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車，相向而坐。
南川毫無皇子的架子，順手給他的倒杯茶︰「左侯，請茶，先暖暖身子。」
「多謝殿下。」
左重明端茶抿了一口，感受著熱流擴散，將寒意祛除, 不由愜意的眯起眼楮。
關于這個十三皇子，他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南川的能力挺強，可惜命途多舛，英年早逝。
具體怎麼死的，他也不太清楚，貌似是……暴病而亡。
南川見狀, 笑呵呵的道︰「左侯久居熙雲府, 對京城的環境不甚適應啊。」
「還好吧，就是有點潮。」
左重明運轉體內劍元，將潮氣盡皆屏退。
比起四季分明，氣候惡劣的金雲州，京城的環境各方面都好很多。
不過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京城固然氣候宜人，但每年總有一兩個月的濕季。
期間氣候異常潮濕，穿多了悶熱，穿少了發冷。
雖然這對武者來講不算什麼，但不代表它不惡心。
潮氣就像身邊有個垃圾桶，造不成什麼危害，味道卻膈應人。
左重明前世干工作室時，都很少接取這邊的業務。
「說來倒也好笑。」
南川撩開窗簾，望著外面的牛毛雨幕，輕聲說道︰「左侯入京之後，京城反倒安靜了下來。」
左重明啞然失笑︰「殿下謬贊，本侯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南川淡然一笑, 意味深長的道︰「不是本殿謬贊, 而是左侯自謙。」
「左侯可能不知道, 本殿一直在禮部做事，有關于左侯上呈的奏折，本殿全都看過。」
「哦？」
左重明眯起眼楮，臉色略有肅然。
六部雖然品階雖然不高，但權職涉獵極廣，且都是手拿把掐的實權，所以地位一點都不低。
禮部設有三司，另外還有個奏事館，這個部門就是負責統計，篩選，批閱各地呈交的奏折。
沒錯，它有權批閱奏折。
武朝這麼大的攤子，武皇一個人盤不過來。
來自全國各地的奏折，事先都經過層層篩選，再經過禮部過目，大事才會送到武皇手里的。
左重明雖然是鎮撫司的官，但熙雲府卻是他的封地, 所以軍政一把抓。
涉及妖魔的奏折，會走鎮撫司的路子。但民生，政務等事項, 都要過奏事館的手。
南川既然看過他的奏折，說明曾是奏事館的官。
說不定，人家還批閱過呢。
「奏事館？」
左重明目露驚色，贊嘆道︰「殿下竟在那里任職，真是出乎本侯的意料。」
對了，有個事得說說。
南川這種皇族的嫡系成員，都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想躺平享受的，一般會得到個虛爵，每年領一筆津貼，反正朝廷家大業大，養些米蟲無所謂。
如果想奮斗努力的，武皇同樣也會給予機會，安排到各機構歷練。
普遍來講，女眷多是前者，而男丁多是後者。
當然了，巾幗公主，廢宅皇子這種稀罕貨也有，只是數量極少罷了。
南川感嘆︰「世人只看到左侯的實力很強，殊不知左侯治理民生同樣厲害，本殿自愧不如啊。」
左重明對他提高了重視程度，不動聲色的道︰「殿下過譽了。」
「更好笑的是。」
南川笑道︰「左侯入京的消息傳入京城時，京城確實平靜了，但左侯入京面聖，拜訪丞相後，京中又亂了。」
左重明目露疑惑︰「哦？這是為何？」
南川似笑非笑，看著他問︰「左侯不知道嗎？」
「不知。」
左重明臉上寫滿了老實，憨厚。
南川也不點破，繼續說道︰「最近我那七皇兄，正散布人手尋找一對母子，母親叫劉晴晴。」
「嗯？」
「奇怪的是，丞相也出動人手了。」
「咦？」
「更奇怪的是，我偶然發現丞相雖然也在找母子，但不是在找……劉晴晴。」
「誒？」
左重明現在的表現，就是吃瓜群眾嗅到驚天八卦，臉上寫滿‘我不懂，但大為震撼’的表情。
南川無語的看著這狗東西，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任他涵養極好，心態穩重，可瞅著左重明裝傻充愣的態度，依舊有罵娘的沖動。
惡不惡心？隔不膈應？賤不賤吶？
老子都把話點到這份上了，你他麼的還跟老子在這裝。
呼……。
深呼吸數次，南川憋不住心里暗罵︰「世人對這狗東西的評價可真不假——不見兔子不撒鷹。」
撫平心態，露出微笑。
南川矜持的笑道︰「據說左侯機緣不淺，曾獲得了上古天機閣的傳承——遁一書和問天玉卷。」
「恰巧，本殿不久之前，機緣巧合的得到了兩根玉卷殘片，今日便贈予左侯，物盡其用吧。」
左重明靦腆的笑了︰「這怎麼好意思……」
南川嘴角一抽，虛著眼看向他的爪子。
你他媽的，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別伸手啊。
你按得那麼死干什麼？
盡管心里罵的厲害，但南川臉上笑容依舊，甚至還親自給他添了茶︰「正所謂，寶劍贈英雄嘛。」
左重明收起兩根殘片，悠然瞟了眼外面，傳音說道︰「魏丞相，香火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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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南川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瞠目結舌的瞪著他︰「你，你說啥？」
這個消息可太重磅了，盡管他猜到此事水很深，但不曾想竟然……這麼的嚇人。
還記得不久之前，琪琪和陳天龍他們的猜測嗎？
他們猜錯了一部分，左重明其實沒打算殺丞相。
但同時也猜對了一部分，丞相派確實是以魏濤為核心，一旦魏濤身死，這個派系必將分裂。
魏濤本來就年事已高，近期又因魏文的事兒，接連受到沉重打擊。
許多人都在惡意揣測，魏濤或許撐不了多久了。
他暴斃的時候，就是丞相派分裂之時，同時也是皇子競爭激化，局面徹底失控的時候。
因為那一碗涼粉，大家都在懷疑是左重明暗中弄死了魏文，可惜沒有證據罷了。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覺得，左重明入京後，就算聖上不弄死他，魏濤也不會放過他。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左重明先是安然出宮，又拜訪丞相安然出來……。
接連兩件事，直接把大家搞懵逼了。
局勢不明的情況下，眾人不敢輕舉妄動，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選擇靜觀其變。
這，才是京城突然平靜的核心原因。
「等等。」
南川眉頭緊皺︰「如果消息屬實，為什麼丞相和南宇找的不是同一撥人？難道是……」
他忽然想到一個關鍵點，豁然抬頭看向對方，一字一句的道︰「魏文之死，難道是我皇兄……」
左重明輕咳一聲，端起茶喝了一口︰「本侯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
這等故作神秘的姿態，反而讓南川越加篤定心中猜測。
沉默片刻，左重明好奇的問︰「對了，听說殿下有個胞妹？」
南川神思不屬的點點頭︰「嗯，一母同胞的妹妹，怎麼了？」
「她多大了？」
左重明眯了眯眼楮，掩去眼底的精芒。
南川楞了下，遂目露怪異之色︰「左侯你……」
左重明一看就知道他誤會了，正氣凜然的道︰「別誤會，本侯只是問問。」
「額……」
南川可不這麼認為，笑道︰「說起來，我那胞妹與左侯倒是相配，左侯如今十七八，我那胞妹剛滿十五。」
左重明干咳一聲，淡淡的道︰「本侯已有婚配，殿下這話還是別再說了，我這人挺專一的。」
「……」
南川眼皮子一哆嗦，不禁陷入沉默。
好家伙，朝廷冠軍侯兼鎮府使左重明，竟然是專一的男人？
這話若是泄漏出去，怕不是令天下人哄笑。
——
——
與此同時，皇子府邸。
南宇背著手在房中踱步，心里滿是糾結。
他不是在想丞相的事，而是當天左重明跟他的，有關于癖好的話。
呼……。
一陣香風飄來，胡梅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側，輕聲喚道︰「主人。」
南宇皺眉道︰「日前，左重明曾跟本殿透露過一個話頭，關于青丘那位七尾天狐的。」
胡梅心里一顫，眼底有復雜之色閃過，聲音卻依舊恭敬︰「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南宇沒有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說道︰「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是想把那七尾天狐送給本殿。」
「本殿經過數日苦思，隱約想到了他此話的用意，左重明應該是想用天狐，跟本殿做個交易。」
胡梅楞了一下︰「什麼交易？」
南宇沉聲道︰「不久前，他拜訪丞相，為了證明自己沒殺魏文，便告訴丞相魏家香火未斷。」
「就在昨天，內衛統領左宗河，已經找到了劉晴晴母子，並且暗中以秘法查驗，卻是魏家的血脈。」
「左宗河？」
胡梅美眸圓瞪，心里的駭然簡直無以言表。
真是被左重明說中了，一點都他麼的不差。
「呵呵，很驚訝嗎？」
南宇得意的道︰「父皇身體欠恙，內衛身為其親信，待父皇駕崩之後，必定要被肅清，左宗河不是傻子，他在提前找後路，給本殿示好……」
「原來如此。」
胡梅連忙收斂思緒，借著低頭的動作，掩去眼底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