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美好的你與美好的我(6)

他從圍牆邊躍入自家的小院,徑直走過老槐樹的陰影,月色當空,周圍的事物在暗淡中稍稍顯得有些模糊。

推開房門,他坐在床邊,發了會兒呆,伸手模了模床里的位置。

是了,阿雨現在當然不會在前面這屋里睡。他常常夜半回來,要不就是之前一走好些日子,所以在後邊的屋子里,與江瘦花一起。

他抬頭看了眼房梁,模了模脖子,走到外邊,緩緩地來到後邊的屋子門前。

阿雨在床上睡得正酣。江瘦花坐在蒲團上,已知道他來了,走到門後將門打開,也不與他打一聲招呼,直接走了出去。

葉雲生有些不明所以,看著她的背影,追了上去。

她跑進前面的屋子,看他快要走進來,又躥了出去;來到柴房里,在黑暗中失手踫落了一只木盆,從後邊的側門走出來,推開他攬過來的手,將地窖的拖索找了出來,拉開暗門。

葉雲生呆呆地看著她拉上暗門,低聲地自語︰「這是生的哪門子氣?」

他拉開暗門,走了進去。

燈也不點,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運起明光照神守,來到床邊,看她背對自己躺著,故作輕松地道︰「剛見你的時候,被長安劍王傷得好重,動也不能動,每晚都過來給你渡氣,說一些心事,或是聊聊閑話。這里不大,但在那個時候,就好像一個獨立的天地。」

見她沉默不語,像是睡著了似的。

他也不在意,繼續輕聲說道︰「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麼多的事。短短的寒冬,現在看是一眨眼,那時候卻仿佛怎麼也走不到盡頭。尤其是子墨和晴子都離開了,守著阿譚,守著你,又不知我這劍術,能不能打得過他們。」

「所幸,都過去了。此次襄陽之行,原本以為我劍法大成,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卻料想不到,處處受制,險死還生,最後更是被算計到了這般地步。」

他也沉默了下來。

想到了淺淺,想到了崔勝,想到了沈星長,想到了寧明海……想到被何碎逼著直面寧家的卑劣丑惡之處,被逼著在寧何兩家之中做出身不由己的選擇。

明光照神守回歸于丹田,他的眼前早已一片漆黑。仿佛整個世界就是如此這般。

只有他的呼吸聲。

和她的呼吸聲。

她終于開口說道︰「何家不是第一次算計你了。即便是我那劉府的慘案說不得也有他牽扯其中。你還如此幫他,到底是因為什麼?」

葉雲生沒有想到她一開口就問這件事。

腦子一片混亂,半天沒有做聲,把江瘦花給惹惱了,說道︰「你走,出去!不想與我說話,還在這里做什麼?」

「哪里是不想和你說話?」被她惡人先告狀,葉雲生也有些哭笑不得,俯低靠在了她的身上,聞著她柔軟的脖頸上的氣息,忽然明白自己今晚連劍也沒踫,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了。

「我與何家有個秘密,在這天底下,誰也不曾提過,但我其實早就想找個機會告訴你了。你可知道為什麼,我誰也不說,就只想告訴你?」

環抱住了她的身子,他親著她的臉,親著她的脖子,親著她的耳邊。

「花言巧語……」她微微地掙扎著。

「你是我的娘子啊,我的秘密,也只能與你說呢!」

江瘦花忽然發力將一臉深情的葉雲生推開,嫌棄地說道︰「奴家可承受不起,只這一趟襄陽就多了兩個娘子,淺淺我不去說,那穆芳青是如何惹來的?你當我不知?于亮早就跟不死幫的人打听到了,也說與我听了。還想瞞著我?」

聖手老李啊,你收了個什麼徒弟?是不是傻,想晚節不保嗎?

「逢場作戲罷了,當不得真,不死幫那些窮鬼瞎鬧騰,傳出來的話怎可盡信?」

「你是個怎樣的人,這些日子還能不了解嗎?外面風流便罷了,家里還有個紅顏知己等著你回來,這才半年工夫……我看著她,有時都分不清,該在這家里的,是她還是我!只這幾日,每夜你都與她出去,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沒有我!」

葉雲生頭皮發麻,心里苦笑不已,暗自嘀咕,「這大醋壇子,是愈發能酸了。往日里拜的菩薩呀,都悟來了啥?」

按說他也是老江湖了,遇到過的女子不少,可沒有一個如江瘦花這般能吃醋!

這都不用辯解,說什麼都沒用,只會更糟。

很多時候,對方跟你說什麼,不是要你回答,只是想說而已。

葉雲生听她說了一通,最後很是委屈地道︰「我看這院子里的屋頭也不夠她們睡的,偏生奴家是個不爭的性子,就到這地窖里過。以前也不是沒有睡過,再說,家里的人都沒了,天大地大,也沒有地方能去……最後就只能被你欺負。」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子的。

他看著黑暗里的,隱隱約約的輪廓,盡管知道江瘦花在作戲,也只能陪著她作下去。

傻子才會把好好的一場戲給演砸了!

「哎,你就這性子,什麼也不在意,更不知多關心我一些……你看我回來了幾天,你可有來與我說些貼己話兒?我也覺得你心里沒我,你心里都是漫天神佛,哪里容得下我一個凡人?」

「哎呀,你這個混蛋!」

他壞笑著,撕咬著她的身子,含糊不清地說道︰「你再不對我好一些,我真跟人家小娘子走了。到時候你可別舍不得!」

她翻轉過身子,與他咬在一起。縴細的腰肢像水蛇一般扭動。

這時兩人的衣物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方才說話時就已撕扯干淨。江瘦花渾身上下片縷不沾,與他肉貼著肉,魂勾著魂,同到了一個極樂里。

當汗水逐漸冷卻,江瘦花在葉雲生懷里安靜下來。兩人緊緊地擁抱,享受著激情過後的松快。

她跟他說,「以後你和青青就住在前邊的屋子里,我帶著阿雨在後邊……主要是我習慣了,不委屈的。」

他看她說這番話的模樣,極盡乖巧。他便忍不住又親了親她,再親了親她。

「這個院子里,你想睡在哪里都可以。我這些天陪著青青,是因為我知道,她馬上就要走了。」

地窖中盡管有通氣孔,但到底不如外邊的屋子,空氣里濃得化不開的愛情的味道,叫兩人舍不得分開。

他模著她的腿,一點點往下,正好她勾起來,勾著他的腰。

即便是在一片漆黑中,只憑著指尖的觸覺,也能清楚地勾勒出她這完美到讓老天爺都要嫉妒的玉足。

「你為什麼要讓她走?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因為什麼,也沒有特別的事發生。」

「可是,她為什麼不留下?」

「呵,因為她是青青啊。」

…………

離開地窖的時候,她睡得很沉,完全不像個習武之人。

也或許是太過于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一味的發泄,忽略了她的感受。

走到院子里,打水洗漱,進了柴房,一邊燒水,一邊運轉玄機淨根訣,等水燒開,收功下了面,再將澆頭放在幾只碟中。撈起面條,沖湯,倒下澆頭,就成了。

一碗面,就看這三樣,面,湯,澆頭。

前兩樣,與往日都差不多。只有澆頭,今天特別用了蝦米,豆干,咸蛋,紫菜,合著油、蔥、五香做的。

端著面碗到院子里,阿雨正踮著腳尖在水缸邊,將面巾掛到晾干上去。

他將三碗面擺在桌上,阻止阿雨動筷子,笑著說道︰「等一等。」

「二娘呢?」

「還在睡。」

「啊,那你不去喊起她?我餓了!」

「她今天沒有這麼早起呢,我們等的也不是她。」

「等青青?」小孩子天真,卻不笨。

「對,等青青。」

青青正走進巷子里。

很認真地看著小巷,一面牆,一條裂縫,一處越過牆頭垂落的樹枝。

她敲了敲門響。

里面說,請。

她便推開院門,走了進來,一看,笑著說道︰「喲,我最愛吃的蝦米和紫菜!」

他拿起筷子說︰「快吃吧。」

青青吃完的時候,阿雨還有一半,自是不等了,叮囑阿雨不要出門,就陪著青青上了街。

一路走到東市,走過東邊的城門,過護城河,走到秦嶺北麓,靠近藍田,在一處村落道口,停下了腳步。

身側,向北是一片草野,有條蜿蜒曲折的小河流過,綠油油的河面,也不知通向何處。

向南是一大塊菜田,色彩不討人喜,敗黃,蔫蔫的。

所以都看著北邊的草野。

看草兒被風吹動,向一邊彎腰,看草兒偶爾踫撞,抖動,纏繞。

看了良久。

只站著,也不說話。

這天地間的一切事物,在眼底都是如此的美好。

她拂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發,轉頭向村落里走去,那是往東的方向,走下去,稍稍偏南,走過一個中原,就到了平江府。

他仍看著眼前的那片草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才轉頭向來時的路回去,那是往西的方向,走下去,就是長安。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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