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靈覺得自己需要很好的檢討一下。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照搬游戲中的經驗，游戲中的經驗只能作為參考，一切還是要以實際的現實為準。但在實力這一塊，還是很想當然用數值進行了直接的類比。這個錯誤很嚴重，非常的致命。
在無位階位，個體的實力受武器裝備的影響很大。一套堅固的鎧甲，一把鋒利的彎刀，能極大的強化裝備者的實力。甚至有多穿幾件鎧甲就能硬抗黑鐵階位攻擊的情況發生。
進入黑鐵階位後，斗氣的出現讓普通武器和裝備變得不再重要。穿一件金屬鎧甲能擋住的攻擊，穿一件皮甲也能擋得住。穿一件皮甲擋不住的攻擊，換成金屬鎧甲也不會有很大作用。除非是魔法武器、魔法裝備。
隨著實力的進一步提升，踏入白銀階位後，普通的武器和鎧甲已經完全沒有作用了。無位階位多穿幾件鎧甲能硬抗黑鐵階位的攻擊，但若是白銀階位發動攻擊，一米厚的鋼板都擋不住。只有靠魔法裝備、魔法道具才有希望抵御。
老湯姆是個窮光蛋，沒什麼錢。除了一頂難看的鐵質頭盔，綁在雙手前臂上的一副臂甲，勉強護住心髒的胸甲帶，其他的裝備就沒了。慣用武器也只有一把雙手斧，雙手斧也是很普通的鐵制品，沒用附魔、沒有銘文，也沒有寶石瓖嵌。
按照玩家的說法，他身上的這點破爛都屬于「灰色」的垃圾物品，手上的武器屬于「白板」武器，也就能丟到NPC商店里換幾個小錢。如果恰好背包滿了，第一時間清理的就是這些。遇到同樣是黑鐵巔峰實力的對手，老湯姆身上的這些破爛穿了和沒穿一樣，手里的白板武器也就比赤手空拳好上那麼一點。
要知道玩家在三十級黑鐵巔峰的時候，全身上下一套魔法裝備是最起碼的。手里的武器至少要求二十級以上、評價為精良的魔法武器，不然出門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下副本更是沒人要。而一套魔法裝備加一把精良的魔法武器對實力的影響極為巨大，實力至少能有三層的提高。再算上戰斗之前可以附加的各種增益法術，戰斗力至少能有五層的提高。若是隊伍中的職業搭配合理，部分增益法術能相互疊加的，那麼戰斗力還能進一步飆升。
隨後是體力這個因素。體力看似不起眼，但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游戲中有體力這個設定，只不過體力這個設定只是限定了角色加速奔跑的時間，且恢復速度很快，大部分情況下都被玩家忽略了。但在現世中，全力爆發情況下和月兌力情況下的實力可謂是天差地別。各類體育賽事在開始之前，運動員都需要做各種各樣的調整，調整的是什麼？是身體機能，通俗一點就是讓原本只能發揮出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體力調整到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狀態。而個別優秀的運動員，更是能發揮出百分之一百一十，或一百二十。
黑鐵階位及以下，即便是天資卓越的天才也不可能擁有「完美之軀」，因為人類的身體機能限定了這一點。而沒有完美之軀，戰斗中的體力消耗必然大于體力自然恢復的速度。不依靠體力藥劑或是恢復類的法術，一次戰斗的時間通常也就只能維持十五分鐘左右。超過這個時間限度，手腳就會酸軟，眼楮就會開始冒金星，戰斗力直線下滑。
如此這麼一說，方秋靈很快想到了曾經在游戲論壇上看到的一個帖子。
游戲論壇里有位「好事者」大佬，他提取了游戲客戶端中的數據，並將相關的信息整理後做了一番分析。分析中很明確的指出，在剔除所有裝備、被動技能和增益的情況下，同等級玩家的基礎屬性通常是普通模板NPC的一點五倍。而且這個差距還會隨著等級的提升逐漸增加，在白銀巔峰時達到兩倍左右，在黃金巔峰的時候達到三倍左右。
得出的結論是，玩家的所有職業，即便是最低階的基礎職業，諸如戰士、拳術師、牧師、吟游詩人等等，都屬于「英雄職業」。而老湯姆這種原住民在游戲中對應的也就是普通的NPC，他們的職業屬于「普通職業」。英雄職業和普通職業在獲得職業等級提升的時候會有基礎屬性的增加，並獲得生命值、技能值、瑪納值等等的一系列提升，但英雄職業的提升要比普通職業高出很多。各個職業的側重點不同，不過同類型職業平均下來基本上有一點七倍到一點九倍之間的差距。若玩家的職業中進階職業和高階職業比較多，那麼這個差距會進一步提高。
而另一個影響戰斗力的因素，技能，也同樣存在這個問題。NPC的技能不多，普通模板的NPC的技能不會超過三個，精英模板不會超過六個，首領模板差不多在十個左右。這個數字不僅僅指主動技能，而是主動技能加被動技能一起算。
剛進入游戲等級為一的玩家，主動技能就至少有三個。進入游戲一段時間後，技能列表有滿滿的幾頁根本不足為奇。平砍和開技能，戰斗力能一樣嗎？僅從傷害輸出來看，要知道玩家的傷害輸出中至少有一半是來自技能，一套搭配好的技能更是能發揮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缺少技能的NPC不用說技能搭配了，能把所有技能都用上就很不錯了。
裝備、技能、基礎屬性、體力……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什麼會影響實力的發揮？
毫無疑問，方秋靈很快又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戰斗意志。
游戲里實際上不存在什麼戰斗意志，「見怪就打」屬于玩家的基本操作。一不小心引到旁邊的怪，角色死亡，這根本就不算什麼，跑尸就是了。誰不是一天死個幾次的。尤其是接到精英懸賞的任務，發現了精英任務怪但周圍沒有隊友，也沒有路過的好心人的時候，基本上都是準備一下，然後硬著頭皮直接上。先把能用的大技能全丟上去，閃避、強化格擋之類的防御技能按順序釋放。差不多在生命值過半的時候嗑藥，再過半的時候用控制技能控制一下，躲到一旁上繃帶。有CD的技能好了就立刻用，最後技能都用完了，道具之類的也都在CD，那麼就平砍硬拼。裝備好一點，運氣也還行的話，基本上單挑精英任務怪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不過若是運氣不好，被精英怪打趴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跑尸再來一次就可以了。
角色死亡肯定有懲罰，但懲罰不大，也就掉點裝備的耐久，完全負擔的起。所以玩家的戰斗意志每時每刻都處于巔峰，可謂是堅忍不拔，隨時隨地都能拼命。士氣在大部分情況下都能鎖定在上限。
但現實中肯定不可能如此。明知對手強過自己好幾分，還硬著頭皮強行開打，這是一種極為愚蠢的行為。尤其是「菜刀」職業，游戲里砍上個好幾下生命值才會歸零，砍在要害上也不過是一個暴擊。而在現世中，要害挨上一下基本上就可以直接去見閻王了。士氣不用說達到上限，能在及格線上徘徊就很不錯了。
綜合上述所有的情況在一起，老湯姆不怎麼能打，空有黑鐵巔峰的實力但實際發揮也就只比黑鐵初階好上那麼一點，相關的原因也算是基本上弄清楚了。而回顧自身，方秋靈立刻發現老湯姆的問題自己多少也有一點。
裝備方面總體上應該還算是不錯。目前職業等級為吟游詩人十級，穿戴在身的裝備平均等級差不多在十三、十四，比職業等級略微高出。這說明裝備方面自己比同等級NPC略高，達到了同等級的玩家水平。一般玩家的裝備平均等級是應該比職業等級高出三級算是及格線，高出五級算是優秀。
基礎屬性方面只能說差強人意。吟游詩人每一級帶來的基礎屬性收益太過平均了，雖然沒有短板，但卻也沒有特點，什麼都行也意味著什麼都不行。萬金油的角色反而是最難上手的。
技能方面就屬于慘不忍睹的那種了。能學的技能都學了，學了之後能練的也都連起來的。但相比游戲中十級角色至少兩頁的技能，目前說掌握的技能屈指可數。而且身為吟游詩人，本職最有特色的吟游詩人曲目都沒學會。遇到施法者不能高歌一曲破魔之歌，只能豎起盾牌硬抗，這不得不說相當的失敗。
至于戰斗意志……方秋靈覺得自己還是非常怕死的，不怕死的話他早就啟程去周游世界了。拯救世界什麼的對方秋靈而言還太過遙遠，履行降臨者的職責也需要擁有一定的實力之後。而且他目前三十歲都不到，還算是年輕人，人生還沒有渡過三分之一。若是現在作死把小命弄沒了，豈不是太虧了？要知道勇者在初出茅廬之時更多的是對整個世界的好奇，對繁華城市的向往，而不是哪個遙遠還沒放到肩膀上拯救世界的責任。
「哦……我大概算是明白了。」方秋靈做出了略微夸張的表情，「老爹，你直接說自己年紀大了就可以了，不用這麼拐彎抹角。」
老湯姆也不甘示弱︰「哼！臭小子，你也不用那麼拐彎抹角，要挨揍的話直接說，滿足你！」
說著，老湯姆直接撩起了袖子。
與方秋靈相處了差不多一個多月，基本上每天方秋靈都能弄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出來。這些事情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丟著不管也問題不大。但日積月累的加在一起，總讓老湯姆覺得不爽，有一種要抓狂的感覺。
最初的時候，老湯姆也不多說什麼，直接上手就揍，把方秋靈揍的鬼哭狼嚎的。但方秋靈這家伙屬于「虛心接受，屢教不改」的那種，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犯，但會弄出更讓人哭笑不得的簍子出來。尤其是某次方秋靈不經意的蹦出一句話，「不僅要在上摧殘，精神上也不能放過」，老湯姆猛然醒悟。對付這個臭小子不僅要揍，而且還要和他「講道理」。至于講的「道理」是不是真的有道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從氣勢上壓倒他，從精神上「鞭笞」他！
「老爹，我說的事實。也對哦，正因為說的是實話，所以戳到痛腳了。對吧？」
「對你個頭！」
「哇！老爹，君子動口不動手！還有，你不能以下犯上！」
「去你的君子！去你的以下犯上！」
老湯姆現在也學會了下黑手，打臉什麼的一拳下去不是青了就是紅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讓他不好意思再下第二拳。所以他現在挑肉厚的地方打，能多打幾下，比較出氣。
伊莉莎瞪大了眼楮，一臉的呆萌。希諾看到自家主上挨打，想上去幫忙，但……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打完了。
方秋靈沒能逃離老湯姆的魔爪，結結實實的挨了幾拳，一陣呲牙咧嘴的。
「好了，臭小子。好好說話。」
「哦，好好說話……」
「修利克，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先陪伊莉莎走一趟漣河淺灘，就當是練兵好了。剛收的侍從還需要好好操練材料。」方秋靈收起略微夸張的表情，「我覺得北方商人傳來的要求有點不太對勁。」
「有什麼不對的？」
老湯姆剛從湖泉鎮回來，不少商隊啟程前往北方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點。
「那個帶著信件而來的家伙，真的是商人派來的信使嗎？把預訂的匯合點放在漣河淺灘，那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方秋靈的話語讓老湯姆的表情一凝，隨即也變得嚴肅起來。老湯姆不是頭腦簡單的武夫，頭腦簡單的武夫是無法擔任密探的職責的。只不過他是正規騎士團出身，很少往陰謀詭計方面考慮。
漣河淺灘不遠處就是漣河山谷，山谷中有一座廢棄的古堡。商隊可能不知道，但老湯姆會不知道嗎？
「……對。是有問題。漣河古堡，那座古堡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