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婭.莎農是個笨女孩……
這不是一個貶義詞。
笨女孩特指在戰後成長起來的新興貴淑群體。
她們的家族往往發跡于那場浩蕩慘烈的世界大戰，憑著巨額財富取代了那些損失慘重的舊貴族，成為上流世界新的主導。
這些女孩就是家族權勢的第一代受惠者，年輕、漂亮、富有、缺乏教養，沒有見識。
她們不同于家族的男丁，看不到舊秩序對她們的抵觸，也不同于傳統貴族家庭的女眷，來不及掌握那些繁瑣而細碎的淑女學識。
就如辛西婭.莎農，她甚至不知道艾瑪眼下這種簡化的禮服穿戴被稱作「暴發戶時尚」，從一開始就是日暮的舊貴們對她們這些新貴心不甘情不願的迎合與妥協。
毫無疑問，這種強勢且無知的女孩肯定听不出尼爾話里隱晦的拒絕。
她自說自話和尼爾聊起來，聊著聊著就站到尼爾身邊，尼爾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和艾瑪的香味混在一起，在尼爾的鼻尖爭奇斗艷。
怎麼會這樣呢？
尼爾有了兩個女伴，這場拍賣會從一開始就顯得怪誕而且扯淡。
拍賣開始。
服務員們放下托盤，魚貫地撤掉食物和長桌，接著撤掉舷窗邊的長條沙發，換成準備室里紅絨面的舒適椅子，在大廳中心擺成淺淺的弧型。
那些椅子擺得很有趣。
前排有十六張，代表十六位應邀的頭等艙額人，後排也有十六張，代表有或者沒有的男伴和女伴。
前排和後排的椅子呈齒輪型交錯排列，每一張前排都與後排緊湊，與左右寬松。
椅子旁還配置了圓型的玻璃面的小茶幾，每張椅子邊都有，在座與座的空隙。
幾上有空置的水杯、酒杯、雪茄、獨立包裝的糖果、幾碟小小的點心和一個帶握柄的號牌。
等一應都置畢了，服務員和保安從側門退場，把拍賣會的拍賣助理們交換進來，把賓客們引導進座位。
尼爾被排到9號座，艾瑪理所當然坐在他身後。邊上的10號發生了一點小騷動，因為辛西婭走過來，昂著下巴把另一位客人擠兌去了3號。
拍賣助理小聲詢問尼爾的需求，酒、水、咖啡、茶，還問尼爾要不要抽雪茄或香煙。
尼爾依舊只要了一杯清水，所以消失的服務員重新出現，清理掉幾上全部與煙、飲有關的東西，哪怕它們不久前才被人置辦起來。
「禮儀的節奏，海森堡先生是位真正有教養的紳士。」辛西婭如此說。
她坐得離尼爾很近，比艾瑪還近，因為她讓自己的拍賣助理帶著茶幾滾蛋，在鳩佔鵲巢之後，還讓清理茶幾的服務員把自己的椅子端到了尼爾身邊。
這種蠻不講理的接近讓尼爾警覺起來。
他捧著水杯翹起腿︰「好了，莎農小姐……」
「辛西婭！」辛西婭直勾勾盯著尼爾。
「呃……辛西婭小姐……」
「辛西婭，或是辛娜，我喜歡這個發音，听起來就像愛慕者親訴衷腸。」
「……莎農小姐，為什麼要接近我呢？」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但也只是對尼爾尷尬。
辛西婭完全被尼爾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絞盡腦汁，苦思冥想。
「為什麼？」她茫然地回憶，「我向海森堡先生要向導，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神秘物品的拍賣。海森堡先生告訴我你是今晚最博學的人，能做我的拍賣助理，你一定會感到榮幸。」
「啥？？？」
「怎麼說呢？你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健談……」辛西婭聳聳肩，「可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不是麼？」
「這屋子里的每個人都散發著粗魯和野蠻的臭味，只有你和2號席的埃雷.弗格森爵士是例外。我認識他，非常不喜歡他那種盛氣凌人，目空一切的毛病。」
尼爾的腦袋嗡一聲就炸了，而更炸人的是身後的波士頓村姑居然在偷笑。
他借著放水的動作恨恨瞪了艾瑪一眼，艾瑪撅起嘴無聲地哼了一聲，那意思明明白白，讓你招蜂引蝶。
尼爾覺得自己沒招蜂，他很委屈，但海森堡先生出現了，他失去了為自己辯解的時機。
零零星星的掌聲響起來。
伴著掌聲，助理推著海森堡和他的輪椅進入到會場中心。
尼爾看到他的輪椅做了簡單的改動。
右邊扶手上固定了一塊小卻厚實的檀木板，檀木板上平放著一只小小的紅木錘，錘的把手上瓖著金邊和瑪瑙，看上去並不彰顯，卻很奢華。
他坐在輪椅上尊嚴地看著所有人。
「先生們，女士們，感謝大家光臨海森堡拍賣行在本次航行中的首場拍賣會，今天的主題是神秘學。」
「諸位的光臨讓今夜蓬蓽生輝，尤其是坐在2號席的埃雷.弗格森爵士，他是一位真正的爵士，而眾所周知，現在缺少真正的爵士……」
眾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我們還榮幸地請到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驕傲，波士頓權威的古物鑒賞家之一，坐在9號席的尼爾.布萊克教授。」
他往尼爾的方向看過來，眼楮在辛西婭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才不著痕跡地向尼爾發出了邀請。
尼爾無奈地站起來，轉過身朝在場的賓客們頷首致意。
海森堡繼續說︰「諸位可能覺得尼爾.布萊克教授太年輕，與你們印象里的古物鑒賞家不太相像。」
「他師從于已逝的考古學權威威爾.蘭.亨特萊教授，身負地質學學士、自然學學士、神學學士、神秘學碩士、人類學碩士、語言學碩士、考古學博士七個學位，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公認的瑰寶和天才，還是一位在考古界赫赫有名的新銳冒險家。」
「只可惜今天他並不是以鑒定師的身份出席宴會，他是諸位的競爭對手，如果有機會，我們會邀請他為諸位作一些精彩的評鑒。」
說完開場白，海森堡舉起手邊的小錘。
「先生們，女士們，在本場拍賣當中，諸位將見到18件與神秘學相關的古代奇珍。一會我會從我身後的升降梯中把它們一件件取出來，一件件地呈送到諸位面前。」
「諸位可以看、听、觸踫、鑒別，並向身邊的拍賣助理詢問問題。他們會知無不言，我也會盡可能地將我所知的信息無保留地交給你們。」
「如果諸位競拍成功，在恭喜諸位的同時，我們會直接在現場進行財和物的交接。您將立即得到您的拍品，不必擔心在它離開您視線的過程中發生調包或者品相受損之類讓人遺憾的事情。」
「最後，本場競拍只結算英鎊。現在拍賣……」
啪！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