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鳳鳴樓紀明設局 第鶯歌巷孫婆誘奸

作者︰【清】俞萬春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話說戴春聞得事體行不得吃了一驚,追問紀二怎的。紀二道︰"有個緣故,"戴春急問其故。

紀二道︰"昨日桃花巷口與二官人分手上看看太陽尚高,小人便到那家左近鄰居打听一卻探听不出甚麼,只知他家姓楊幾說他家由金釵巷搬來的,小可奔到金釵巷,那里又打听不出甚麼,正在無計訪問,恰遇著張九朝奉幾談起他家,方知是個詩禮之家,他丈夫是個黌門,秀士,今來山東游幕,好像是別省人,不甚清楚。

其人前月身故,家惟母女二人,雖不富足人盡可度日。"戴春一腔欲火挫了一大半只紀二又道︰"二官人,非是紀明不肯出力那話如果是真,此事如何行得!

"戴春呆了半晌道︰"總仗二郎再去打听,自當重謝。我們且上街去,"紀二請戴春先吃了些茶食口便同去幾處窯子里姊妹行中鬼混了一回兒又上街閑走。

紀二一路看得戴春神不守舍的光景上不覺又行到天河樓前,重復到那鳳鳴酒樓二戴春便邀紀二上去飲酒,上得樓時,只見靠窗那副座頭已被一伙酒客佔去,二人只得另揀一副座頭坐了,且喜斜望過去,對面那樓窗也看得見,只苦略遠些,又可恨那樓窗卻廝閉著,過賣搬托酒菜上來,紀二只顧勸飲說些閑話。

戴春那雙猴眼只釘在對面樓窗上苦得鑽不進去,只得收眼回來看著紀二道︰"二郎幾你那信息,那里打听來的?

"紀二道︰"不是說過只張九朝奉講來的。"少頃道︰"且慢下那張老九素來說話不大誠實只此信多敢不是真的,改日再撈個真底里來回報,"戴春听了心竅豁地一開一喜不自勝,說不盡仰仗話頭,二人又對酌了一回,戴春道︰"我們且下樓去一此事總望商量。

"那紀二忽的立起身來道︰"二官人且請坐坐,我有個計較在此,去去就來口"說罷飛奔下樓去了。

戴春等了許久許久,方見紀二上來急忙立起個笑問道︰"何如?"紀二道︰"啐上我道是那一家,原來遠在千里,近在眼前,卻是我家的親戚,"戴春大吃一驚,道︰"怎的是你親戚?

"紀二道︰"他家是我的母黨幾那婦人是表嫂,他的公公便是堂房母舅那女子是表佷女兒。

"戴春故作惶恐上賠罪道︰"倒是小弟放肆了,"紀二道︰"這倒不打緊,雖是親戚,卻多年不轉動了疏失已久,所以昨日探知他姓楊,丈夫是秀才,都想念不到又方才記起一個人來,其人也姓張人是此地老土著,熟悉左近人家,因而去問他。

"紀二說到此處,向對面樓窗努一嘴,道︰"方知真是清白人家,他丈夫名喚士發,實是我表兄二"戴春听罷,呆得做聲不出兒紀二又道︰"二官人,非是紀明不用心上即使此刻前去,與他見了幾往來廝熟,亦難好啟齒兒"戴春道︰"既如此,休再提了一另作計較罷。

"言華出神呆坐,只見對面窗門豁地開了上卻是婆子上來晾衣,戴春看那晾的是一件大紅湖縐女襖又不多時,那妖精挪步上來,就在窗前與婆子打話。

那張芙蓉粉臉吃那大紅湖縐一映,好似出水朝霞。他又把雙星眼望著戴春瞅了一瞅了冉冉地隨了婆子下去。

《老子》雲︰"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戴春自從見了陰秀蘭,本已神魂飛馳,當不得被紀明弄得忽起忽倒,昏天黑地,那把欲火只在肚里打團團,當此之時,怎好再經那妖嬈當面一照,可曉得戴春的三魂七魄,早已零零星星提了一半過樓去了下還剩一半在酒樓上與紀二問答,又對紀二道︰"二郎,你和令親有幾年不見了?

"紀二道︰"自從那年尊翁離徽州時,小弟也往蘇州,算來與他闊別十四年了,"戴春道︰"他和你交情如何?

"紀二道︰"我和他的交情;尊翁盡知,那年尊翁做五十大慶時人大官人又是十歲,小弟送的《百壽圖》還是表兄寫的敢道府上還不曾棄掉。

後來大官人十八歲上恭喜完姻上當年生子,我那楊表兄又替我做了些詩章,後因我有要事出門,未曾送來作賀,至于我同他的交情,自不必說,"戴春道︰"既如此,你此刻為何不去轉動轉動?

自古道︰千年不斷親"紀二道︰"咳!原是,不瞞二官人說,我一則初到不曾打听出來;二則小弟兩手空空幾就是今朝曉得了,怎好白手白腳的到他家去呢?

"戴春道︰"你只不過要買些禮物,何不早同我說。"紀二道︰"二官人肯借我銀子時,我有個計較在此。

既是你教我去轉動,我只說方從東京下來,我們先在本處買些京貨,只說是土儀,將去送了他兒二官人只說是同伴,陪我同去走走幾"戴春拍手大喜道︰"此計大妙!

"紀二道︰"我還有一個主見在此,只是妄僭些,倒像討二官人的便宜了,卻不敢說。

"戴春道︰"你又來了個我同你共事,有甚話說不得"紀二笑道︰"事體倒巧的幾小弟的拙荊恰好也姓戴,有一個內佷兒名喚福官兒自幼隨他父親到四川去,至今永無音信。

這件事我那楊家表嫂盡知,二官人何不冒充了福官一只說由四川發大財回來幾同我由東京一路到此。

倘表嫂肯留我住,你便是親眷,常常好來看望了幾"戴春听了,笑得個嘴不能閉連聲叫妙,便道︰"竟如法而行之幾何不今日就去?

"紀二道︰"今日大家紅著臉不像樣子,何爭這一日,且到明朝口先把應用禮物買了,慢慢地同二官人去何如?

"戴春听了口慢吞吞道︰"也是。"二人吃罷了酒個紀二又奪會了酒鈔,離了那座鳳鳴大酒樓,戴春又同到紀二家中吃茶上原來紀二的住房是一排三間八椽樓屋︰其一間是姚蓮峰開畫店,一間紀二居住。

里面還有一個老婆子姓孫,只有母子二人住居樓上並後邊小屋內,紀二住在堂前後軒。

須知紀二與那孫婆子也是心月復下還有一間樓房空著。戴春順便看了一回,又同紀二到姚蓮峰處談些閑話,要托畫小照,扇面等事幾姚蓮峰極力張羅。

看看天色將晚二戴春告別,約定明日再來,次日一早,戴春又來,便邀紀二去買京貨。

紀二道︰"二官人且听我一言二今日去是這般去,只是我那表嫂不是那些不正經人家人二官人斷斷 不得。

"戴春正色道︰"二郎說那里話來!前日已說過是你的令親,我戴春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肯干那虧心之事,只是愛你不過了如此卻長好親近。

"紀二笑道︰"如此最好只實是體恤小弟。但也不必十分拘束口只要隨常大方些便好。

"二人同上街去,到了蔣大隆京貨莊上買了幾色京貨,都是輕巧細軟值錢的東西,兩人分攜了,到那天河樓前酒樓緊對門樓房門首口紀二上前扣門三下,只听得里面問道︰"是誰?

"紀二道︰"府上姓楊麼?"里面道︰"你們那里來的?"紀二道︰"遠方親戚,特來奉拜。

"只見那婆子來開了門一紀二道︰"大嫂,多年不見了,還認識兄弟麼?

"那婆子定楮細看口叫聲︰"阿約,你可是紀二表叔麼?"紀二道︰"嫂嫂記性真好"婆子道︰"難得,難得,請里面坐。

"紀二便招呼戴春同進里面,婆子道︰"二阿叔那陣風兒吹到這里?多听人說阿叔發了財了,果然面龐兒比二十多歲時發福得多哩,這位官人是誰?

"紀二和戴春先放下了禮物,紀二道︰"說起話長,嫂嫂先請受紀明一拜只"那婆子回拜了,紀二便指著戴春道︰"此人說起來一阿嫂也該認識。

"婆子道︰"是那一位?"紀二道︰"便是兄弟的內佷散金大舅的兒子。

"婆子道︰"哦,是了,莫非就是戴福官?"紀二道︰"正是了"婆子道︰"你看好快日子麼只見他時不過三四歲,眨眨眼就是這表好人物個我們怎的不要老!

"戴春忙上前,以晚輩之禮見了婆子。婆子讓他二人客位上坐,紀二便把禮物移到婆子面前,道︰"我等自東京下來,帶得點土儀,請嫂嫂收了,不要見笑。

"那婆子假意謙讓了一回上道︰"既是叔叔見賜,大膽領了,"婆子便叫聲︰"小猴子來!

"只見里面走出一個僮兒來,婆子便叫把這幾件禮物收拾進去,不一時,那僮兒搬出兩盞茶來了婆子又教安排些按酒果品,紀二、戴春听了立起身要走一婆子攔住道︰"那有這個道理一至親嫡眷多年不見。

這戴官人雖是你的親,也就是我的親,同在此吃杯水酒何妨"遂將二人留定了。

婆子又開言道︰"阿叔自出門後兒一向在何處?怎樣得意?"紀二道︰"兄弟出門多年,雖做幾樁生意,也不見好,"指著戴春道︰"倒還是他幾隨了大舅到四川,大獲利息二前年大舅去世,他卻滿載而歸,近來到東京,卻與兄弟遇著上另因一起買賣,一同到曹州來口到此已有十余日了,原不知道大嫂住在這里,昨日恰好遇著張九朝奉,說起方知,所以今日來奉拜,只可嘆大表兄不在了。

"田氏嘆口氣道︰"說不來,愚嫂的命該苦。又無兒子,只有秀蘭一個女兒,將來只有靠他,又不曾許人家。

倘能招個養老女婿還好,卻那里揀得來!"紀二道︰"秀蘭佷女今年幾歲了?

"田氏道︰"十八歲了口"紀二道︰"怎的還沒有人家?"田氏道︰"便是高不成上低不就。

據他老子的意思個家資要穩當,又說我家是世代書香,也要配個書香人家俊秀子弟只所以至今沒處挑選。

他的阿姊,那時全虧二阿叔做的媒,許得好人家,只可惜不到頭幾"正說話間,只見那小猴子擺上杯筷果品兒大家謙讓一番,婆子笑著對戴春道︰"福官人,你休要客氣,我同你不比外人,你的姑娘、母親在日,我同他們都如親姊妹一般的,你那時還在門檻邊抓雞屎哩,今日難得你姑夫同你到此,我正少個親眷,一回相見二回熟你自此也好長來看看我一"大家又是一笑。

婆子敬酒一慢斟細酌。戴春坐在紀二肩下,生辣辣不敢多說話,只好揀紀二嘴里說剩的說幾句不覺又說到秀蘭,婆子道︰"這小妮子生得單弱,昨日晚上教他到樓窗口收件曬晾的衣服,就感了些風了,今日竟不曾起來上不然,我便叫他出來拜見二叔叔只就是這位戴哥哥,也見見何妨,"戴春連稱不敢當。

那婆子留客卻甚殷勤,惟戴春覺得無趣,又坐了一回便與紀二辭別了婆子。

婆子送出門來道︰"今日待慢了二位,務望改日再來。一則我本來少親人轉動,二來秀姑娘也須得見見,"紀二道︰"望望佷女下我便道再來。

"戴春道︰"奉望賢妹,便道再來。"二人離了婆子門首行不數步人戴春問道︰"方才你那表嫂,說你替他大女兒做媒,是那一家?

"紀二道︰"表嫂最相信我,他那大姑爺姓馬,那家當雖不及府上,卻還討得去。

那時節,我去一說便成向"戴春听了,便把那心里這句話咯咯的在喉嚨頭要吐出來,幾次三番,卻只得咽下去又閑走了一回,約日再會口自後戴春日日來尋紀二人紀二只用騰挪之法。

又耽延了幾日,紀二吃戴春纏不過,只得又同了他到陰婆家來二那秀蘭風寒果然好了,只見釵環叮當個輕移蓮步,隨了婆子出來只先拜見了紀二叔叔。

婆子又將秀蘭拉向戴春前也拜了兩拜,戴春慌忙回禮。少不得又是酒食相待,戴春依著紀二的囑咐,只得規規矩矩的下倒是那秀蘭,喜笑酬答落落大方。

有時眼角梢到戴春身子上那戴春好似蛆蟲鑽入骨里上里面異常受用,外面卻動撢不得二彼此說些家常閑話,酒食已畢,又坐談了一回,只得告別,自此之後,戴春三日兩頭來邀紀二去轉動,婆子無不款待,但說話之間總不提及媒事,戴春實實按捺不住,有一日又到鶯歌巷來與紀二攀談幾大寬轉說到媒事上去。

紀明便拈著那兩片狗嘴須微微的笑,只不答話。戴春見他笑得蹊蹺,便問道︰"二郎為何事只顧笑?

"紀二道︰"我在這里猜一個人的心思,"戴春道︰"猜那個?"紀二道︰"二官人休見怪,我听你曲曲折折說到做媒口甚是蹊蹺。

"戴春正色道︰"二郎怎說,我戴春豈是這等人!只是,只是"紀二道︰"似二官人這樣身分一也不算辱沒了我這佷女兒,只有一事卻難。

我表嫂不是說要配書香麼?我那內佷福官卻是不讀書的,連上賬字還不學全,我表嫂都知道的,如今二官人既冒充了福官,便不是書香了,他怎肯把女兒許與你?

"戴春听了,呆了半晌。紀二又道︰"據我的意思,富與貴原是一樣。

難道登科及第的方是好女婿,千財萬富的便不是好女婿了?倘我那內佷果真發財,我紀明有女兒便肯許他,只不知我那表嫂的意思何如,我且去探探他的口氣看人"戴春大喜道︰"全仗二郎周旋二"紀二道︰"且慢,還有一事不妙,"戴春驚問道︰"又有甚事?

"紀二道︰"我前日說你發了大財,我看那表嫂兀自有不信之心,"戴春道︰"怎見得?

"紀二道︰"你但想你到他家不止一次了,他卻從不問起你在四川、東京怎樣經營,這不是不信你麼?

"戴春沉吟半晌道︰"這也極好商量了前次幾件禮物是你送的下我如今也送他些東西比你送的格外體面,怕他不信麼!

"看官,凡是大家游浪子弟,使錢如潑水下他並非和銀錢有仇,卻另有一種念頭︰最怕有人說他廉儉,有人說他沒錢。

所以篾片就從此處設法激他,一激一個著,十激十個著一那紀二將戴春激到手了,便道︰"二官人這般計較,必定妥當。

但此刻且緩一總待我去探探口氣,再作計議,二官人且請稍坐。"說罷即起身到陰婆家去了了約有半日方回。

只見戴春在姚蓮峰店內閑談幾一見紀二便撇了蓮峰,進紀二家來問道︰"怎樣了?

"紀二笑嘻嘻道︰"有點意思了向"戴春忙問何故,紀二道︰"他說那老父在日,原要尋個書香人家。

如今年紀大了上與其東不成西不就,不如揀個穩當的將就些罷了又問我有甚好郎官,留意留意,你想這不是有點意思麼?

"戴春听了這話,登時四體百骸都酥軟了大喜道︰"二郎,這頭媒事成功兒我戴春定當重謝。

"紀二道︰"只是我說起戴福官發財口表嫂終是疑心。起先連我也不解,後來方知上年有人傳到表嫂耳朵里,說那福官在四川已經潦倒不堪我以前不知有這個信息幾卻謊說發大財。

今日我忙說傳來謠言不可憑信兒現在同我一路回來,委實富厚,表嫂兀目半信半疑。

"戴春躊躇一回道︰"二郎一既是如此,連這送禮物之說也不必了下令表嫂既肯信你言語,你去說媒時竟爽爽快快說明一切聘禮與大眾格外不同兒你替我擔認一句。

"紀二道︰"二官人說得極是,我去說媒時,竟說福官人親口囑咐的,許他重聘,諒他不再起疑了,"戴春大喜。

紀二道︰"二官人只此事在我身上,包管你成功,不必疑慮。今日我們且別處耍子去,"遂同上街,酒食閑走了一回,將要分手,紀二道︰"二官人且過幾日來討消息。

"戴春應諾而去個果真挨了三日,又到鶯歌巷來,紀二道︰"所事已談過了個楊家表嫂說起福官,也甚歡喜,只是有一件事要二官人親口應允又"戴春道︰"甚事?

"紀二道︰"我表嫂不是說的一他這女兒要招個女婿養老了二官人既要定他,務要吩咐一句,"戴春道︰"這有何難二令嫂有缺長少短之處,我戴春無不竭力兒"紀二道︰"如此焉有不成!

"戴春喜不自勝,就到鶯歌巷口一酒樓內沽了一角酒,揀些過口,叫酒保送到紀二家來向正在堂前歡飲,只見里面孫婆笑著出來,對紀二道︰"這碗梅湯到嘴了,"紀二舉杯笑道︰"就請大嫂嘗嘗何如?

"戴春動問是那一位,紀二道︰"是孫大嫂,與小弟同居二一切我的家常事體都承他照看的二端的為人又精明又能干,方才我想起這起媒事,小弟只好做女媒二少一個男媒,何不就央他的令郎大光官做個男媒?

"戴春道︰"甚好一"滿敬了孫婆三杯酒。孫婆也一同坐了二老老實實吃酒攀談。

紀二道︰"此事還有個計較在此︰二官人喜事成功之後,若說娶他到府上去,恐尊夫人處有些不便;若入贅到他家兒他那里門臨大街,來往人多上二官人進出恐有人打眼,走漏消息。

依我看來,我們這條巷倒還僻靜只又有間壁現成房子空著上二官人何不租了這房子,接他母女來同住︰一者避了眾眼,二者紀明就在間壁,三者孫大嫂諸事能干幾都有照應。

"孫婆笑咪咪的指紀二道︰"怪物個怪物!有你這等聰明人,若把戴二娘子知道了,只怕要活活打死哩只"當時紀二便去尋了房東下看了房屋,只見堂前、後軒、天井、過廊、灶披色色都好,這房子與孫婆貼間壁,孫婆與姚蓮峰貼間壁人後面還有一所小園,可以種些瓜果上望見孫婆那邊早已搭了一架瓜棚,綠蔭齊放。

中間卻都有土牆隔斷一戴春看了大喜,隨即立了租約,紀二便去說媒,自然順順流流一說便成一戴春連日匆忙拿出些銀子來,托紀二、孫婆辦了簇新家伙鋪陳,一面趕辦聘禮,足有三二千兩的火氣,戴府上的人都不得知,紀二、孫婆從中取利口沾潤不少。

紀明、孫大光兩個媒人上齎送聘禮財帛到天河樓陰婆家口道了吉期。到了這日人戴春打扮得花簇簇,迎接陰婆母女離了天河樓,到了鶯歌巷新宅成合巹之禮個新丈母的孝敬,媒人的謝禮,格外從重,愈加體面,自不必說那戴春得了秀蘭如得明珠下如飲醍醐,,如登仙界兒如歸故鄉,說不盡那鸞鳳和諧下鴛鴦歡暢。

那陰婆到曹州不上幾時下又有鬼姓蒙混,況與戴春又是花燭姻緣,堂堂皇皇,端的無人識破,就是戴春平日的幫閑聞知此事人也不過道紀二瞞著他們,引誘東家娶了個兩頭大心懷妒忌而已。

但木已成舟兒只得由他。紀二暗地對婆子道︰"阿嫂二我計何如?"婆子感激非常上誰知樂極生悲,冤家路窄口一日,陰婆門前閑看,瞥見一個人來,陰婆認得那人是東京矮腳鬼富吉,婆子急避入去,忙關了門人原來陰婆在東京時,帶著秀英干那個買賣只富吉曾詐過他的油水,所以避他,那富吉早已看見,便緩緩的踱到陰婆門首兒立定了腳看了一回,便轉到孫婆家來正值紀二在堂前獨坐,富吉拱一拱手,便問道︰"借問間壁敢是姓陰麼?

"紀二听了吃一大驚,便答道︰"間壁姓戴不姓陰。"富吉道︰"可有姓陰的同住?

"紀二道︰"只是一家並無同住。"富吉回身便走了紀二見他如此情形十分驚疑兒看那富吉已去遠了,便簌的走過婆子家來,此時戴春適在他處,陰婆見了紀二便道︰"怎好?

"紀二道︰"方才有個人來問起阿嫂真姓其情形又甚屬可駭。"陰婆道︰"方才我遇見東京的富吉,我避得遲了,吃他看見,怎好?

"紀二道︰"呀,是了,幾日前我聞知本府高大老爺從東京來到任,都說有個拿事的門上姓富下叫做富八爺。

"婆子道︰"如此怎好?"紀二道︰"別的不怕他上只是方才我看他情形,早晚必來纏障萬一嚷到二官人的耳朵邊只獻出你的底里來,倒難擺布上"二人因此常常愁慮,那知竟不復來兒陰婆心也安了。

紀二道︰"我教戴春出名租產,原是安如泰山,誰敢動搖!"從此照常辦事,卻說秀蘭自從嫁了戴春之後上听他母親的吩咐,端的歡歡喜喜伴著戴春兒那孫婆自見了秀蘭好似前生有緣一不踫見倒也罷了,一見面時幾便咭咭谷谷,你笑我說的總要半日,說的料想都是正經話。

搬來不上半月便打伙得火熱,秀蘭要拜孫婆為干娘,孫婆甚是歡喜,那陰婆也都依他。

不日,孫婆的兒子大光染患時感癥,里虛發斑。接了幾位名醫只醫案上寫著十四日慎防重變,一通升麻、柴胡、葛根,提得肝風鴟張7,神昏痙厥;又是犀角地黃湯、牛黃清心丸,反領邪入心包,果然到了十四日,嗚呼哀哉,伏惟尚饗,個孫婆只得這個兒子,又無媳婦只哭得死去還魂。

紀二、陰婆、秀蘭都去勸慰,戴春也寬皮毛的勸了幾句,那姚蓮峰也過來問了,連稱可惜可惜,殮事畢,那孫婆因連日侍奉兒子辛苦又急又毀,弄出一場病來兒臥床不起。

秀蘭日日過來伏侍茶湯,十分周到,在床前說些閑話兒扯開心事,惟夜間只好歸自己的洞房口陰婆也不時過來,門前自有紀二照應了孫婆漸漸起床,一日和秀蘭坐在後窗閑話,孫婆望見後園瓜棚,嘆道︰"我多日不去理值他了不知糟得怎樣了。

秀姑幾你到我家多次了,我從未曾同你到園里去過,今日我卻健旺了些,就同你去看看,"秀蘭道︰"甚好。

"二人到了後園,只見瓜棚依然如故,惟撐柱有幾根略歪了些,瓜蔓也有些憔悴。

秀蘭見那園里左邊有一花壇種些建蘭、黃菊二右邊土牆上擺著幾盆蔥牆比左邊的矮二三尺許上秀蘭指著道︰"這牆為何比我們那邊的矮這許多?

"孫婆道︰"去年黃梅水大人此牆坍倒,同間壁通為一家幾我屢催房主來修,那房主挨死挨活,直至八月方來修築。

卻又可惜工錢,築得三尺多些就不加高了,我想兩家既有了關攔,也便不去催了,日子好快,此刻又是黃梅了了"正在談說,忽見烏雲蓋頂幾雨點便如拳頭大小,踢歷樸落打將下來上孫婆、秀蘭急忙避雨進內,秀蘭便從側門歸家去了,正值戴春從街上飛跑進來人氣急敗壞。

那雨登時傾盆直倒,街衢成河。戴春坐定,道︰"好運氣!"秀蘭道︰"哥哥虧得不著雨,"陰婆出來道︰"賢婿路上受了日頭氣還好麼?

"戴春立起道︰"還好了"陰婆道︰"寧可聞聞痧藥免得發痧。"便取出一瓶臥龍丹人戴春聞了,打了幾個噴嚏了婆子道︰"賢婿可要燉酒吃麼?

"戴春道︰"方才小婿同二姑爺在桃花巷吃了幾杯酒,他還要到別處去,小婿先回來,這番大雨,未知二姑爺濯著否,"婆子道︰"如此說來,賢婿還好吃酒哩。

"便叫猴子將熱酒、過口搬在後軒,便教秀蘭陪吃,婆子坐在旁邊閑談了戴春一面吃著酒道︰"我每每回來二秀妹總在間壁,待岳母叫回二今日卻難得在家里。

"秀蘭笑而不言,婆子亦笑道︰"這痴丫頭二不知和孫干娘前世甚麼緣分人倒也好,孫干娘一手好針線,教他去學學也好。

"戴春笑嘻嘻道︰"干娘處自然也要親近個但只是不必長在他家。"秀蘭听了,心中好生不悅,便笑道︰"他家又無男子漢口我去怕怎的!

"戴春道︰"並非為此下我不過這般說。"婆子道︰"這兩日干娘因兒子死了了悲傷不已,我教你妹子去同他談談,解些心事。

一來鄰舍之情,二來結拜了親,這點來往也少不得下"戴春道︰"這也是個正理一"秀蘭肚里說不出的只是氣,暗想道︰"你這副嘴臉我原是格外看待你的。

我現在並不恁的你便想監管我!"陰婆見女兒顏色不悅,正想設法調和,只見那雨早已住了雲銷日出,滿地晴光,那高的地面已有些燥了,戴春忽的立起身來道︰"還有一句話要同二姑爺說,此刻他只怕還在那里,我去去就來幾"說罷就走。

婆子對秀蘭道︰"我勸你不要終日在孫家,如今惹得那廝動疑。乖女兒只總依為娘的話,將順他些,"秀蘭應了。

不一時,戴春回來,婆子問道︰"賢婿尋二姑爺說甚要緊話?"戴春道︰"有個曹縣人曾欠先父銀兩未清,二姑爺說認得他的,小婿要同他去走遭又"婆子道︰"原來如此"說罷,仍復入座。

秀蘭陪著吃酒畢上從此吃茶吃飯,談天睡覺人自照老式。從此秀蘭竟依母教上足有三日不到孫家。

過了三日兒腳又癢了︰第一日只來了一次幾第二日已坐了三個時辰口第三日便照常忘返了。

那孫婆聞知戴春那日這番說話了暗暗大怒,道︰"這廝捕風捉影的疑到我身上來,我認真引誘了你的活寶貝二怕你怎樣擺布我!

如今我偏要替他尋個好郎官,待我慢慢留心。"忽一日,天色將晚,孫婆到後園摘瓜為小菜一秀蘭不覺隨了進來。

不去時了萬事全休,只一去,驀然見五百年風流孽障兒要知此去有甚麼蹊蹺,且听下回分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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