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高山延綿,山清水秀。
此時此刻,蒼茫大地仿佛披上一層橘色薄紗。
溫行沿著山間的羊腸小道前進,看著沿途記憶中一樣的山路。
他感覺眼前的路無比熟悉,卻又與記憶中有些許細微的差別。
離家多年不曾回來,現在距離溫家村越來越近,溫行的心情不禁漸漸有些忐忑。
溫行的心情很復雜,腦海中思緒萬千。
以前的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在書中看到時也僅僅只是四個字的描述——近鄉情怯。
今時今日才算親身體會到這種心情!
溫行想起村口的那棵系滿紅繩,承載著鄉親們美好願望的祈願樹。
想起那棵巨大祈願樹下的磨盤,以及秋收時節碾壓稻谷的大石滾。
想起一道道金色朝陽透過祈願樹的枝椏,地面泛起白蒙蒙的霧氣,頭戴斗笠身穿簑衣,從一道道金色朝陽中穿過,拉著老牛漸漸走遠的父親。
溫行還想起許多東西,想起了村口三爺家養的大黃狗,想起了自己家門口那一塊小菜園,想起了村中的那口井水清澈冰涼的古井,想起了自家有些破舊的木門檻……
這一刻,溫行的腦海中,一幅幅畫面飛速閃過。
他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記憶中的那些畫面。
恍惚中溫行仿佛看到了母親在夕陽下,站在村口眺望遠方等待農忙徐徐歸家的父親。
溫行晃了晃腦袋,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小山坡!
只要站在這個小山坡上,便可以看到村口的那棵祈願樹了。
溫行走過軟綿綿的草地,這一刻不由想起了溫雅。
當初他們便是這片草地上躺著看星星,然後……
溫行記得那是螢火蟲到處飛舞,耳邊蛙聲一片悶熱的夏夜。
山坡依舊綠草如茵,與溫行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
小時候感覺這片草地很大,可以隨便打滾翻跟斗。
現在溫行只覺得這片草地簡直太小了,小到他十幾步便登上了坡頂。
他的目光在自己和溫雅,躺過的那片草地上稍稍停留,想到與溫雅的約定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隨後溫行收回目光,迫不及待的看向溫家村的方向。
村口的那棵祈願樹依舊是記憶中那般模樣,仿佛這麼多年也不曾長大分毫,那大石磨和大石滾的位置稍稍有所變動,那曬谷子的大場仿佛也變小了許多。
溫行快速走下山坡,往村子方向飛奔而去。
現在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村子,見那些時時刻刻都在心中掛念的人。
便在這時溫行聞到了一陣淡淡的血腥味,不禁暗暗皺眉。
現在不年不節的,村子不應該殺年豬啊……等等!
溫行身形一滯,腳步驟然停下!
他漸漸瞪大了眼楮,露出一抹恐慌之色。
這味道並非動物的血,而是人血!
溫行有了初步判斷,隨後心中便不由咯 了一下︰難道玄元的軍隊已經來村子了?
他調動靈力整個人飛奔而出,仿若一道旋風席卷而過,沖進了村子。
溫行身形再次停下,瞪圓眼楮看著村口的幾具尸體。
雖然隨著時間流逝,這幾人已經老了許多,但溫行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這幾具尸體正是居住在村口的三爺爺一家!
三爺爺的尸體靠著牆壁,面容比溫行記憶中要衰老許多,他兩眼圓瞪滿臉不甘和憤怒。
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幾乎將其上半身切成兩半,僅剩脊椎骨與少量皮肉鏈接在一起,其內髒和腸子散落一地,地面被血液浸染了一大片。
三爺爺尸體不遠處是三女乃女乃的尸體,趴在地上其後背被長刀通了個窟窿,身下一大片血跡浸染的地面。
一只小黃狗的尸體就在兩老不遠處,從其毛發不難判斷它應該是自己記憶中那條大黃狗的後代。
除此之外便是三爺爺的兒子、兒媳、以及孫子的尸體!
三爺爺的孫子比溫行大了好七八歲,是溫行的堂哥早年便已成家娶了媳婦。
溫行在屋內的床榻上,看到了那個從未謀面的堂嫂的尸體。
她全身赤條條的身體被攔腰砍成了兩段,在旁邊的地上還有一個四五歲小男孩的尸體。
溫行看著三爺爺一家的尸體,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開始往村子里飛奔而去,沿途所見的無數尸體令他眥目欲裂。
溫行瞪圓了眼楮一路狂奔,內心仿佛有一團火開始迅速燃燒。
他瘋狂催動靈力,終于來到記憶中家的位置。
一片小小的菜園,幾間干淨整潔的木房子。
溫行走到門前,舉起的手臂在空中不停的顫抖。
他猶豫了片刻終于推門而入,地上的兩具尸體,頓時仿佛夢魘一般躍入眼簾。
溫行整個人都開始發抖,臉色變得無比恐怖。
他跪倒在一具尸體旁邊,顫抖著伸手將其翻過身仰面向上。
當看到那張無比熟悉,鬢角發白的容顏時。
溫行的嘴巴張的老大,沒有發出一絲聲音,身形不停的發抖,雙目通紅淚雨滂沱。
許久之後溫行終于痛苦的嘶吼起來,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整個溫家村。
溫家村一千余口,除了踫巧不在村子里的就少數幾人以外,余下全部被屠殺無一幸免。
玄元大軍攻克極遠老三座大城以後,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勢瘋狂吞並無數城池,以及周邊的鎮子村莊。
九陽王朝方面根本沒有多少抵抗之力,王室選擇將所有力量集中到赤陽城,準備依仗赤陽城堅固的城牆與玄元正面抗衡。
如溫家村這樣的村子,在赤陽城以南不計其數。
玄元大軍有的軍紀嚴明,不會對尋常的民眾出手。
但有的卻是一路燒殺強掠無惡不作,強佔虐殺那些稍有姿色或者年輕的女子。
溫行痛哭許久之後,終于漸漸安靜下來。
他找鋤頭鐵鍬準備埋葬父母的尸首。
便在這時,溫行忽然注意到,自家的石碾沾滿了鮮血。
他身形忽然一滯,緩緩走向那石碾,發現上面竟是一個被活活碾死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溫行這才回想起自家屋內一些嬰兒用具,立即猜到這石碾上的小孩,有可能便是母親才生下不久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