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練劍(6)

虢州地處黃河中游,接長安通洛陽,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領下朱陽縣,周遭風景宜人,亂世之後,江湖中人多有在此走動,尋求際遇,爭名奪利。向南二十公里有一座五峰山,自山腳駐望,大小五座山峰,或雄奇,或修頎,各具形態,層巒疊嶂,雲纏霧繞。

從山間小道行走,頗有不知雲深處的感覺。

如果在山頂上向下望去,除去繁密茂盛的枝葉遮擋,就能看到一男一女兩人在山間小道上行走。

「山上有座五峰觀,早些年轉運一批錢物往西京洛陽時,途徑此地曾拜會過觀主,是個淡薄名利的修道人。今晚就在觀中休息一宿。」

「可惜,要不是前日與林老鬼、謝鼎兩人拼斗失了坐騎,今日定能趕到忘憂谷。」

張晴子依然是一身白衣,只是衣裳弄得髒了,不見以往與雪爭白的風采。她憂心地說道︰「林老鬼近些年刀法大成,謝鼎與他聯手竟不輸我們,若是加上徐青、夏芸仙、野狐子,我們如何對付?」

方子墨趕了這些天的路,前日又承擔了血肉屠刀與長安劍王謝鼎二人聯手的主要壓力,內息耗費頗巨,雖有疲乏,但神色從容。他寬慰晴子說︰「我不是傳信給小楚了嗎……你與我這些年經歷多少大風大浪,以往可沒有近些日子這般憂心啊。」

張晴子下意識輕輕地撫了下小月復——有了而不要,不要了卻又後悔,如此矛盾而獨特的女人心理,張晴子也不例外。她情緒不穩地埋怨起來︰「要不是我逼著,你還不願邀楚客行來幫手!早知便將地方定在這五峰山,不用擔心那些人追上來了!」

兩人行至半山處,一座道觀掩映于蒼松翠柏之中,邊上清幽明淨的溪水,潺潺湲湲地向山下流去。方子墨問了掃地的道童,得知觀主下山訪友去了,便給了些銀子,要來一間靜室休憩。

…………

冬日里太陽下山早,結束了半日的授劍,趙府管家請葉雲生在府上用膳,因為擔心妻子,葉雲生婉言謝絕,帶著阿雨繞了一圈東市,買了一只老母雞回家。

阿譚已經收了攤子,又躺在了床上,縮著身子,睡得正香。

葉雲生讓阿雨在院子里玩耍,他則燒了水,下了米,又處理干淨老母雞,炖了一鍋雞湯,放蘑菇菜葉老筍,等湯頭入味,才進屋去喚妻子。

雞湯是何等的香氣四溢,阿雨不顧燙嘴就咬著雞腿肉吃;葉雲生給阿譚也夾了一只雞腿,盛了半碗雞湯,阿譚吹了好一會兒,喝了一口,不知為何卻放下了碗。

葉雲生嘗過湯味,又嚼了一些骨頭,自知雖然許久未炖雞湯,水準卻沒有退步,雞皮滑口,雞肉香女敕而不爛,湯味更是鮮美。他見妻子一副下不得嘴的模樣,便催促著道︰「趁熱了吃,暖暖身子。」

「官人,奴身子乏,沒甚胃口。」

「阿譚,吃了肉喝了湯,身上才會有力氣,精神也能好起來。」

「奴吃不下去。」

「之前可是吃了什麼?」

「那倒沒有,不覺得餓,沒想著吃。」

他有些惱了,拿起她的碗,「趕緊把湯喝下去。」

「娘,這麼好吃的雞湯雞肉,你吃呀!」

阿雨自己動手盛了第二碗湯,伴了些米飯,又夾了一塊雞三角,呼哧呼哧地吃出了聲響。

阿譚神色勉強地喝了一口,忍不住嘔了出來。

「呀,吐在官人手上了!」

「阿譚,你可是肚子不舒服?」

「奴真的是吃不進去……要不等餓了,奴再熱了吃,好嗎?」

葉雲生心里慌張起來,壓著情緒,好言對阿譚說︰「阿雨從趙府帶了一塊豆糕,說是要給娘親吃的,讓她拿來你稍微嘗嘗味道可好?」

阿雨已經邁動小腿跑進了屋子,拿了一塊豆糕出來,「娘,這個豆糕可好吃了!」

阿譚勉強笑著,捏著咬了一口,像是咽下一口世間最苦的藥粉,將豆糕放在阿雨桌前,說︰「娘不餓,阿雨留著自己吃吧。」說完再沒有精神對付,起身回了屋子。

「爹,娘好奇怪,都沒有吃什麼,難道她想在我睡著了之後再把這些都吃完嗎?」

葉雲生怔怔地看著屋門處,回頭沖著阿雨笑起來,「是呀,把你裝不進肚子里的好吃的都給吃了!」

吃完陪著阿雨,等小家伙打起了哈欠,趕她上了床。葉雲生不及等女兒入睡,就合上門出了巷子。

他從暗門下了地道,進入石洞,在地下三清殿中,伸指彈了一下桌正中豎著的銅管,這一指他運足了「明光照神守」,整張桌子都給震得粉碎。

只片刻間,「靈寶天尊」的像就轉過身子,露出了暗門。

聖手老李氣急敗壞地站在黃泉醫苑的門外,瞪著葉雲生︰「你想震聾我的耳朵嗎?還是覺得內功高很了不起,大夜里的來我這里顯擺?」

葉雲生沒好氣地說︰「阿譚身子抱恙,找你去看病,著急了些。」

「人退出江湖是不是連腦子也一道退出了?」

「沒心情與你斗嘴,趕緊跟我走。」

「看你這副慌張焦慮的模樣……什麼病癥?」

「吃不下東西。」

「那你就等到她餓了喂給她吃!」老李氣得直跳腳,指著葉雲生罵起來︰「你別仗著跟我以前的交情,就失了心竅來戲耍我!」

「不是沒有胃口這麼簡單,一天沒吃東西了。哪有人一天不餓的?而且脈象不顯……只能找你了。」

老李考慮了會兒,說道︰「十兩銀子。」

「好。」

他去拿了醫箱,跟著葉雲生走出暗門。

快到家里的時候,葉雲生跟他說了一句︰「家里有一錠金子,不過今夜遲些還有大用,所以你這診金,我先欠上一些日子。」

老李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冷不丁衣領被葉雲生扯住,「哎哎,莫扯壞我衣裳!」

「別鬧脾氣,來都來了。趕緊幫阿譚看下!」

為醫者不諱,老李直接進屋坐在了床邊,所幸阿譚是合衣睡的,也不用吵醒。葉雲生輕手輕腳地掰開阿雨抱著娘親的手腳,示意老李搭脈。

這一搭,就搭了一炷香的時間。

老李本是神色輕松,略有些不屑,可等松開手指,已經滿面凝重。

兩人來到屋前院子里,老李對葉雲生說道︰「醫經未載,我也從未見過如此脈象,似平穩而亂在其中,似通透卻又遲滯難解,外無傷,內無侵,奇怪奇怪!」

葉雲生听得連聲音都在打顫了︰「連你都不知,那該如何是好?」

老李面皮打緊,只能說道︰「我回去琢磨琢磨,你近幾日先觀察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情況……先不用太過緊張,這病大了天去,也是個慢病,不如急病要命,總能叫我想出辦法來!」

葉雲生送老李出門,回到屋子里看著妻子,心里擔憂,等再看向女兒,忍不住悲難自禁……

大抵便是如此了,人間無用。除了看著听著,什麼也做不了。

他恨呀,恨得,忍不住拿了劍去亂殺一氣——九難,魏顯,徐青,听海和尚。反正劍下都死了管你好壞,一干二淨。

等想了半天,他抬起頭看了眼天色——夜色已深。

他從衣櫃里模出一錠金子,這是救了趙餘,趙員外給的賞。

踏著寒冷的夜風,他很快就來到了城西的寧家宅子外面。剛走到台階上,門就被打開來,躥出一人揮掌擊來。

他腦子還沒想明白,手已經自然而然地遞了過去,一記正正直直的「推山海」,與那人對了一掌,居然使了十成十的內勁!這人好似被一匹疾馳的烈馬給撞了,飛一般地向後摔了出去,一直到前院盡頭跌了下來。

「哎呀,葉某失手,前輩可傷著了嗎?」

出門攻擊他的是一位老者,剛才拼了一掌的間隙,他已看清楚對方模樣,心里直叫糟糕,這位十年前就跟著三房的看門人,武藝不凡,寧家的小手段更是出神入化,深不可測。只是沒有想到試探的一掌,卻換了葉雲生全部功力,而且這內功是呂仙人所傳下的《明光照神守》,實在是威猛絕倫,罡煞無匹。老者連變招都不及出就被打飛了出去。

就在葉雲生說話的工夫,已有十數人翻上圍牆,短弩勁發,向他攢射。

圍牆與他不過三步的空間,哪里有辦法閃躲得開寧家所制的短弩。

院里老者已經喊出聲︰「住手!」

可開弓哪有回頭箭,眼看葉雲生要被十數枝利箭刺穿,他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內息一瞬間如江流奔騰,一去千里。

左手伸出兩指捏訣,指尖朝向褲腿,右手好似握著什麼,緩緩前去……

空中所有的利箭忽然停住了,像是遇到了一堵看不見模不著的牆,凝滯在了空中。

他垂下了手,箭也紛紛落地。

牆上十數個手持短弩的寧家守衛屏住了氣息,有那麼一會兒都在懷疑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葉雲生無暇去看這些人吃驚詫異、懷疑人生的紛亂神情。他進了門,走到老者身前,抱拳彎身,行了大禮,嘴里說道︰「葉某失手,前輩若有怪罪,還請出手教訓。」

老者嘆息著說道︰「葉雲生啊,你為何退出江湖呢?這一身武藝,豈不是太過可惜!」他說到此處,嘴里血涌出來,剛才那一擊已讓他身受內傷。

葉雲生扶住他的身子,往里渡氣,一邊平復老者體內亂竄的氣息,一邊推血過宮,所幸老者內功造詣不俗,多年所練,氣根沉穩如大樹盤根,只半柱香的時間就恢復了過來。

他對葉雲生說道︰「老夫在院里活動筋骨,打算出點汗就去睡了,結果感覺到門外一股滔天殺機,如山岳傾倒……老夫還想哪個不開眼的夜里來找寧家麻煩,卻沒想到是你。」

葉雲生被說得慚愧無比,低下頭認錯,「近些日子頗為艱難,我也是心煩意亂,加之內子身體抱恙,病況復雜,且是被九難等人所害,所以心底起了殺機,沒想走了一路,內息已經遍布周身,自己倒未曾察覺,故而失手傷了前輩。」

也不知何時,堂前站著一名女子,披散著長發,濕濕的猶掛著水珠,她披著毛絨絨的罩衣,內里一身青色的衣裙,腳上踏著木屐。

寧瑤月滿面寒霜,對著院中眾人說︰「既然這人傷了左老,便是冒犯了我們寧家,你等將他拿下,押去後院,我要親自問罪于他!」

听到瑤月姐提到左老,葉雲生到這時才在記憶里找出老者的名字——寧左間。

隨後,他與寧左間都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而葉雲生見到寧左間的表情,不由得更是慚愧。

早已在之前兩人的對話中,周遭之人就已听出,知道他是葉雲生後,又怎會把寧瑤月的話當真呢。寧家守衛圍了上來,拔劍的拔劍,出刀的出刀,飛鏢也指著他,挺像劍拔弩張那麼一回事,可眾人的神情卻是忍不住的嬉笑。他被眾人擁著去了後院,關在一間石室之內。

這些人沒有拿他穴位,也沒有綁縛,就將他一人留在其中。

過得片刻,他就听到外邊寧瑤月的說話︰「這里不用人看著,都散了吧。」

寧瑤月走進來合上了門,目光在葉雲生身上轉了轉,輕輕說道︰「這間石室是給家里犯錯之人懲罰所用,所以簡陋了一些。」

「無妨,我談完事情就走。」

「你先說了,我能辦就辦。」

葉雲生拉開凳子,坐下說道︰「我想請寧家幫我送兩封急信出去。」

「送與何人?」

「楚客行,雲五靖。」

寧瑤月考慮了會兒,說道︰「楚客行應該已經到了無憂谷附近,其實昨日就有消息過來,我當時未曾告訴你,因為拿不準消息的準確性。今日已經證實,楚客行確實是前往無憂谷欲與方子墨同行開封。」

葉雲生露出喜色,嘴里念叨︰「小楚與子墨一起真是太好了……子墨這個倔驢可算是開竅了。」

寧瑤月問道︰「既然方子墨已經約了楚客行,想必雲五靖也不會落下,當年你們四人叱 長安,交情之深厚誰人不知?」

「子墨是不會聯系老雲的。」

看到寧瑤月驚訝之色浮現,葉雲生不由得對她解釋起來︰「定風波劍會輸了之後,老雲那個脾氣,怎會忍得下去,就嚷嚷著要報復對方那些人。子墨守信,自是不肯答應,還攔著他,他就打了子墨,打得鼻青臉腫……若是喜事,子墨定會去找老雲,可現在這個狀況,他是決計不會的。」

寧瑤月只有搖頭嘆道︰「你們男人真是……命都要沒了,還顧著面子。」

葉雲生淡淡地笑了笑︰「因為面子很多時候比性命更重要。」

「早先說了,寧家不便插手這件事,不過送信卻是一樁生意,誰也不能說什麼。一路送信去嶺南,估計也要十余天的時間,就說雲五靖趕來已是月余之後,還有什麼可做的?」

「我知道,可我只能做這些。」他目中灰暗,已無神采,一副落寞悲傷之色。「我每晚都會忍不住想,若是子墨出了事,以後的日子,我怎麼面對昔日的朋友,又怎麼面對我自己……」

室內一時沉寂,模著長發,手里是絲絲滑落的水珠,寧瑤月安靜地看著葉雲生,目光與昨日不同。之前看他,是看一個許久不見的如同親人般的朋友,現在看他,卻像一個寂寞的女人看著心動的男人。

他低著頭,卻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對方如絲如霧,纏綿難解的視線,連忙提神說道︰「無論如何,你都要幫我這次。」

她離開了凳子,指尖在桌面緩緩移動。

「我當然會幫你的。」

當有些距離的時候,看她的臉,是親切自然的,她眼中的神采輕柔溫存。

一些些的靠近,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她的臉,忽然就變得冰冷而陌生,眼神更是銳利得像兩柄飛刀。

他已經屏住了呼吸。但是對方帶著酒香的氣息噴吐在他的臉上,節奏越來越快……

「三郎,當年我才在家里長輩的面前鼓足勇氣說要嫁給你,可是你呢?你卻走了,什麼也沒留下的就那麼走了。走了!丟下我,讓整個寧家的人都在笑話,寧瑤月要嫁的人不要她了!」

「我不是不要你!只是沒想好,我才出江湖闖蕩,並無打算如此早就成家。」

她雙手按在他的胸上,輕輕的,冷冷的,意味不明地說︰「你可知道,這些年,我一邊幻想著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說要帶著我遠走高飛,一邊想著你若是出現,我一定要……」

他就像被點住了大穴,一動不動,「你想做什麼?」

「咬死你。」

…………

在五峰觀的靜室內,陳舊的木床上,張晴子瘋狂地咬著方子墨。方子墨也在瘋狂地咬著張晴子。兩人赤身全無遮掛,擁在一起,手相纏,腿盤繞,難分彼此。

直至兩相滿足,氣息平穩,方子墨摟著妻子,默默地著看著黑暗中的光陰之河。

「好懷念當年一起闖蕩江湖,創立信義盟的時候。阿生,老雲,小楚,我們一起走南闖北,還記得有一次雇主說是送一箱玉器,結果送到地方竟然是兩個人頭。那個接貨的人打開箱子,嚇得昏了過去,他們家幾個長輩出來跟咱們拼命,那狼狽的場景……」

「吃一塹長一智,後來你每次轉運之前都會開箱檢查。第一次查看的時候,老雲還說信義盟的人,不怕送人頭,反正收錢的。」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年我勝了九難,說不定咱們四個兄弟,就不會分道揚鑣了。」

她溫柔的將手插進他的發間,輕輕地梳理,眼中的情緒復雜難以述說。

「其實最苦的是你,當初要建立信義盟還是老雲的主意,結果這個掌盟的卻都讓你來做。」

「撐到今日,我是真得累了。不知為何,每當我要放棄的時候,我就想著,有一天,兄弟們回到長安,有一個地方可以聚一聚,可以說說話……這個地方是當初大家一起建立起來的,它的名字是一起想出來的……這多好呀。」

「所以,這次不管怎樣,我們都要闖過去!」

方子墨卻只是笑了笑。「晴子,你越是想闖過去,便越是慌張害怕。其實江湖路走得久了,還真是麻木了,對于受傷,對于死亡,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有那麼多的思緒和考慮。這次離開長安,我只想了一回,就不再去想。你可知道,我想了什麼?」

「想找個機會把大家再聚起來?」

他抱緊她,聞著她身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從一路闖蕩並肩作戰的江湖伙伴,到共居一室的夫妻,似乎順其自然,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愛而不得。

命中注定,得而不愛。

似乎從開始,到現在,她都沒有對他說過,說過一句情話,撒過一次嬌憨。

方子墨佩服葉雲生對劍的執著與天賦,但更佩服的是——至少在年輕的時候,更佩服他的女人緣。

聞著晴子身上的味道,方子墨心里想著葉雲生。

你也沒有比我帥,也沒有比我更有本事,為什麼她卻更喜歡你呢?

「我想,如果我死了,你去找雲生。他在你身邊,你會活得比現在快樂。」

張晴子貼著他的腦袋,淚水流淌,嘴里念著︰「不要,不要!」她念著好幾遍,話從心里說了出來︰「他有他的生活,我不會跟他在一起。我是你的妻子,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陪你生,陪你死!」

她把臉埋進他寬厚的胸膛里,低聲哽咽︰「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你比任何人都需要我。」

他笑著嘆息,笑著流淚,笑著說道︰「我只願你好好的……」

這一夜快要過去了。

他們相擁在一起進入了夢鄉。

…………

葉雲生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後半夜了。

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他都有些疲倦。

長時間的睡眠不足,讓他有些恍恍惚惚的,之前發生的事情已經在記憶中模糊的像是夢剛過去。唯有那間石室里為了懲罰寧家犯錯之人的石板小床對他膝蓋造成的傷害,還能提醒他真實的存在。

再是內功深厚,有些時候也是不頂用的。

他連屋子都未進,就直接去了地窖,給江瘦花運功療傷,足足兩個時辰。內力耗盡,他運氣恢復了片刻,與江瘦花交談,告知楚客行已去接應方子墨和張晴子,讓其寬心。

江瘦花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怪異。

他便問︰「怎麼了,可是有事?」

江瘦花吞吞吐吐地說︰「你身上香味,怎與昨日不同?」

這話問的,叫他如何解釋?且還是當下這種情況,也難怪江瘦花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神情如此怪異了。

大概人間無用就是這樣子,何必在意她怎樣看呢?

他從外邊打了一桶水,又燒了碗熱面,給她吃了,收拾妥當,就回到屋子。

妻子和女兒依然睡得正香,阿雨在床尾都要翻下去了,他抱著女兒放回妻子身邊,再不動彈,倒在床上,沉沉地入睡。

曾經江湖的感覺,如此的靠近——這般的真實,這般的虛妄,這般的瘋狂。

又總會歸于平靜,在夜色中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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