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我覺得冷

作者︰暗夜拾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洛伊喝醉了……

尼爾半跪在沙發做成的戰壕背後,舉著槍,看到洛伊風情萬種地斜倚在門框。

她的面色潮紅,眼含春波,渾身上下透著無力和頹喪的拖沓,唯有手指剛健有力地夾著杯子,杯子里還有半杯加冰的白蘭地在微微晃動。

「尼爾?」

她咯咯咯地笑,一邊笑一邊用酒杯擋住嘴,讓琥珀色的酒液在臉上印出一道波動的暗金色的分界。

分界的上面是窄框眼鏡遮擋的修飾成深色的迷離碧眸,分界的下面是嫣紅而飽滿的吊起的嘴角。

「尼爾,你摔倒了?」

「沒坐穩。」

尼爾關上保險,悄悄地收起槍,把沙發扶正。

他繞過洛伊看向屋外,看到之前擺在茶幾上的白蘭地只剩下不到1/3,酒瓶邊有個大大的冰桶,萊恩正坐在牆角的沙發上翹著腿嗤笑。

尼爾沒好氣地瞪了萊恩一眼你讓女人打擾我看書了!

萊恩好整以暇地翻一個白眼這不就是你帶酒回來的目的?

我只是不想留下痕跡!

這理由,世上只有艾瑪會信。

嘁!

嗶噠~

「尼爾!看我好麼!」尼爾忙著和萊恩眉目傳情,洛伊生氣了。

她生氣了,隨風擺柳地走上來,伸出縴細的胳膊箍住尼爾的脖子,仰著臉,沖著尼爾吐出一口濃重的芬芳如蘭的白蘭地香氣。

「尼爾,陪我喝酒。」她喝一口,踮起腳,把臉貼近尼爾面前。

「洛伊,你是個妖精。」尼爾發自肺腑地說。

「我才不是什麼妖精。」洛伊靠上來,「我有個姐姐,卡桑德拉。她的芭蕾跳得棒極了,優雅得像天鵝一樣。家鄉的人說她是舞台上的妖精,只要穿上白舞鞋,渾身上下都施放著讓人迷醉的魔法。」

「她是我們全家的驕傲,曾經是,很長時間都是。我比不上她,雖然我也學芭蕾,但連鎮上的舞蹈老師都說和她比起來,我就是那只丑小鴨。」

「我丑極了!」她像夢喃一樣絮叨,「我發育地太早,手腳也不夠有力,一點也不像農場的姑娘。」

「我一點也不喜歡芭蕾!所以我逃課,在她們跳舞的時候逃到舞台另一邊的戲劇教室,看著那些和我一樣丑極了的姑娘穿著漂亮的戲服扮演美麗的公主。」

「我逃跑了!你知道嗎?就在18歲,在學校的畢業舞會上,所有人的眼楮都追逐著卡桑德拉的時候,我逃跑了!」

她睜開大大的眼楮,眼底里有淚花在滾動。

「我想從羅德島逃去波士頓,我想變成一個成功的戲劇演員,想告訴他們我不是丑小鴨……可我卻坐過了站,稀里糊涂地在齊里卡安頓了下來……」

「他們……」

豆大的淚珠滾下來,洛伊慢慢坐倒,扶著尼爾慢慢坐倒。

「他們說得沒錯,尼爾,我是個沒用的人。我害怕跟卡桑德拉比較,所以不願去上芭蕾課。我害怕跟波士頓的演員們競爭,所以留在了齊里卡。我想回去,可我又怕他們笑話我,怕農場不歡迎我……」

「我的人生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遇到這種可怕的事,為什麼!!!」

洛伊在啼哭,借著酒勁哭著鬧著,尼爾靜靜地陪著她,坐在地上一句話也沒說。

她哭著低喃。

「丑小鴨漂亮麼?尼爾,我漂亮麼?」

「你很漂亮。」尼爾模索著找到被丟掉的酒杯,「我可以發誓。」

「那就告訴我!尼爾,我覺得冷。」

「榮幸之至。」

尼爾甩手丟出酒杯, !門關上了……

……

「啊啾!」

威爾馬斯教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吸著鼻子縮了縮脖子。

他覺得冷。

度過一月,濱海的阿卡姆已經能聞到春天的味道,不僅白天草長鶯飛,連晚上也透著宜人的清透的涼爽。

然而這里卻不是阿卡姆。

齊里卡是劍橋北部深藏在內陸的小鎮,春天的腳步拌在群山當中蹣跚躊躇,走得比老太太過馬路還遲疑,以至于這里遲遲感受不到溫暖和濕潤。

尤其是晚上!

尤其是河邊!

尤其是橋下!

「啊啾!」

威爾馬斯教授大氣磅礡地打出第二個噴嚏,發著抖摟緊了衣服。

他在心底詛咒寒冷,詛咒干燥,詛咒不可理喻的齊里卡,也詛咒一言不合就掛斷電話的尼爾.布萊克!

尼爾.布萊克是萬惡之源!

如果不是那通該死的電話,威爾馬斯教授根本就不會來齊里卡。

不會在站台被當成流氓,不會被小賊騙走行李,不會為了追賊被當成綁架犯,也不會被關到警察局,一遍一遍地辯解那些他既不關心也不知情的鬼祟的失蹤案!

哈哈哈!

報社的人失蹤了?劇團的人失蹤了?變態的殺人魔正流竄在齊里卡的影街暗巷?

齊里卡人的災難關他艾伯特.N.威爾馬斯什麼事情?

他只是一個身無分文的,饑寒交迫的,露宿橋洞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學英語系教授罷了。

齊里卡不歡迎他!

威爾馬斯紅著眼窩捅了捅面前的小火堆,幽幽的火苗 啪 啪燃著小木枝,起不來,滅不了,不能為透風的橋洞帶來熱量,卻已經是他心里最後的溫暖。

回阿卡姆?他想,沒錢買火車票。

給摩根打電話讓他寄點錢來?他想,沒錢打電話,沒錢拍電報,他甚至連郵票信紙都買不起,根本不可能聯系得上摩根。

找那個天殺的尼爾.布萊克?

這倒是個好主意,問題在于,上哪找呢?

威爾馬斯幽幽地嘆了口氣,抬起頭望著附近唯一的燈光。

那里是齊里卡療養院。

所有的療養院都建在人煙稀少的城鎮邊緣,也只有這樣的地方,像他這樣的流浪漢才能找到容身之所,才不會像野狗一樣被別人追來趕去。

正是療養院這樣不祥的地方庇護了全美國的威爾馬斯們,威爾馬斯感激它,親近它,羨慕著里面的病人,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奢望著自己也能去里頭住上幾天。

要是能在齊里卡住上有牆的房子,那該多美啊……

風又起了。

小小的篝火飄搖著飛散著火星,威爾馬斯趕緊站起來用大衣護住火苗,又艷又羨地看著身邊靜靜流淌的小河。

療養院總是有下水道的。

下水道總是會接住河面,尤其像療養院這種偏僻的地方,接入城市管網的成本太大了。

所以這條小河與療養院是相連的麼?

要是能變成魚,是不是就能順著水網游進療養院去呢?

威爾馬斯幻想著,美夢著,突然看到什麼從眼底游過。

魚?

那一定是條大魚,青灰色,半透明,在水下游得飛快,一眨眼就竄向了療養院的方向。

原來所有的魚都向往療養院的牆!

威爾馬斯覺得自己懂它,覺得自己羨慕它,覺得自己……

魚?

這樣的小河能盛下這麼大的魚?

魚能有這麼強的目的性?

青灰色,半透明……

威爾馬斯臉色驟變︰「見鬼!是不可名狀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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