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間 第一百五十七章︰感激

雲魚道長一直在屋中靜坐,他在等待,等待破曉的到來。

沒過多時,一個外貌俊朗的年輕男子便出現在他的屋中,此人白衣如雪,腰間的佩劍卻是漆黑、狹長、古樸,他站在屋子中央不發一語,一直沉默,好似生來就這麼孤僻,又好似只有這孤僻的性格才配得上他腰間的劍,配得上他殺戮長老的身份。

「破曉師弟,你來了。」雲魚先開口說道。

「何處?何人?」破曉簡潔明了的開口。

「天目洞天少宗主冷行,把他帶回來。」雲魚道長與破曉對話,也同樣簡潔,不多說一句廢話。

破曉點了點頭,轉身便走了,他沒有問原因,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還另有一隊人馬,已經先他一步到達天目洞天。

這一隊人,自然就是殘天劍派的青鬼長老。

此刻,青鬼長老所率領的殘天劍派弟子在天目洞天的石室外把守著,好像他們不是客人,而是這里的主人。而在密室之內,青鬼長老正與冷行及其父親冷刃圍石桌而坐,秘密議事。

此刻的冷行,經過山海神宗的破境洗禮,修為已在其父之上,性格卻遠不如其父內斂。

「青鬼長老,我們的計劃一定敗露了!」冷行激動地說道。

「冷行道長,還請稍安勿躁,事情遠沒有你想象的糟糕。」青鬼長老笑著說道。

「青鬼長老,您未免太過淡定了!我能感受到,那山海神宗的雲魚等人一定懷疑上我了,他定是派了多位長老,暗中對我進行調查。」冷行繼續說道。

青鬼依舊微笑,半晌才開口︰「冷行長老秘密約我前來便是為了說這件事?不怕招惹更大的懷疑嗎?」

冷行立即答道︰「我提心吊膽從神宗月兌身,便沒有想過再回去,如今,已經到了應該與山海神宗撕破臉的時候了。」

青鬼答道︰「冷行長老怕是忘了,在山海神宗背後,還有一個真武神宗。」

冷行不屑一笑,答道︰「真武神宗有多久沒有現身了?若是真如傳說一般強大,何苦大小事務皆由山海神宗打理,再者就算真武神宗真的強大如斯,我們對山海神宗下手,真武神宗未必會干預此事。」

青鬼說道︰「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可是……」冷行還欲繼續開口,卻被其父冷刃抬手攔住,剛剛听了半天,冷刃一直不發一語,終于在此時攔住自己急躁的兒子,開口說話。

「青鬼長老,如今,我兒冷行的確不能再回山海神宗,而且山海神宗定會對天目洞天展開調查,如果殘天劍派不願與山海神宗正面沖突,為今之計,只有由殘天劍派宣布與天目洞天結盟,才會停止山海神宗對天目洞天的一切不善之想。」

冷刃宗主開口說了一堆話,青鬼道長听完卻是連連搖頭,說道︰「宣布與貴宗結盟,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老夫同意,殘天劍派也不會同意此事。」

「這可是你們當初的承諾!」冷行說道。

听到這話,青鬼又是一笑,說道︰「承諾是有前提的,當初我們是互相承諾的,對嗎?」

冷行答道︰「可是,當初的承諾,以目前的態勢判斷,天目洞天已無法完成。」

「那麼,殘天劍派不繼續履行我們之間的承諾,已在情理之中了,對嗎?」青鬼不溫不火的反問,卻讓冷行一時語塞。

想了又想,冷行才一字一句地開口說道︰「那請履行讓我父親破境的承諾。」

他剛說完,他的父親冷刃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向他搖頭示意,而青鬼卻全然不顧這些,他起身站到冷行面前,笑道︰「冷行長老,既然我們之間的約定雙方都不能實現,就不要再提什麼承諾不承諾的了,可好?」

「若是殘天劍派真的棄天目洞天于不顧,誰來幫貴宗保守秘密?」冷行忽然說道。

此話一出,青鬼還未怎樣,冷行的父親冷刃宗主卻先大驚失色,想要攔住自己的兒子卻已來不及,而緊接著,青鬼臉色也是一變,殺氣升騰而起。

破鏡後的冷行,反應也算迅速,他抓住自己父親的肩膀向後迅速飛起,在他二人雙腳離地的一瞬間,在冷行方才站立之處,一柄巨劍破土而出。

一擊落空,青鬼將巨劍握在手中,冷行反應已然迅猛,沒見其掐訣念咒,那獅頭豹身的避水獸再次出現,瞬時與青鬼戰至一處。

石室內剛有異動,石室外的兩方弟子便已察覺,天目洞天弟子想要沖進石室與自己的宗主、少宗主並肩作戰,只是,早已蓄勢待發的殘天劍派弟子哪里還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石室內出現第一次異響,殘天劍派弟子便已率先發難,與天目洞天妄圖闖入的弟子戰至一處,且戰斗剛一開始,便幾近形成一邊倒的局勢。

忽然,所有弟子均听到一聲巨響,石室大門便被炸開,且隨即飛出兩個人影,那正是冷行帶著自己的父親。

他父子二人被境界如青鬼這樣的高手追趕,累累如喪家之犬,已無暇顧及自己一片片死去的弟子,而青鬼與冷行的魔獸避水獸纏斗兩三回合,便將這魔獸斬殺,遂即追冷行父子而去。

冷行帶著自己父親,很快就飛出天目洞天,慌忙逃竄,奔襲期間,冷行開口向冷刃問道︰「父親,我們成為棄子了,對嗎?」

他的父親沒有回答他這句,而是開口說道︰「孩兒,你一直往前飛,能飛多遠飛多遠,為父要擋他一擋。」

冷行連連搖頭道︰「父親,破境前後的修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你擋不住他!」

看著冷行,其父冷刃已有必死決心,他願意為自己的兒子爭取逃跑的時間,然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這樣的設想幾乎不可能成功。

冷刃宗主還想開口再說點什麼,青鬼已經追了上來。

冷行不敢怠慢,先自己父親一步與青鬼相交手,纏斗之間,已沒有能力照顧自己那還未破境的父親,在他與青鬼打斗之時,他的父親已被率領殘天劍派與天目洞天弟子交戰的長老圍困。

自以為工于心計的冷行,與殘天劍派的一場交易徹底宣告破產,他的父親,天目洞天的宗主,叱 三十六洞天的冷刃,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就死在了殘天劍派兩位長老的合圍之下。

冷行眼含熱淚,心中悲憤,卻是自身難保,那兩位長老解決掉他父親之後,立即隨青鬼一起加入戰斗,本就境界低微的冷行很快便敗退下來,眼看就要死在青鬼神出鬼沒的劍下。

就在青鬼即將得手之時,遠處不知何人發來一道凌厲的劍氣,瞬間切割了戰場,將冷行與青鬼等三人隔離開來。

「誰!」青鬼警覺地喊道,從剛剛的劍氣,他已能得出判斷,此人與自己相比,修為只高不低。

而他話音一落,破曉已飛至幾人眼前。

看著那一襲白衣以及漆黑長劍,不用他自我介紹,青鬼便已識得此人。

哈哈一笑,故作淡定的青開口說道︰「原來是破曉長老,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我為冷行。」破曉開口說道。

「此人,我不能放。」青鬼搖頭說道,他剛開口,身邊兩名隨從長老便飛身而起,向破曉發動進攻。

只在瞬間,凌厲的劍氣幾乎肉眼可見,裹挾著幾乎能切割空間的能量向破曉而來,破曉後退一步,撩袍取劍,劍未出鞘,只是在破曉的手腕劃出兩道劍花,那兩名長老發出的劍氣便被破曉化解。

如此輕松從容,已讓青鬼咋舌。

「沒想到這破曉百年不下山,已有如此修為,看來這些年,老夫為俗事所累,已耽誤了修行!」

青鬼自言自語道,然而此刻,卻不是容他感嘆的時候,破曉,已是他們的大敵。

在他自言自語之間,破曉的魔獸也被召喚出來,那是兩只牛頭怪物,一黑一白,與殘天劍派長老級的高手打斗,竟然一時分不出勝敗。

而破曉本人,則是直截了當的向青鬼發起攻擊。

二人祭出法陣,瞬間戰至一處。

在破曉和青鬼各自法陣的阻擋之下,萬物都開始暗淡,好似天地間的光輝都聚集在青鬼與破曉的劍上,青鬼的劍,在法陣與法陣的交錯間飛得極快,無形無影,神出鬼沒,而破曉的劍,卻是很慢,他們二人的身形也忽遠忽近,飄忽不定,而明明他們二人都沒有動。

兩個達到七境的強者,他們兩大法陣的擠壓之下,好似人與空間已無本質的關聯。

殘天劍派,本就以劍術聞名天下,而破曉的劍,也幾乎問鼎這大陸東部的最高境界,如此一來,二人的劍均無明確的招式,而是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

如果青鬼的對手不是破曉,那麼山海神宗的破境強者中,很少有人能以劍法碾壓他,更何況破曉的魔獸都正在與兩位兩位長老纏斗而無法月兌身。

青鬼的劍,像地獄的幽魂,而破曉的劍,卻像天外的清風,如此相悖的兩種劍法相遇,實在天意弄人。

二人的法陣隨著一連串的雷暴後幾乎完全交融在一起,而他們二人,也刺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劍。

僅在一瞬,二人的法陣都停止了運轉,萬物一片安靜,空間也停止了扭曲,他們二人終于站到了彼此的對面。

青鬼的劍,偏了一寸,刺到了破曉的肩膀,而破曉的劍去不偏不倚,正中青鬼的胸膛。

破曉面無表情,而青鬼,那張恐怖的臉上,竟然也第一次露出恐懼的表情來,他本以為,他一生都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但他真的怕了,他知道,修為、天下、大道、劍術、他已經擁有和想要擁有的一切,都在離他遠去,從破曉的這一劍之後,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系了。

恐懼之後,青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對破曉,留下了一絲常人無法理解的感激之情。

青鬼沒有說謝謝,他知道破曉一定懂他的心情。

法陣崩塌之後,天地萬物恢復了光輝,一切皆如常,唯獨破曉的劍上,還留著一滴鮮血,被他輕輕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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