如婆婆她們一般悄無聲息的丟下星兒不管的,你不可食言啊!星兒如今是再也接受不了與至親之人分離了!你為何還不出現?星兒害怕,你到底在哪兒?」南星甚是無助月兌力的蹲來環抱住自己默默落著淚,團成一團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讓人瞧了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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