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長慶樓在西街拐角最遠端,酒樓外街道上不似東街道中心那般人來人往,冷清了不少,清淨許多,倒是同寒月宮素來的清冷形象很是貼切。江若伊和南星剛從門外進到大堂內,店家小二忽見有客人前來忙迎上前去看著她二人賠著笑臉委婉勸說道:「這位女俠,您來的真是不巧,本店前幾日便已被貴客全數包下了,您二位若是想打尖亦或是住店,怕是要到別家去瞧瞧了!本店已沒有多余的房間供二位休息了!實在是抱歉!」她二人聞言互相對視一眼甚為驚訝,呵!沒想到寒月宮一出手便這般闊綽,南星看著若伊微點了點頭讓她安心,上前一步笑著對店小二說道:「小二哥誤會了,我們今日前來不是來打尖或住店的,我家小姐是特意前來拜訪包下你們長慶樓的貴客的,還得勞煩小二哥為我們通報一聲,麻煩您了!」說著給了他一些碎銀子,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小碎銀點點頭狀似無奈的笑著說道:「好吧!小的這就去同掌櫃的商量一下幫忙通傳一聲,那貴客願不願意見您們小的就不敢保證了!」南星笑著點點頭說道:「勞煩小哥了!多謝!」店小二笑嘻嘻的握著銀兩,轉身便同掌櫃的商量去了。

南星拉著若伊在大堂尋了個位子坐下,便環顧四周打量起這間酒樓,不得不說這長慶樓的內部構造倒是不亞于洛陽城里其他的酒樓,大堂的坐席同樓上的雅間看著不太多,冷淵這次帶這麼多寒月宮弟子出門,就眼前這幾間房自然是不夠住的,他們既然能包下整座酒樓想必這長慶樓內院定然是別有洞天。此刻在樓上待著的寒月宮弟子,南星探得他們的內功並不深厚,顯然寒月宮少宮主不在此處。片刻之後南星便瞧見酒樓掌櫃的入了里間領著一位長者出來,那長者剛一進到大堂,江若伊便立即起身迎上前去作揖行禮道:「若伊見過忠叔,近日听聞少宮主初到洛陽,便想著親自前來拜訪,以答謝少宮主在武林大會上的相助之情!若伊未請自來,叨擾了!」那名喚忠叔的長者見是江若伊前來拜訪,笑吟吟的上前回禮道:「原來是雲澗山莊大小姐前來拜訪,大小姐言重了,您是貴客,今日是老奴怠慢了!煩請大小姐稍等片刻,待老奴前去為您通報一聲!」

「忠叔請便!」江若伊笑著點點頭,待忠叔離開,南星皺著眉頭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的問道:「此人是誰?與冷淵有何關系?為何我瞧著這忠叔便甚覺眼熟呢?」若伊聞言甚覺好笑的看著南星說道:「是誰之前說自己自小便一直窩在那邊陲小鎮?為何到了中原之後見誰都覺得這般眼熟呢?」見南星不滿的瞪了她一眼,若伊忙收斂笑意解釋道:「關于忠叔,我了解的不多,我只知曉他是在少宮主年少之時便一直跟在他身邊服侍之人,功夫不錯,是少宮主為數不多的親信之一!」思慮片刻之後又突然想起一些事繼續說道:「對了,我記得上回武林大會之後他曾來拜訪過爹爹,我私底下偷偷問過爹爹,爹爹說他名喚劉忠,對少宮主最是忠心,是少宮主最倚重之人!」南星一听見忠叔的全名便急切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若伊的手臂甚是不敢置信的開口問道:「你方才說他姓甚名誰?」只听到對方一個名字便如此震驚的南星倒是讓若伊甚為意外,還未來得及回答南星所問,二人便瞧見忠叔從里間出來,滿面笑容的望著江若伊緩緩說道:「老奴怠慢了!少宮主已經在內院候著大小姐了,煩請您隨著老奴前去!」說完便轉身在前頭帶路。

見若伊起身跟隨,南星這才從錯愕中緩過勁來,快步來到江若伊的身邊小聲問道:「你確定他名喚劉忠?不是馬忠,何忠或者其他的什麼姓氏?」若伊白了南星一眼瞪著她說道:「我在你心中竟這般無用嗎?一個人姓甚名誰都會記錯不成?你這是怎麼了?今日為何對忠叔的名諱這般感興趣?到底有何事瞞著我?你可別忘了我們今日此行的目的!」南星微點了點頭小聲回話道:「放心吧!不會誤事的!」南星看了眼前面長者的背影,低下頭暗自琢磨起來︰不會真的這般湊巧吧?汐雨姐姐找尋了這麼多年的人就這般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難怪自己初見他時便覺得他甚是眼熟!如若他真的是汐雨姐姐找尋多年的爹爹劉忠,他又一直陪在冷淵身邊看著他長大,那寒月宮的少宮主冷淵當真是來自蓬萊嗎?他真的是冷淵嗎?他同白青長得那般相像,白青同他們必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汐雨姐姐上次說過,他爹爹曾是南宮家的護衛,如此說來,白青便極有可能是鑄劍世家南宮家的人,可之前並未听姐姐說過南宮家有兩個公子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邊南星思緒還是一團亂麻,另一邊忠叔領著她們已經進到酒樓內院,穿過院子,後院是一幢兩層的小樓,小樓的廳堂主位上坐著一位白衣男子,此人便是讓江若伊心心念念的寒月宮少宮主冷淵。南星遠遠的望了他一眼,從容貌上來看倒真是同白青有幾分相似,冷淵看起來更孤傲冷硬些,白青容貌更為柔和。南星只瞧了他這一眼便深覺他是冷若冰霜,城府極深之人,不似白青那般親近于人。南星進屋之後便微低著頭,本分的立于若伊身後暗暗打量著冷淵,待忠叔前來奉茶,南星忙回頭死死的盯著他瞧,忠叔雖心生怪異,倒也沒過多探究,笑呵呵的退到一旁。主位上的冷淵淡淡看了江若伊一眼,嘴角噙著笑冷聲說道:「真沒想到冷某剛到洛陽,第一個得到消息前來拜訪之人便是江大小姐,雲澗山莊探得我寒月宮的消息竟如此之快,倒真是令在下訝異,不知江大小姐今日前來拜訪所謂何事?」

若伊察覺出冷淵言語中有些不滿,忙出聲解釋道:「少莊主千萬別誤會!並非雲澗山莊刻意打探您的消息,只因上回您在武林大會之上對若伊及時出手相助,若伊心中一直記掛著未能好好答謝于您,故而多關注了一些寒月宮的消息,如有冒犯,還望少宮主海涵!」冷淵聞言淡笑著說道:「江大小姐客氣了!上回武林大會之事不過是舉手之勞,小事一樁,您又何必記掛于心?」若伊忙搖搖頭開口道:「于少宮主而言或許是不足掛齒的小事一樁,但于若伊和雲澗山莊而言那便是關乎顏面的大事,如若少宮主不嫌棄,若伊想請您到山莊一敘,爹爹之前也同若伊說過,日後若是有機會,雲澗山莊定要好好當面答謝您!」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皆是大吃一驚,南星更是被若伊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想不到若伊此次竟這般豁得出去,今日本就是她二人偷溜出來見人,她竟還想著將人領回山莊,如若對方答應了,待夫人知道後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事端?到那時說不定還要連累自己,南星甚為不安的皺著眉頭瞧著冷淵。

「冷某在此謝過莊主的好意!」冷淵作揖致謝道「區區小事就不勞江大小姐如此興師動眾的費心費力了!我寒月宮向來喜靜,這長慶樓住著甚是舒坦,便不去山莊叨擾了!」話里話外透露著拒絕之意,在場眾人都心知肚明,南星早就看出來這少宮主對若伊未有過任何特別的情意,更甚至還有些刻意的疏離。依著雲澗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他如今這般刻意的與山莊劃清界限,倒是讓人想不明白他當初為何會對若伊出手相助?江若伊有些挫敗的咬著嘴唇回頭看向身後的南星,南星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安慰,上前一小步冷笑一聲開口道:「少莊主為何這般決絕的拒絕我家小姐的好意呢?江湖中的人情往來您不會不明白吧?以如今雲澗山莊在江湖中的地位,我家小姐作為雲澗山莊的大小姐,這般誠心誠意的前來拜訪邀約,少宮主冷言冷語的拒絕就算了,一見面便對我家小姐大擺臉色,所出之言更是讓我家小姐下不來台,少宮主當真覺得如此行事妥當嗎?」

「南星,別說了!」江若伊見冷淵臉色甚是難看,羞紅著臉立即出言呵斥制止住南星不讓她再多說,冷淵看著面前這一對主僕冷冷一笑說道:「原來江大小姐的侍女說起話來竟這般的伶牙俐齒,冷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如此看來倒也算得上是忠心護主!」若伊實在有些待不下去了,忙站起身歉疚的賠禮道:「南星平日里不是這樣的,是在下日常疏于對她的管教,今日實在是失禮,讓您見笑了!若伊今日未請自來多有打擾,這便回去了!」

「忠叔送客!」冷淵一揮手便自顧自的喝著茶水,不再多瞧她們一眼。忠叔上前看著江若伊微笑著說道:「大小姐請!」見對方逐客令已下,江若伊想再待下去也是不可能了,甚是委屈的帶著她僅有的高傲轉身離開。三人一出廳堂,忠叔忙開口解釋道:「大小姐多擔待!少宮主近日有諸多煩心之事要處理,言語之上的不周到之處還望大小姐莫怪!」若伊微低著頭沒有開口接話,南星知到若伊傷心了,有些看不過去冷笑一聲說道:「你家少宮主心情不暢快為何要將脾氣撒在我家小姐身上?我家小姐這是招誰惹誰了?好心好意前來道謝便在此處受這般待遇?若是莊主知曉小姐今日受了委屈,該有多心疼呀?忠叔您要是有女兒,想必也不願讓她受這般委屈吧?」忠叔聞言一愣,半晌之後望著遠處悠悠開口說道:「若是她還活著,也同你們這般大的年紀!哎!世事難料!」

「忠叔您有女兒?她年芳幾何?」南星見忠叔如此失落的表情,甚為關切的問道。忠叔忙收回思緒淡笑著說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不值一提!」隨即岔開話題,將江若伊她二人送至門口,瞧見門外早有馬車在街邊候著,只是在見到馬車邊等著的人時甚為震驚。南星見白青突然出現在長慶樓門口甚為意外,欣喜的上前拉著他問道:「白青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不需片刻完事之後便回來了嗎?這麼不放心?你如何知曉我們在此處的?」白青揉著南星的發頂柔聲說道:「我見你們許久未歸,便讓若玉陪著婆婆出門來尋你了,剛好在此處見到了雲澗山莊的馬在門外,便知曉你們在此!」若伊看著眼前甚為歡喜的一雙人,一想到方才之事,深覺委屈的出聲輕吼道:「還走不走了?不是趕著回山莊嗎?」說完便率先上了馬車,白青不清楚江若伊為何如此動怒?甚為疑惑的看著南星問道:「她這又是為何?與她想見之人談得不順利?」南星意味深長的看了白青一眼,搖搖頭輕笑著說道:「無妨!回去再同你細說!」

白青騎著馬跟著馬車,南星一上馬車便看著若伊率先開口解釋道:「從他今日見你之時的言語表現來看,他心中對你無情,不近人情又城府極深,你別一廂情願最後傷了自己!」若伊氣極瞪著她怒吼道:「你憑什麼如此說?就憑他今日的這幾句話?你之前還說會幫我的,若不是你今日同他說話口無遮攔,出言不遜,又怎會惹他如此不快?」說著說著竟落下淚來,南星見她這般執拗也怒視回吼道:「你是瞎了還是聾了?你看不到打我們進門開始他對我們的態度?在我看來他不止看不上你,言語間還對雲澗山莊心生不滿!」若伊越哭越傷心,出言指責南星道:「怎麼會?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想真心幫我才故意找這些說辭來搪塞我。寒月宮和雲澗山莊都是江湖中的名門正派,相互之間自是互為欣賞,他的為人定不是你說的那樣!」

南星甚為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你今日也見到他對你的態度了,其中必定有什麼事是我們不知曉的,我只是看他今日同你的言談舉止間想給你一些建議,收了對他不該有的心思吧?你對他的一廂情願最後換來的怕是只有一敗涂地!」若伊如今是任誰說什麼勸說之言都听不進去了,擦干眼淚惡狠狠的瞪著南星說道:「你想我收心我偏不!我就不信了這世間還有我江若伊得不到之人!早知今日是這般結果,我就不該帶你前來,壞了我的好事不說還讓他對我心生不滿!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為之!」南星聞言撫額深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行!今日就全當我多管閑事了!我最後再說一遍,如若你倆互生情愫,我自然盡力相幫,可從他今日的態度看來,他並未傾心于你,所以我不能幫也不會幫,而且看得出來他對雲澗山莊有敵意,我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把你往火坑里推!」

「不想幫便不想幫,還找這麼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來為自己解釋,算我之前錯信于你,日後便再也不勞煩你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來!」若伊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別過臉去,眼不見為淨。南星甚為無奈的輕嘆口氣,看了眼窗簾外的身影,獨自感嘆道︰他們倆兄弟這性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像,一個高傲冷漠一個暖心可親,自己當真沒猜測錯?他們真的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嗎?馬車上的二人賭氣再無對話,一回到山莊江若伊便頭也不回的直奔听梅軒,誰人也不理,蘭姑遠遠的瞧見白青帶著南星和大小姐回了山莊,滿臉陰氣的回去向夫人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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