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事實

馬車緩緩離開了村子,黑暗已經落了下來,丘懷信透過馬車簾子依稀能看見村里亮起的燈火。

「公子?」石松擔憂的看向重新坐直身體的丘懷信,今日幸好是有備而來,否則公子不單單要身敗名裂,說不定還會背上逼死人的罪名,更不用說整個丘家都會被牽扯進來。

丘懷信閉著眼小憩著, 許久之後這才疲憊的開口︰「先不回家我們去別院。」

半個時辰後。

湛非魚如今住在別院便是這里的主人,即便丘懷信過來了,守門的小廝也按照規矩先過來詢問。

「這個時候過來了?」湛非魚放下筷子,又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殷無衍,見自家大哥哥沒有反對于是開口︰「請三公子進來,若是三公子還沒有用膳再讓灶房送幾樣菜過來。」

「是。」小廝應聲退下,等出了花廳不由回頭看了一眼, 也幸好湛姑娘年紀不合適,否則他都要以為三公子看上湛姑娘了。

湛非魚知道丘懷信今日去了鄉下赴宴,只是白天忙著讀書做功課,這會忍不住問道︰「大哥哥,齊昌林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若不是有大事發生,丘懷信不會大晚上的過來,看著時間應該是從齊昌林家里離開後進了府城就到了別院來,連丘家都沒有回去。

「晚點再說。」殷無衍沉聲開口,冰冷的目光看向了門外,看來丘懷信很信任小魚,否則不會大晚上的過來。

……

齊娘子的死讓人痛心,可她臨死前卻不清不楚的把丘懷信拖下水,堂屋里的焦知府他們暫且不說,至少院子里的村民看向丘懷信的目光都帶著異樣。

「大人,雖說死者為大,可我也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上逼死人的惡名,還請大人徹查。」丘懷信擲地有聲的開口,對齊昌林投射過來的仇恨目光視而不見。

丘家如今也是多事之秋,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丘家, 丘懷信都不能讓自己背上這惡名。

齊昌林雙手抱著已經失去呼吸的齊娘子, 看著她胸前染血的衣裳,狠狠的閉上眼,再次開口時聲音嘶啞的厲害,「還請大人網開一面,讓我娘子走的安心。」

至于丘懷信所說的徹查,那都是對娘子的褻瀆,是讓她死了都不能瞑目!齊昌林可以想象為了給丘懷信洗清罪名,官府最後徹查的結果是什麼。

「昌林你?」丘懷信愣了一下,沒想到一貫性子耿直的齊昌林竟然如此說,為了維護齊娘子竟然枉顧真相。

倏地轉過頭來,齊昌林赤紅的雙眼里迸發出駭人的光芒,本就憤怒的面容因為這冷笑而顯得猙獰扭曲,「三公子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連一個死人都不能放過?是不是逼死了我娘子還不夠,要逼死我齊家上下五口人才安心?」

歇斯底里的質問聲里是毫不掩飾的仇恨,齊昌林悲慟的抱緊齊娘子的尸體,他娘子即便不識字,卻是最知禮不過,在村里幾乎不和外男說話。

可如今人已經死了, 這些人卻還不放過娘子, 想讓她背負著不貞潔的惡名死不瞑目,齊昌林可以想象日後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會備受非議,因為他們有一個水性楊花的親娘,自己也會淪為笑柄,因為他的娘子不守婦道去爬床,最後卻落得身死的可笑下場。

「昌林你冷靜一點。」一直旁觀的焦濂玉沉聲開口,心痛的看著痛失愛妻的摯友,又懇求的看向丘懷信,「昌林差一點痛失愛女,此刻又痛失愛妻,懷信,你多都包含,不如等昌林冷靜下來再說。」

丘懷信的確能理解齊昌林此刻的心情,自己也不會和他計較,可為了丘家的聲譽,丘懷信卻不能讓此事翻篇,必須當著焦知府的面查清楚。

一旦自己逼死人的消息傳出去了,日後即便官府調查清楚還了自己清白,只怕沒人再相信。

丘懷信雖然性子不羈隨性,可他畢竟也是世家子弟,自小接受的最好的教導,比起自己的清白,黔中府的百姓只怕更願意相信是丘大人的小兒子逼死人的「消息」。

端坐在堂屋主位的焦知府看著轉眼就反目成仇的兩人,于情于理焦知府都要徹查清楚,「三公子無需多言,將案件查個水落石出是本官的職責。」

听到這話的齊昌林無聲的笑了起來,滿臉嘲諷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張張丑陋的面孔,「學生本以為大人是個清官,是為民做主的好官,沒想到大人也不過是蠅營狗苟之徒,大人既然想要巴結討好上官,又何必端出這公正廉明的姿態,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焦知府沒有理會齊昌林這風言風語,負責記錄的魏大人則忍不住的搖頭嘆息,雖說有幾分讀書天賦,可惜人情世故卻是一點不通,今日這番大放厥詞他倒是痛快了,可賠上的卻是自己的前途。

以丘大人和焦知府的品性,倆人身為朝廷命官還不至于和齊昌林一個小秀才計較,可他即便科舉出仕了,今日這番狂言傳出去了,日後也只能在衙門坐冷板凳,一言不合就干這般詆毀上官,這樣的下屬哪個官員敢提攜敢重用?

不管齊昌林如何憤怒不甘,焦知府既然要徹查自然不會顧慮他的面子和感受,對村民們一番審問,很快就查出了點苗頭來。

「回大人的話民婦這幾日的確感覺到齊娘子有些不對勁,在地里干活時經常恍神,要不是民婦提醒,齊娘子那一鋤頭就鋤到她自己的腳了。」

住在村口的一個婦人也說出了不解之處,「齊娘子三天前帶著兩個孩子回了一趟娘家,還拎了滿滿一籃子的東西,當時民婦還問了齊娘子,她只說這些年虧欠了娘家,所以這一次就多帶了點東西。」

齊昌林要讀書,齊家就沒有能干活的男人,齊娘子再能吃苦有些活計還是干不了,她嫁給齊昌林這些年都是娘家的哥哥弟弟在秋收的時候過來幫忙的。

齊娘子的娘家人厚道,往日里不管是在山上打到了兔子,還是在水里模到了魚,都要送上一些給齊娘子,想讓她和孩子們吃的好一點。

每年更是要送上百斤的粗糧過來,不讓齊娘子一家子老小餓肚子。

齊家清貧,這幾年齊家都是齊娘子的娘家貼補著,她每年除了三個節禮都不會往娘家拿東西,這一次突然帶著一籃子東西回娘家的確可疑。

這時村里擅長裁衣的婆子也開口了,「齊娘子給兩個孩子做了兩雙鞋還有兩身衣裳,只是尺寸都有些大,兩個孩子估計幾年後才能穿,老婦人當時多嘴問了一句,齊娘子道她婆婆身體愈加不好了,擔心以後沒時間給孩子做鞋子做衣裳,趁著現在空閑就提前給做了。」

農家的孩子衣裳都會做的大一些,這樣就可以穿上好幾年,若是尺寸合適貼身,小孩子個頭長得快,這新衣裳穿一年就穿不上了,所以齊娘子那番話老婦人也沒有多想。

劉捕快此時已經帶著物證回來了,「大人,櫃子里除了兩雙新鞋和新衣裳外,還有幾套改小的舊衣裳。」

舊的衣裳是齊昌林和齊娘子自己的,齊昌林就不必說了,他是讀書人,齊家一大家子就算是餓肚子也要給他裁布做幾件能撐門面的衣裳,所以他穿小的衣裳改改給孩子穿也合適。

焦知府看著劉捕快手里展開的衣裳,青色和藍色、月白色的一共三件長衫,看尺寸差不多是十四五歲的年紀能穿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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