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終考(4k)

作者︰黑燈夏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學宮終考的日子,終于到來了。

李昂坐在酒肆閣樓上,看著魚貫走向朱雀門的考生們。心中感慨萬千。

他面前的桌上擺放著一本花名冊,上面記錄了此次參與終考的重點考生的大致資料。

和往年一樣,終考考生兩千余名,最後只取其中七百。

「如果終考題目是偏向靈力測驗的就還好,但要是考驗文筆或者典籍的話」

李樂菱倚在窗邊,揮手與柴柴道別,等到朱雀門關上之後,才抽身回來,有些擔憂地對李昂說道。

「應該不會。」

李昂安慰道,「每年的終考題目都是由山長、博士們出的,隨機且嚴格保密,不過也能通過其他方法猜出來……

山長離開長安已經這麼久了,考題的選題權在博士們手中。

如果今年考的是典籍,那麼出題的王溫綸博士,他們就應該消失一段時間,以避嫌。

既然他們沒有消失,那麼終考題目就大概率不會是典籍。」

當然,也有可能是早就訂好了一堆終考題目,由山長、司業從中隨機挑選一個出來。

李昂在心中默默補充道。

————

「唔這考卷」

考場中,柴柴眯著眼楮,翻來覆去地檢查著桌上的考卷。

考卷共有三張,正常大小,紙張潔白, 上面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題目, 只有中心處,印著籍貫、姓名四字。

「這就是你們終考的考題了。」

講台上, 負責監考的一位瘦高學宮教習朗聲說道︰「考卷沒有任何額外附加題目。

只需要用下發的狼毫筆,在任一一張考卷的籍貫、姓名處,填上自己的信息,就算通過, 可以自行離開考場。」

「什麼?!」

台下所有考生齊刷刷抬起頭來, 驚愕不已。

只要填信息就能通過終考?

開什麼玩笑,他們又不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皇女,寫篇名為《我的虞帝父親》的作文,就能不經過考試, 保送學宮。

一定有什麼問題。

「你們沒有听錯, 就只有這一項考試內容。」

另一位矮胖監考考官補充道︰「三張考卷,只需要字跡清晰地寫上一張,就算過關。

另外,字跡越清晰端正, 評分也就越高。」

「那考官,」

有學子舉手道︰「如果在三張考卷上,都寫了籍貫姓名, 最後考入學宮的概率是不是就大一些?」

「呵呵, 是的。」

瘦高考官微笑道︰「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如果紙張破損,或者被多余墨水污染,無法看清姓名, 那麼考卷就會作廢。

三張考卷, 意味著三次機會」

瘦高考官的臉上, 露出一絲詭異笑容,從桌下緩緩拿出一個敞開木盒。

木盒呈長方形,其中的凹槽, 整整齊齊碼放著五十支毛筆,

由矮胖考官端著木盒, 走到台下, 用貼著符的金屬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支支毛筆,放在各個考生的桌面上。

狼毫筆的筆桿為青竹材質,圓潤光。毛鋒透亮, 浸滿墨水。

「呼」

矮胖考官的動作緩慢且平穩,待到所有毛筆分發完畢,他才回到台上,長吁了一口氣,用手帕擦了擦額頭汗水,仿佛干了什麼重體力活一般。

「考試正式開始。」

瘦高考官點了點頭,對所有人說道︰「和往年不同,今年的終考考試禁止考生私自交流,也不允許有任何協助他人的行為。

另外,如果考生在考試過程中, 出現身體不適、暈厥、昏迷等癥狀,學宮會強行介入, 將考生護送出去。

如果考生癥狀嚴重,被判定為不再適合考試,或者暈厥時間超過了考試期限, 那麼資格就將自動作廢。

希望各位考生,能量力而為。

學宮只是學習的地方,而生命只有一次。」

瘦高考官言辭懇切, 但台下學生們有不少都露出了苦笑。

學宮對于已經身在其中的人而言,確實只是學習的地方。

但對于考生來說,它意味著出人頭地、魚躍龍門,意味著家族氣運、光耀門楣。

家人的期待,家族的未來,個人的終生命運,全都系于這一場考試。

其中之沉重,又豈止是考官一句話能夠打發得了的?

像是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一般,瘦高考官輕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掌,宣布終考的開始。

「」

柴柴坐在座位上,用眼角余光左顧右盼了一陣,發現考場中的所有考生,都還坐在原地,沒人去踫自己的毛筆。

兩位考官的話,分明是在暗示考卷有問題。而每個人的機會,只有三次。

過了良久,終于有考生長吸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手臂,撿起了桌上毛筆,擺出書寫姿勢。

然後,他就僵住了。

雙眼圓睜,手臂搖晃,牙關打顫,臉色慘白,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而無法理解的事情一般。

滴答。

筆鋒中積蓄的墨水,沿著筆尖滴落在考卷之上,在考卷邊緣染出圓形墨痕。

滴答滴答。

墨水越滴越多,像是沒有止境,而那位考生在僵持了十余息後,終于堅持不住,丟下筆桿,整個人朝椅背後仰過去,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像是剛從池塘中被打撈上來。

發生了什麼?

同樣的疑問出現在所有考生的腦海當中。

柴柴用手撐著下巴,仔細觀察了那名考生一番。

對方手臂顫抖,臉色蒼白,目光漂移,但雙眼沒有充血,額頭也沒有青筋暴起,感覺不像是遭受了上的折磨。

難道是心神層面的壓迫?

柴柴猶豫片刻,拔下頭上戴著的玉簪,用玉簪一端輕輕挑了挑自己桌上的毛筆,沒有異常。

用玉簪去蘸毛筆筆尖的墨水,同樣沒有異常。

甚至用玉簪擠壓筆尖時,墨水會涌出明顯多于狼毫承載上限的墨水量。

難道,這支筆不是重點,只是能夠流出墨水的異化物?

真正的難點,在試卷本身?

柴柴皺眉思索,而旁邊有些考生,則眼前一亮,故意用毛筆將墨水涂在桌上,再用隨身攜帶的物品,如玉佩等去蘸,試圖用這種方式繞開限制。

然而,當他們興沖沖地試圖在考卷上書寫姓名的時候,全都停頓了下來,出現了和之前那位考生一樣的癥狀。

‘怎麼會這樣’

柴柴微抿嘴唇,如此多人都反應相同,證明不是第一名考生偽裝。

而齊刷刷停在原地,證明考卷的作用機理,很可能是出現試圖書寫信息這項行為時,令異類能力生效。

甚至于,只要腦海中產生我要書寫信息這則內容時,都會觸發異能。

柴柴緩緩收回視線,有考生急中生智,試圖用墨水將文字反寫在桌面上,再拿考卷蓋在上面,把文字「印」在考卷上。

但這種行為,同樣導致了他的身軀僵直不能動彈,手掌一松,考卷整張飄落在了墨痕上,

姓名欄整塊都被涂上墨痕,考卷直接作廢。

‘這就是異化物的力量麼’

柴柴心底震撼無以復加,盡管整天和李昂、李樂菱這兩位學宮弟子待在一起,但她還真的沒有見識過異化物。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考場上不斷有考生丟下毛筆,甚至有人暈厥摔倒在地。

「都別動,我來扶。」

瘦高考官跑下講台,制止了其他考生,用念力隔空扶起了暈倒學子,在檢查一番狀況後,直接將他送出了考場。

過了一陣考官才返回,並對其余考生宣布道︰「經醫師檢驗,他的情況已經不再適合考試了,只能等到明年。」

說罷,瘦高考官頓了一下,像是不忍看到學子們自己折磨自己一般,嘆氣道︰「這場終考,不止考勇氣、毅力,更考驗心性、智慧、悟性。

各位量力而行吧。」

說罷,他便坐回台前,喝茶不語。

心性,智慧,悟性

柴柴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來,再次看了眼考卷。

按照考官三番五次的重申,試卷里面沒有夾層,或者隱形的、需要用特殊手段才能看見的題目。

考點就只有書寫籍貫姓名這一項而已。

能做到就意味著邁入學宮,魚躍龍門。做不到就只能明年再來,甚至與學宮永遠告別。

柴柴深腦海中閃過這段時間以來的回憶,吸了一口氣,拿起了桌上毛筆,緩緩移動到試卷之上。

「!!!」

她的雙眼陡然睜大,下一瞬,周圍環境的所有光線急速拉伸、變暗,

只有頭頂處有一道強烈的光芒照耀下來。

我在哪里

她看向四周混沌黑暗,突然感到一陣無比強烈的恐懼。

像是毛茸茸的蜘蛛爬過手臂,滑膩毒蛇在腳邊滑過,鋒銳刀刃貼著脖頸輕輕擦過,

但要比那嚴重十倍、百倍。

無法逃月兌,無法躲避,如同站在崩潰解體、緩緩傾倒的山峰面前,眼睜睜看著萬鈞山岩傾覆墜落。

就好像,面對天敵一樣。

柴柴的腦海中驟然閃過一段回憶。

某個夏天午後,李昂躺在椅子上,讀著柳宗元的文集,在看到《捕蛇者說》一篇的時候,隨口說了一些事情。

「動物是有原始恐懼這種東西的。」

「一位名為達爾文的先,呃,先賢,曾經將一些或真或假的蛇,帶到動物園里,給那里的黑猩猩觀看。」

「動物園?動物園就是圈養動物的地方,類似內苑。黑猩猩嘛,是種黑色毛發的猴子。」

「他發現,不管帶去的是真蛇,還是人類制造的蛇類模型,都會令黑猩猩感到極度恐懼。甚至是那些出生在動物園、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蛇類的猩猩。」

「這就很奇怪的,那些野外猩猩畏懼毒蛇可以理解,但沒見過毒蛇的猩猩,又為什麼會感到恐懼?」

「他猜測,是動物在千萬年的生存、繁衍中,一代代建立起了對蛇類的恐懼,當動物的子孫後代看到同樣造型、顏色、氣味的蛇時,就會本能地感到畏懼,下意識地倉惶逃跑或者僵直不動。就像老鼠看見貓一樣」

記憶中的畫面逐漸遠去,

而頭頂的光芒,卻在漸漸熄滅。

黑暗從四面八方涌來,那股強烈的莫名恐懼情緒席卷全身,柴翠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啪嗒。

意識瞬間回到考場,

毛筆從滿是汗水的手中摔落,掉在考卷上,將試卷抹黑了一塊。

「哈哈」

像其他考生一樣,柴柴坐在位置上,大口呼吸著,平復著那股驚懼。

幻境中的黑暗,明明沒有顯現出任何東西,但她還是恐懼到無以復加,心神動搖。

啪嗒。

啪嗒。

考場中的摔筆聲不絕于耳,每次摔筆都意味著有人從幻境中退出。

「」

兩名考官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暗自嘆息,‘今年的終考,真的太難了。不知道祭酒怎麼想的。’

————

「我怎麼想的?」

鴻臚寺廳堂,學宮祭酒陳丹丘,從書本中抬起頭來,看向其余博士,「今年考題,難道很難麼?」

「何止是難。」

農學博士牧長庚嘆道︰「那可是一等異類淵岩啊。就算考卷紙張,只是夾雜了一丁點淵岩成分,那些連感氣境都沒有的學子,恐怕都很難應付。」

「淵岩直接作用于人的心神,甚至個人膽量都起不到什麼用途。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和上陣殺過敵的兵部推薦生,面對淵岩的表現幾乎沒有區別。

同樣會被硬生生嚇退。」

體學司業薛徹眉頭緊鎖道,「丹丘,你的這個選題」

「山長不在,一切考試事宜由我決定。」

陳丹丘淡漠道︰「何況我檢查過每份考卷,淵岩含量正好位于能把人嚇退,而不會把人嚇死嚇出事情的程度。」

他頓了一下,視線掃過在場面色各異的同僚,淡淡道︰「另外,也不要覺得這對考生們過于嚴苛。

今時,不同往日了。」

「」

一些學宮博士依舊皺著眉頭,而薛徹、澹台樂山、蘇馮等人,則若有所思。

劍學司業崔逸仙與念學司業奚陽羽,被那位虞國通緝嫌犯君遷子,在十萬荒山擺了一道的事情,只有少數人有權知曉。

君遷子只是頑疾之一,真正令學宮與虞國擔憂的,是他背後潛伏著的、更為龐大的陰影。

至于前段時間,昊天道門突然結束閉關的掌教,以及他們寄來的、要求與學宮進行學術交流的信件。

也同樣令他們感到隱隱擔憂。

局勢仿佛已經發生了某種難以琢磨的變化,而知曉內情的山長與祭酒,卻還是什麼都沒向外人,乃至薛徹等司業透露。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